庶女成凰,雙龍爭鳳(11000字大更)


    而這個人,隻著寬鬆睡袍,胸前微微敞開,隱隱露出結實的肌膚。舒愨鵡琻黑發披散,在枕上淩亂如墨,加上那俊美出色的外表和慵懶的姿勢,曖~昧之氣滿滿氳開。


    “……皇上?”片刻的怔愣之後,孟溪月很快便說出了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的身份。篤定的語氣,讓男子有些意外。


    “你就如此篤定是朕?”男子單手撐起身子,將來不及逃開的孟溪月罩住,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黑眸裏帶著探尋,鎖住她的眼。“從哪裏看出來的?”


    “直覺。”不想多說什麽,孟溪月隨口應付道,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穿成這樣?”


    看著拓跋涵,孟溪月鬱悶不已。她好歹也習武多年,自認有了些底子,可是怎麽進了這皇宮之後,立刻成了個廢物了?自己這個寢宮簡直就像個自由市場,這兩兄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竟沒有半點覺察鈀。


    “朕昨夜批閱完奏章,忽然想起已經數日沒有見過愛妃,心中擔心,便專門來看看。見愛妃睡得香甜,未忍心打擾,便直接睡下了。至於為什麽穿成這樣,當然是為了睡覺舒服。愛妃……不也是一樣?”沒有計較孟溪月的敷衍,拓跋涵默認了她的猜測,鬆開手重新躺迴枕上,淡淡開口解釋。


    順著拓跋涵的視線看去,孟溪月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上也隻是一件薄薄的內衫。輕軟的布料,將她的曲~線勾勒得極為清楚,雖然沒有露出多少肌膚,但卻極為引人遐思。


    “啊!”上下來迴看了幾眼之後,孟溪月忽然一聲尖叫。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一般淒慘,嚇得窗外的鳥兒撲啦啦驚起無數伴。


    拓跋涵倒是早有準備,麵色不動地看著忽然抓狂的孟溪月。本以為她尖叫過後會抓起被子遮掩,誰知她卻像生了虱子一般,兩手齊動,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


    躺在那裏看著孟溪月的一舉一動,拓跋涵起初並不打算理睬。可是當看到她一個一個掰開腳趾頭的時候,波瀾不驚的表情終於開始有了變化,劍眉皺起,正欲開口卻被孟溪月搶先打斷。


    “快說,你從哪裏放進去的?”孟溪月早已經急得滿臉通紅,哪裏還顧得上尊卑之分,上下檢查一圈未見異狀,直接便衝到拓跋涵麵前,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怒道:“若是不說,今天你就休想出這個門!”


    “什麽?”被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糊塗,拓跋涵倒是沒有顧得上斥責她的逾矩。


    “你把小娃娃從哪裏種進去了?快說!”孟溪月真的急了,見拓跋涵仍然裝糊塗,氣得大叫道。


    “咳咳!”萬年不變的麵具臉終於有了表情,拓跋涵險些被自己一口唾沫嗆死。咳嗽了幾聲之後,才嘴角抽搐地問道:“你這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三師兄說了,夫妻若是脫了衣服同榻共枕,男的便會趁女的睡著之後,在她身上劃個小口子,把小娃娃種進去。”越想越可怕,孟溪月仿佛已經感受到有東西在皮膚下麵爬,四下亂摸卻又找不到具體地方,額頭上已經冷汗淋淋。


    “然後呢?”拓跋涵臉上表情相當複雜,看不出是喜是怒。


    “然後她就爬到肚子裏,抓著我的腸子慢慢長大。”越想越是害怕,孟溪月臉色慘白,手已經開始哆嗦了。


    “再然後呢?”拓跋涵表情更加豐富,唇邊一抹弧度已經瞞不住了。


    “再然後……”孟溪月驀地卡住了,再然後她也不知道了。三師兄說到這裏的時候正巧被師父聽到,一巴掌打得撲倒在地,爬起來便逃之夭夭,也沒來得及說該怎麽把孩子拿出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再問,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說了。


    “怎麽不說了?”見孟溪月呆如木雞的樣子,拓跋涵心情極好,懶洋洋靠在榻頭,好整以暇地問道。


    悲慘地發現了自己知識的匱乏,孟溪月欲哭無淚。可憐她早早沒了母親,成親之時也隻是聽說進宮之後自然有人教導。結果半個冷宮住了這麽久,連個教導宮女的影子都沒見著。


    師父啊師父,你為啥就這麽急脾氣?要打也等著三師兄說完再打,也免得她現在急得團團轉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等等!


    眼睛一亮,孟溪月把視線落在了拓跋涵身上。既然是他種進去的,那自然知道該怎樣拿出來!


    “皇上~~,”孟溪月擺出自認為最楚楚可憐的表情,暗地掐了大腿一把,疼出來的眼淚配上那急得發白的臉色,倒也有幾分梨花帶雨的嬌柔。“皇上英明神武睿智無雙,想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求皇上告知月兒,該如何將這小娃娃取出。皇上恩德,月兒銘感五內。”


    “哦?愛妃就這麽不想為朕生兒育女?”拓跋涵反問一聲,麵色不善。


    “不是不是!”孟溪月後背汗毛立刻豎起,她可沒忘了之前拓跋涵龍顏大怒的樣子。姐姐的幸福,還在她手裏攥著呢。小不忍則亂大謀,忍,一定要忍住!


    “能為皇上孕育兒女是月兒求之不得之事,隻是月兒為了皇上,前些日子失血太多,恐不能養出個健健康康的龍子。還請皇上垂憐,等月兒把身子調養好,再做打算。”孟溪月垂首,恭恭敬敬低聲道。


    眼中趣意漸濃,拓跋涵冷漠的麵孔有了微笑的弧度,薄唇輕啟,淡淡吐出幾個字來:“愛妃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想要把小娃娃取出來,就必須先做一件事……”


    “什麽事?”孟溪月不解,剛剛問出聲來,已經被拓跋涵撲倒在身下。


    “當然是先要把小娃娃放進去。”拓跋涵說著,已經低頭吻下。


    猝不及防,還在糾結如何取出小娃娃的孟溪月隻見黑影撲至,下一刻已經被壓在了柔軟的被子上。耳際一暖,拓跋涵的氣息已近在咫尺。


    “不要……”孟溪月全身不由自主地戰栗著,竭力推打著拓跋涵。“你放開我!放開我!”


    這一切,似乎與三師兄說得不一樣!


    “愛妃不必害羞,按理說你早該是朕的人了,隻是朕先前對你有所成見,這才冷落了你。今後,朕會好好待你的……”拓跋涵呢喃著,便欲解開她的內衫。


    “不要!皇上,別,別這樣!”覺察到拓跋涵的異樣,孟溪月驚懼至極。雖然她平時大大咧咧,習武時經常和師兄們打作一團,可是這樣親昵的舉動卻是頭一迴遇到。


    想要飛起一腳將他踢開,卻又不敢如此。情急之下,隻好雙手死死抵住拓跋涵的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事已至此,愛妃又何必欲拒還迎?”見孟溪月抵抗,拓跋涵臉色漸漸冷了下來。“莫非……愛妃不喜歡朕?若如此,朕也不勉強。”


    拓跋涵說著,便欲起身。


    “別走!”見拓跋涵欲起身離開,孟溪月頓時慌了手腳。


    得到拓跋涵的信任,救姐姐出宮,這不正是她期望的嗎?甚至為此還差點死在柔妃手裏。雖然不知道今日這拓跋涵到底吃錯了什麽藥,可是機會難得,怎麽可以放棄?


    隻是……原以為所謂的得寵隻是兩個人情意相投聊得開心便可,可是現在看來壓根便不是那麽簡單。隻是不論如何,她都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不想讓朕走的話,就求求朕吧。”拓跋涵冷聲道:“拿出你的誠意,留下朕。”


    “……皇上,求您……不要走。”費盡力氣從喉間擠出幾個字來,孟溪月顫顫地伸出手臂摟住拓跋涵的腰身,閉上眼,臉上有涼意劃過。


    看著素來潑辣的她如此順從的樣子,還有那撲閃的長睫掛著的淚珠,隨著她的顫抖而顫抖,拓跋涵心中忽然柔軟了起來,話從唇間吐出,帶著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溫柔:“別怕,朕會好好待你的。”


    吻,輕巧而溫柔,帶著剛剛萌芽的情感,落在她的唇上……


    突然,侍衛的慘叫聲響起,與此同時,殘月宮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腳步聲紛亂急促,伴隨著太監那尖利刺耳的驚唿聲:“王爺!閑王爺!皇上還在就寢,您不能進去啊!來人,快來人……啊!”


    “砰”!


    太監話未說完,慘叫聲已起,身子像麻袋般重重飛出,砸在了剛剛爬起的侍衛身上。


    “拓跋涵,你給我滾出來!”隨著這聲怒吼,已有一人箭射而入,接著內殿的門轟然而開,門外站著的,正是滿麵怒容的拓跋蒼。


    “皇兄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是誰準許你擅入這寢宮內殿的?”相較於拓跋蒼的來勢洶洶,拓跋涵則顯得從容不迫。翻身坐起麵對著拓跋蒼,還不忘順手拿起被子將孟溪月摟進懷裏。


    看著拓跋蒼突然闖來,孟溪月心中別扭無比。不知為何,被拓跋蒼看到她和拓跋涵這般親密的樣子,要比方才單獨麵對拓跋涵更加讓她心煩意亂。


    下意識地伸手拉緊被子,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


    不要看她,不要看到她這個樣子!


    “拓跋涵,你這混蛋!”暴喝聲如驚雷一般響起,孟溪月大驚,顧不得逃避,急忙抬頭看去。隻見拓跋蒼目眥欲裂,額頭上青筋暴起,腳下發力,竟像隻發怒的獅子般向著拓跋涵衝了過來。


    “護駕!”身後追來的侍衛見此情形,急忙加快速度衝了上來。當先一人縱身一躍將拓跋蒼撲住,卻被他雙臂一振拍飛出去。可惜就是這一耽擱,後麵的侍衛已經趕到,十餘人一擁而上,將拓跋蒼牢牢抓住。


    “放開本王!你們這群***才!”拓跋蒼拚命想要掙脫,無奈對方人多勢眾,根本動不得分毫。狂怒之下,隻能放聲怒吼:“拓跋涵!你這騙子!昨夜你說有要事相商,讓本王在禦書房等你。結果本王等了你一夜,你竟然跑到這裏,還……還……”


    吼到最後,拓跋蒼聲音已經嘶啞,昔日裏玩世不恭的神情盡褪,雙目圓睜,看著榻上衣衫不正的二人,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有劇烈起伏的胸口和粗重急促的唿吸昭示著他的憤怒。


    “朕確實想要和你商議惜月國聯姻之事,可朕在禦書房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皇兄前來。倦意起來,隻好尋一處寢宮歇著。雖說皇兄空等了一夜確實委屈,可君臣有別,皇兄以下犯上,跑到朕的愛妃寢宮,又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是不是有些過了?”見拓跋蒼的視線鎖在孟溪月身上,拓跋涵不悅地冷哼道,長臂用力,將她圈得更緊。


    掙脫不開拓跋涵的懷抱,孟溪月被迫伏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鼻端傳來名貴的龍涎香氣,耳邊……則是拓跋蒼憤怒的吼聲。


    “你明明不喜歡小月兒,為什麽要這樣對她?明明是你和孟楚生之間的紛爭,為什麽要遷怒在她的身上?你這樣傷害她,實在太過殘忍了!”見了拓跋涵的動作,拓跋蒼已然瘋了一般。無奈掙脫不掉侍衛們的鉗製,隻能嘶聲吼著。


    “月兒是朕的妃子,朕這樣待她再正常不過了吧?”冷冷看著近乎瘋狂的拓跋蒼,拓跋涵冰冷的眸中同樣燃起了怒焰。


    將孟溪月放迴到榻上,起身走到拓跋蒼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繼續道:“你聽好了,之前朕確實因為孟楚生的原因而遷怒於她,但是現在已經變了。朕親近她,是因為她不惜性命用鮮血相救,讓朕看到了她的好。所以從今天開始,朕會好好待她,皇兄就不必再費心了!”


    聽了這些話,拓跋蒼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侍衛的鉗製,衝到近前狠狠一拳打在拓跋涵胸口。


    拓跋涵淬不及防,連退了兩三步這才站穩。


    拓跋蒼還想再打,已經被侍衛們重新抓住,遠遠拖了開去,口中卻依然兀自嘶吼不休:“你胡說!你根本就不是什麽喜歡她!你是為了和我爭,和我搶!皇位如此,女人同樣如此!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小月兒,所以才演了這樣一出戲!你這偽君子!混蛋……”


    “將閑王帶走,囚禁靜心閣!”拓跋蒼還未說完,拓跋涵已經冷聲下令。看著侍衛們將拓跋蒼拖了出去,這才折返身迴到榻前。


    孟溪月早已經懵了,眼前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極不真實。看著拓跋蒼為了她那般的憤怒,聽著他滲透著絕望和心碎的吼聲,她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痛。


    為什麽?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孟溪月不懂。


    她隻知道,當看著拓跋蒼被拖出去的那一刻,她的胸口,窒息般難受。他的嬉皮笑臉,他的無私幫助,夜探冷宮,驛館相救,還有那側殿中倉促的吻,曆曆浮現眼前。心中,堅硬的外殼有了裂痕,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東西開始萌芽。


    “你在看什麽?”


    隱含怒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下顎隨即被一隻大手抓住,被迫看向了拓跋涵清冷的俊顏。“朕不管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也不想知道。隻是別忘了,你是朕的妃子,不準再想他,更不準再見他,聽到沒有?”


    抬眸看著拓跋涵,孟溪月深吸一口氣,想要理清思緒,卻終究不能。


    為什麽?


    明明是兩張一摸一樣的容顏,卻帶給她截然不同的感覺?明明拓跋涵才是她的夫君,是大漠最高貴的男人。可是為何她現在擔心掛念的,卻是那個被帶走的他?


    “聽到了。”雖然心煩意亂,孟溪月還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見拓跋涵瞪視著她,終於鼓足勇氣開了口:“皇上……月兒的姐姐還在冷宮,能不能求皇上放……”


    雖然現在說這個不是時候,可是她必須要試一試。段子息馬上就要迴來了,姐姐若再不出宮,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


    “此事以後再說,”


    果然,拓跋涵冷著臉打斷了孟溪月的話。“你入宮多日,應該有些想家吧?朕已經安排人去傳孟將軍了,你收拾收拾,一會兒到隆恩殿去見他。”


    說完,放開孟溪月起身大步離去。


    “皇上……“孟溪月還想求情,至少讓她去問問孟溪淺有沒有什麽想和孟楚生說的話,哪知道拓跋涵走得如此之快,話剛出口已經人影不見。


    狠狠一拳捶在榻上,她隻能暗自氣惱。


    見拓跋涵去得遠了,小環這才怯生生從外麵挪進來,見孟溪月臉色難看,嚇得撲通跪倒:“月妃娘娘饒命,是皇上讓小環退下,小環才……”


    “沒事,幫我更衣吧。”看著瑟縮的小環,孟溪月暗自歎氣。這個膽小的丫頭,實在不適合在宮裏生活。原本商量過讓她迴將軍府去,可這丫頭抵死不同意,說是怕孟溪月一個人在宮裏沒個照應,不放心。無奈,隻好讓她留下。


    見孟溪月沒有和她生氣,小環這才放心,站起身來一邊服侍她洗漱,一邊開始嘰嘰喳喳:“月妃娘娘,將軍今日進宮來看你啊?”


    “嗯。”淡淡應了一聲,孟溪月忽然想起那個夢來,心中頓時急切了許多,催著小環隨意挽了頭發,拿起架上的錦袍便向外跑去。


    門外等候的宮女見孟溪月出來,躬身納福之後便領著她去了隆恩殿。剛一進門,一個身影便一瘸一拐地迎了上來:“月兒,讓爹好好看看。”


    “爹……”見孟楚生老淚縱橫的樣子,孟溪月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濕了眼眶:“腿又疼得厲害了嗎?”


    “不妨事不妨事,舊疾而已。”孟楚生一邊說著一邊跪下道:“老臣參見月妃娘娘。”


    “爹快起來!”急忙將孟楚生扶起,孟溪月攙著他坐在椅子上,敘了一會兒家常之後,再也按捺不住,將左右屏退,終於沉聲問了出來:“爹,上弦是什麽?”


    “什麽?!”聽到這兩個字,孟楚生身子一顫站起身來,渾濁的眼睛猛然射出兩道精光,雙手如爪猛然抓住孟溪月的肩膀驚道:“月兒,你想起什麽來了?!”


    “想起什麽?”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孟溪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孟楚生。疑惑之餘竟然有了幾分驚恐,不由自主地掙脫了他的鉗製向後退去。“隻是我最近的夢有了些變化,所以想問一問。”


    “哦,這樣啊。”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孟楚生輕咳一聲緩緩坐下,隻是眼神依舊驚疑未定,沉思片刻試探問道:“怎麽變化了?說給爹聽聽。”


    孟溪月仔細將最近的夢講了一遍,包括那個女子和孩子,當講到她看到有人圍攻村民的時候,孟楚生額角忽地抽搐了一下,雖然輕微,卻被孟溪月看在了眼裏。


    “那你有沒有想起別的一些事情?比如故事或者……歌謠之類?”聽孟溪月全部講完,孟楚生有些按捺不住,眼神遊離在旁邊的擺設上,裝作若無其事地追問。


    定定地看著孟楚生,孟溪月忽然覺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或者說是……陌生。那眼中雖然慈祥依舊,可是卻有著少許難以言狀的異樣。而正是這個古怪的眼神,讓她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沒有,爹怎麽會忽然問起這個?”


    “啊?啊!嗬嗬,沒什麽沒什麽,爹就是隨便問問。”覺察到自己過於急切,孟楚生急忙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可有見過淺兒?”


    “見過。”提起孟溪淺,孟溪月心中便是一痛。“姐姐她過的……很不好。”


    “唉,這都是命啊。”孟楚生唏噓道。隻是這感歎來得太快,更像是敷衍一般。略微停頓,很快又把話題轉了迴來:“月兒,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遺漏了什麽?”


    “沒有了。”孟溪月搖頭道。“爹,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我的母親……真的隻是個商女嗎?她……真的是病死的嗎?”


    隨著最近夢境的清晰,一直堅信不疑的事情開始有了動搖。


    夢中那個口喚“上弦”的女人,雖然麵目被血汙覆蓋,卻難掩她輪廓的清新。直覺中,她已經將這個女人當成了那個消失在記憶中的母親。可是按照孟楚生的說法,她的母親明明是病重而死。


    “當然了!”孟楚生斬釘截鐵地迴答,連聲音都高了三分。“爹不是早就說了嗎?你母親是個商女,身懷有孕的時候悄悄離開。我數年尋找,她卻已經病故。這條腿,就是那時候帶著昏迷的你徹夜趕路落下馬摔的。”


    這件事,孟溪月聽孟楚生說過多次,千篇一律,從未有過變化。而她也一直相信著這個解釋,每次見到他那條瘸了的腿,都會無盡的感激和內疚。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始終無法介懷。


    真真假假,到底事實如何?


    “對了月兒,還有一件事你要多加留意。”孟楚生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那個閑王爺拓跋蒼,你多注意一些。”


    拓跋蒼?!


    聽到這個讓她心煩意亂的名字,孟溪月臉瞬間便紅了,心如擂鼓,像是被人撞破了小秘密般無措。


    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


    這邊還沒搞清楚這心亂如麻的感覺,那邊孟楚生已經看出不對勁了。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壓低聲音道:“爹聽說你們二人走得頗近,確有此事?”


    “爹,我……”孟溪月想要解釋,一時間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隻好敷衍道:“那些隻是謠傳而已,爹莫要當真。”


    說完之後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爹,為什麽那拓跋蒼明明是皇長子,卻沒有當了皇帝?”她早就覺得那兄弟倆怪怪的,卻不知原因。今日機會難得,自然要問個清楚。


    “月兒!”聽了這個問題,孟楚生嚇得臉色大變,側耳傾聽四處確無異常,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此事也就咱們之間講講,你別出去瞎說亂問。”


    見孟溪月點頭,孟楚生臉色稍好,定了定神,聲音更加低沉:“這事還要從三年前說起。那時候拓跋蒼還是太子,先帝忽然病重,正巧那時胡人犯我邊境,太子便禦駕親征。哪曾想那二皇子拓跋涵趁著先帝彌留之際篡改了聖旨,李代桃僵登了九五,等拓跋蒼帶兵凱旋之時,朝裏已經改天換日。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一則聖旨在上,二則拓跋涵顯然預謀已久,朝中大臣多被其收買,就連幾個托孤重臣也不例外。拓跋蒼再是不忿,卻也無力迴天。幸好拓跋涵想要在百官麵前樹立寬厚仁德的形象,再加上根基未穩,不願再生事端,這才使得拓跋蒼留下一條命來。”


    說到這裏,孟楚生無限惋惜地搖頭輕歎道:“可惜了這個原本聰慧出眾的太子爺,從此一蹶不振,自暴自棄成了個閑散王爺。我也因為主張立長為尊,而被皇上從此排擠,不受重用。還連累了你們,唉……”


    原來如此。


    聽到這裏,孟溪月的心好似墜入了萬丈深淵。除了為這手足相爭的醜惡事實而驚心之外,還有著化不開的失落。


    原來拓跋蒼之所以接近她,是因為當初爹站在他那一邊的緣故。他幾次三番相助,或許隻是為了迴報而已吧。


    “月兒,你怎麽了?”見孟溪月不語,孟楚生輕輕拍了拍她。


    思緒被打斷,孟溪月抬頭衝著孟楚生強笑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時辰不早,爹也該迴去了。”孟楚生起身低語道:“閑王爺的事情,你多留意些,有什麽事情及時通知爹。畢竟他是皇族正統,能保則保吧。”


    “嗯。”孟溪月應著,送孟楚生出門。臨到分別之時看看四處無人,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爹,那個夜闖將軍府的黑衣人,可曾……再來?”


    “哪個黑衣人?”被孟溪月問得有些迷糊,孟楚生細細迴憶總算想了起來。“沒有,不曾再來。怎麽?你認識他?”


    “……怎麽會呢。”沒有得到黑衣人的消息,孟溪月有些失望。“隻是有點事想要問他。若是他再來將軍府,請爹不要傷了他。”


    “好吧,爹知道了。”孟楚生沒有多問,與孟溪月道別之後大步離去。


    見他身影轉過迴廊不見,孟溪月這才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將軍。”孟楚生走了不遠,便見小環拿著披風迎麵走來。見了他之後行禮問好,聲音依舊怯生生的。


    “嗯,好好服侍月妃娘娘。”點頭還禮,孟楚生囑咐道。二人擦肩而過時,忽然輕聲道:“好好盯著她,有情況及時來報。”


    微微點頭,小環眼中一抹寒芒閃過,很快沉寂無形,重新迴複了那膽膽怯怯的樣子,捧著披風快步而過,向隆恩殿而去。


    ……


    “七弟,你說的是真的?”驛館中,惜月太子辛莫猛然站起,桌上茶盞翻倒,茶汁四溢。


    “嗯。雖然看年紀不像是上任巫女,但是想必與她也脫不開幹係。畢竟上弦不是誰都知道,還有那首長歌,更不可能聽過。”靠窗站著的人一襲白衣,容貌俊美清雅,正是那夜孟溪月遇到的神秘少年。


    “真是可惜啊,若不是你貪玩支走了侍衛,怎麽會讓她逃掉?”辛莫搖頭,惋惜不已。


    “二哥何必如此沮喪?想要抓住她有的是辦法。”少年淡淡一笑,伸手推開軒窗。清晨的朝陽灑進來,柔柔地籠罩在他的身上。濃密的長睫微微揚起,露出那黑曜石般潤澤深邃的眸。“隻是此事需要二哥的配合。”


    “哦?七弟有何主意,不妨說來聽聽。”見少年胸有成竹的樣子,辛莫頓時來了精神。


    “二哥不必管這些小事,隻要好好選個妃子就行。其他的,交給我就好。”少年輕笑道:“聽說大漠出美人,尤其幾個公主均是傾城之姿,今夜二哥可要仔細看看,不要挑花了眼。”


    ……


    送走了孟楚生,孟溪月心事重重迴了殘月宮。她現在腦子裏已經亂成了漿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爹當初送她們姐妹兩個進宮,明明說的是要保住孟家地位,取悅拓跋涵。可是為何這一次卻變了口風,成了拓跋蒼一黨?


    言語之間絲毫沒有對孟溪淺的關懷擔憂,而是圍繞著她的夢追根究底。難道說她的夢,要比親生女兒的性命還重要?


    上弦到底是什麽?那首長歌又有什麽意義?夢中的女人是誰?她和惜月國又有什麽聯係?


    問題越想越多,腦子越來越亂,孟溪月越來越煩躁,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發泄道:“啊——”


    “哎呀!”剛跑進來的拓跋嫣被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卻被門框絆倒,咚的一聲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嬌唿道:“姐姐,你嚇死嫣兒了。”


    “嫣兒?你什麽時候來的?”被拓跋嫣這一打岔,孟溪月倒是也把煩心事暫時拋在一邊,急忙起身去把坐在地上的拓跋嫣扶起,幫她拭去裙子上的灰塵。


    “姐姐,你在想什麽這麽出神?連嫣兒來了都沒聽到。”拓跋嫣嘟著小嘴埋怨著。正準備撒嬌裝可憐,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問道:“對了姐姐,大皇兄今天早上怎麽迴事啊?竟然會發那麽大的脾氣。”宮裏許多人都聽到了,都在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這個……他們吵架了。”孟溪月語塞,不知該怎麽迴答,支支吾吾含糊過去之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道皇上把閑王爺怎麽樣了嗎?”


    “能怎麽樣啊?關在靜心閣反省唄。”拓跋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他們每次吵過之後,都是這樣的。幾天就放出來了,沒事的。”


    “就這樣而已?”孟溪月有些不敢相信,欺君罔上可是重罪啊,這麽容易就過去了?


    “對呀,不這樣還能怎麽樣?反正他們經常吵架,隻是這一次厲害了些。”拓跋嫣點點頭,打斷孟溪月的話道:“這事以後慢慢再說,嫣兒現在有急事要求姐姐。”


    “算了吧,你有什麽急事?最多就是那個惜月太子的事情。”孟溪月此言一出,拓跋嫣的臉上頓時紅霞密布。


    果然猜對了。


    “放心吧,今夜我再去一趟,一定幫你查清那太子的長相。”還有那個上弦,她一定要弄到手。


    直覺裏,這個奇怪的東西與她有著密切的聯係。昨夜匆匆的接觸,已經將她某處沉睡的記憶喚醒。


    就算會被捉住,也要弄清這個秘密!


    “姐姐不必去了!”出乎孟溪月的預料,拓跋嫣斷然拒絕了這個計劃。


    “為什麽?”孟溪月不解,“難不成你又看上了別人?這也未免變得太快了吧?”


    “姐姐,你胡說什麽呢?”此言一出,拓跋嫣又羞又惱,恨恨地淬了一口,這才紅著臉說道:“皇兄說今晚在藏雪閣設宴款待惜月國太子,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呀?”孟溪月簡直要急死了,她這個急脾氣,最受不了這樣黏黏糊糊的樣子,見拓跋嫣半天說不出來,急著追問道。


    “而且……要我們幾個適齡的公主一道參加晚宴。”費了好大的勁,拓跋嫣終於把這句話擠了出來。


    “哦,原來是要現場挑太子妃啊。”孟溪月恍然大悟。“這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呀,正好你可以親自去看看。”


    “可是嫣兒好緊張。”拓跋嫣自幼長在深宮,舉手投足均是中規中矩,哪比得上孟溪月混在校武場上,和一群師兄混在一起沒心沒肺。


    所以在孟溪月看來沒什麽要緊的小事,放在拓跋嫣身上,簡直就是天大的事。


    “那……今夜我陪你一起去。”眼珠一轉,孟溪月笑眯眯提議道:“這樣,你就不會緊張了。”


    “真的?”拓跋嫣眼睛頓時亮了。她今天來的目的,正是想求著孟溪月幫她壯膽,隻是之前孟溪月已經因為她遇到危險,所以正猶豫著不好意思開口。聽到這句話,簡直就像是瞌睡遞來了一個枕頭,樂得一把抱住孟溪月,蹦跳著笑道:“謝謝姐姐,嫣兒最喜歡姐姐了。”


    “……額,不客氣,快去好好準備吧。”看著拓跋嫣感激的樣子,孟溪月有些心虛。她去參加晚宴,可不全是為了幫拓跋嫣壯膽。她的目的,是上弦。若是能趁著他們暢飲之時偷過來,就最好不過了。


    ……


    入夜,藏雪閣。


    燈影處處,人影紛紛。


    孟溪月一襲宮女裝扮,又特意將額前留出厚厚的劉海擋住半邊臉,垂著頭恭恭敬敬與另一個宮女一起,跟在拓跋嫣身後進了藏雪閣。


    眼角餘光瞄到主位上空空蕩蕩,她這才微微抬起頭來四下打量。


    按照拓跋嫣之前所說,參加這次晚宴的公主共有五位,此時已經全都到齊,各自落座。臉上帶著羞紅,禮節性的打了個招唿,便不再說話。


    見此情景,孟溪月微微挑起眉,心中已經了然。看這陣勢,拓跋涵確實非常看重這次與惜月國的聯姻之事,否則也不至於如此破例,讓自己姊妹像是民間秀女一樣等著惜月太子挑選。隻是不知道這惜月太子到底長得什麽樣子,若真是那個少年,倒也是個難得的俊俏夫君。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太監揚聲長唿:“皇上駕到!”


    聞言,孟溪月身子一凜,下意識向後挪了一步,將自己隱藏在燈影之中,縮在袖子中的手悄然握緊,抓住了手腕上懸著的一個精致錦囊。


    裏麵是蔓陀羅果實磨出的粉,加了一些草藥調配而成。一旦放在酒中讓人服下,很快便神誌不清。本是禦醫開了來,為她安眠所用。卻被她一點一點省下,果然今夜派上了用場。


    太監聲音方落,拓跋涵已經緩步而入。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另外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必多言,自是今晚宴席的主角—惜月太子辛莫。


    幾位公主的視線或大大方方或偷偷摸摸,早已經落在了辛莫身上,拓跋嫣自然也不例外。


    隻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些失落。


    濃眉大眼身形挺拔,雖然不如拓跋蒼兄弟這般俊美,卻也有著粗獷陽剛的氣質。可惜拓跋嫣喜歡的並非這一類型,當下心中便有幾分泄氣。


    正暗自歎息之時,忽聽一個聲音含笑揚起:“辛涯無狀,竟然來得遲了,還請皇上贖罪。”


    這聲音如春風拂麵,清雅中透著靈秀,宛如天籟響起,立刻便吸引了殿上人的注意。拓跋嫣覓聲望去,頓時驚呆當場。


    世間,竟然有如此秀美的少年?


    滿室燈火閃爍中,辛涯就如同是畫卷中走出的人物,從拓跋嫣麵前含笑而過,那唇邊一抹淺笑,立刻如同弱水般沉溺了她。心不受控製的怦然而動,劇烈得如同一隻小兔般想要跳出喉嚨。臉頓時緋紅一片,火辣辣的彰顯著她的羞澀和悸動。


    不敢抬頭凝望,隻得螓首輕垂心中思咐:這個少年,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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