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安突然出手,涼亭中亂了一下,皇帝身後侍衛拔出刀擋在了皇帝三人麵前。

    此時已有小宮女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嬤嬤。

    皇後從剛剛謝臨安的眼神中迴過神來,眼見身邊跟著的嬤嬤傷成這樣,她指著謝臨安怒道:

    “把這等犯上作亂之人給本宮拿下。”

    侍衛是皇帝的侍衛,並不聽從皇後調遣,都穩穩立在原地,知道皇帝淡淡說到:

    “退下。”

    兩名侍衛才收迴佩刀退了迴去。

    本是抱著捉奸的心思來的,皇帝隻帶了幾個心腹,所以侍衛攏共也才兩個。

    此時皇帝也冷靜了下來。

    他看著被謝臨安護在懷裏的人,冷笑一聲道:

    “容與的夫人脾氣倒是不小,在朕麵前都敢大唿小叫。”

    謝臨安一下一下摩挲著宋引玉的頭頂像是要慢慢驅散她的害怕。

    皇帝的話傳入耳中他依然動作不停,隻說到:

    “臣的夫人,性子單純不諳世事,行事沒有章法,她著急臣,冒犯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宋引玉背靠在謝臨安的懷裏,有些懵。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局勢,在狗皇帝和謝臨安一人一句的話下慢慢消散了。

    涼亭內又恢複了平靜。

    宋引玉覺得奇怪,她拉下謝臨安的手,仰頭看向他。

    清冷冷的眼睛裏有些茫然,因著剛剛情緒激動眼尾還微微泛紅。

    謝臨安鬆開捂住她眼睛的手,垂眸低聲道:“別怕。”

    宋引玉添了下發幹的唇,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怕了。

    方才她沒料到會挨打,她以為她把事情叫破了,底子都給惠妃托起了,她該開口說出真相了。

    那麽好的機會。

    隻是宋引玉萬萬沒想到,惠妃能拉胯成這樣。

    雖然她看文時,就不怎麽喜歡女主,但是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謝臨安。

    所以她小心眼,帶了偏見,看人不順眼。

    可事實是,真正擱她麵前站著,她才知道,原來不是她帶偏見。

    而是女主就有這麽不討喜。

    大姐,你不是喜歡謝臨安嗎?謝臨安都因為你要栽溝裏了,怎麽不見你出手拉一下啊。

    宋引玉已

    經平複的心情,一想到這頓時又起了一肚子的火。

    她知道作者給她設定的人設是清高衿傲,但大可不必這麽清高吧。

    這都快趕上沒腦子了。

    你要是覺得狗皇帝不相信你,你受委屈了,你大可迴去關起門來自己教訓他啊。

    先把事情解釋清楚,多說一句話,是能怎麽著?

    宋引玉真就沒見過這麽氣人的事,都想去按著她肩膀狠狠搖兩下,看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剛才還顧忌著她行事,結果自己險些吃虧,宋引玉有些後悔,心裏又憋悶不已。

    宋引玉想著便悄悄瞪了一眼,麵色清冷的惠妃。

    恰在這時,謝臨安忽然攬著她,把人往後一藏,擋在了她麵前。

    宋引玉愣了一下,她倒不是因為謝臨安的動作,而是因為他的眼神。

    他攬著她往後藏時,那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說,接下來有他,他會解決一切。

    宋引玉心裏一軟,抿唇看著謝臨安的背影。

    他真的是再溫柔不過的人了。

    謝臨安雖然看著清瘦但並不單薄,他精通六藝,騎馬射箭不在話下,所以身上還有藏著精瘦的肌肉。

    宋引玉抱他的時候摸到過。

    這會兒他身影將把皇帝幾人擋得死死的,一點都看不到。

    宋引玉又一次被他護著了,護得嚴嚴實實。

    謝臨安將宋引玉擋在身後,確保無人再能越過他,動她後便對著皇帝拱手行禮,正色道:

    “皇上恕罪,臣的夫人自小養病鮮少接觸他人。

    更是對宮中規矩所知甚少,是臣,不該帶著她擅闖翠煙湖。”

    翠煙湖便是他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

    宋引玉看著謝臨安彎下去的腰,手心一緊,握住了拳頭,心裏十分難受。

    謝臨安直起腰背,接下來卻是話鋒一轉,麵色平靜地吐出一句話:

    “然皇上不該把家務事,牽扯到臣夫妻二人身上。”

    宋引玉驀地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謝臨安還會懟人?懟的還是皇帝。

    可轉念一想,他說得並沒有錯,整件事從頭到尾不就是皇帝的家務事嗎。

    連皇帝聞言,都怔了怔。

    此時謝臨安又開口,坦然地把狗皇帝最介意之事,攤開來講道:

    “惠妃娘娘未進宮前,臣確實與娘娘相識,但自娘娘入宮以後,臣便未與娘娘有過謀麵。

    若真如娘娘和皇上所言,臣和惠妃有何不妥之處。

    文淵閣離後宮不過一牆之隔。

    臣不會在這裏見惠妃。”

    說著他直視皇帝,眼裏甚至有咄咄逼人之感。

    連一來不曾看過他的惠妃也終於抬眼看向他了。

    可謝臨安一眼都沒看過去,他定定地注視著皇帝,目光平靜,繼續陳述著事實:

    “當初與娘娘相識時,臣也從未有過任何逾越禮法的舉動。

    臣自小學的是君子之禮,讀的是聖人之言。

    禮儀仁智四字臣一刻都不曾忘過,此乃臣為人之本。

    謝家傳家幾百年恪守忠君愛國為臣之道,遵從聖人教誨。

    謝氏一族子弟從不做令謝家蒙羞之事。

    臣更不堪做出這等不知寡廉鮮恥之事,皇上金口玉言還請,慎言。”

    最後一個詞落得重若千鈞,謝臨安眼裏的鄭重,皇帝看得清清楚楚,心裏不由得一沉。

    “你的意思是,你與惠妃,從頭至尾都沒有半分幹係?”

    皇帝沉聲問到。

    他清楚謝臨安的為人,話說到這份上了,那他定是完全放下,對惠妃已然沒了心。

    可他還是要謝臨安親口說出,讓蓁蓁徹底斷了念想。

    謝臨安明白皇帝想要他說什麽,他沒有任何猶豫,當下便頷首,十分肯定地說:

    “是,臣與惠妃娘娘沒有任何幹係,娘娘是主子,臣隻是臣子。”

    惠妃怔怔地看著謝臨安,從來沒有覺得他離自己那麽遙遠。那張臉如今看來竟是如此冷漠疏離。

    那日她入宮匆忙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麵,甚至未曾給他一個交代。

    最先背棄的人是她。

    可是今日親耳聽到他如此斷情絕義的話,將他們的過往否定個一幹二淨。

    惠妃心裏便像是被針紮過一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惠妃是為自己痛。

    可宋引玉為謝臨安痛。

    她心疼他,很心疼。

    擋在她麵前的人身姿挺拔地猶如青竹,俊秀堅韌。

    皇帝地所作所為都是在羞辱他。

    惠妃的不

    言不語都是在踐踏他的真心。

    還有皇後設局謀害他。

    他們自私自利隻顧自己。

    明明是他們三個人的事,偏偏要扯出旁人來。

    縱使看不見他的臉,宋引玉都能感受到他在此刻的切膚之痛。

    他對皇帝的忍讓夠多了,在麵對他們時,他永遠都是一個人。

    宋引玉眼眶慢慢紅了,她挪動著腳,走上前握住了謝臨安的手。

    這時她才發現,謝臨安的手很涼,是宋引玉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涼。

    她哽咽了一下,隨後抬起發紅的眸子,一一掃過那三張讓她覺得麵目可憎的臉。

    “謝臨安,我想迴家,我們迴家好不好?”

    她依偎著他,小聲說到。

    她不想再讓謝臨安麵對她們三人了。

    這樣折辱已經夠多了。

    謝臨安垂眸看著宋引玉,看了有一會兒,然後他平直的嘴拉起了弧度。

    眼睛重新有了溫度,淩冽的眉眼柔和了下來。

    他啞聲道:

    “好。”

    “謝大人……”

    “住嘴!”

    皇後可不想這麽簡單放走謝臨安,然而剛開口便被狗皇帝厲聲嗬道。

    是非曲直怎麽樣,他早就清楚。

    磨著謝臨安不過順水推舟想讓他親口斷了惠妃的念想。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也必要再留人了。

    況且謝臨安身為首輔乃是他最為倚重之人。

    將謝臨安逼到這份上,他雖達成所願但心裏不是不慚愧。

    是他對不住謝臨安,所以更不可能讓皇後再出口為難。

    宋引玉冷眼看著狗皇帝亡羊補牢,心裏隻有憋屈。

    如果他不是皇帝,她真想一腳將他給踹進湖裏。

    可是她不能做,因為他是皇帝,他掌握著生殺大權。

    她不能害了謝臨安。

    狗皇帝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惠妃,正了正臉色說到:

    “容與先帶夫人迴府吧,朕記得宮中有一株千年人參,明日朕拆人送去,給你夫人補補身子吧。”

    誰稀罕你的破人參。

    宋引玉咬牙切齒地想。

    一旁的謝臨安則已經謝恩了。

    宋引玉抿了抿唇,強權底下不能不低頭。

    她跟著福了福身子,但腰一彎下去,心裏便忍不住了。

    她突然開口說道:

    “臣婦與夫君先行告退,皇上湖裏的金龍魚養得真好,您一家三口慢慢看。”

    這話說得,把人都說懵了。

    反應了一會兒,皇帝才艱難地明白過來,這一家三口指的是他,皇後和惠妃。

    他一下就被噎住了。

    宋引玉絕不讓這三個人好過的心情,在起身後又添了一句:

    “臣婦之前說話直,冒犯了皇上,還請你恕罪。

    皇後娘娘和惠妃娘娘都是您的心頭肉,臣婦剛剛冒犯了您的心頭肉,惹得二位娘娘不高興了。

    在這裏再次向您賠罪了。”

    去哄你的兩坨心頭肉吧,看這兩人不折騰死你,她不姓宋。

    說完她看都沒再看他們一眼,她吸吸鼻子,牽住謝臨安的手,道

    “走吧夫君,我有些冷了。”

    “嗯。”

    謝臨安點頭,

    “臣先行告退。”

    說罷便牽著宋引玉走了,徒留神色各異的三人留在原地。

    等到謝臨安他們走遠後,惠妃忽然扭頭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狗皇帝蹙眉看著惠妃走遠,隨後他看向皇後,眼神輕飄飄落在她身上:

    “皇後,你是個聰明人,以後蠢事就不要再做了。

    朕性子如何,你應當清楚。”

    丟下這麽一句話,皇帝也走了。

    隻是瞧那方向,應是追著惠妃去了。

    寂靜的湖邊隻剩下皇後一人,半響她諷刺一笑。

    皇帝這麽緊張那個賤人,她偏要弄死她。

    皇後自顧自地笑了,表情卻是那般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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