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倦逆著光站著,麵目表情晦暗不清,辨析不出情緒。

    他當然知道,可他沒打算開口。

    陸北定自顧自的說,“不過是街邊隨意買的項鏈而已,她說喜歡,卻又騙我說身上沒錢,說到底,她隻是想讓我送她一件東西。”

    薑朵這人就是這樣,一肚子鬼點子。

    陸北定雖然隻說了幾句話,但遲倦甚至能腦補出來她朝著陸北定撒著嬌扯衣袖的樣子,嘴巴肯定很甜吧,身子肯定很軟吧。

    遲倦早知道她那些年戴的項鏈不簡單,也猜過是陸北定送的,但一直沒問,心懷僥幸。

    其實說起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個便宜貨,戴著都快掉色了,款式也沒什麽出奇的,他覺得興許是有別的什麽來頭,陸北定總不會送這種拿不出手的貨色吧?

    但偏偏,就是陸北定送的,還是薑朵求著陸北定買的。

    買就買了吧,還一戴戴了這麽些年,念念不忘的。

    所以後來遲倦挑禮物的時候,也“無意”的選中了一款項鏈,沒別的,單純想送而已,不是為了讓薑朵把原來那個換掉啊,絕對不是。

    遲倦轉過身,還是那副異瞳,漂亮出奇,也更顯的輕佻,“北定,你要是想拿這個刺激我,那你就錯了,一個薑朵而已,還不至於能讓我有什麽反應。”

    陸北定笑了,照樣溫和,照樣綿柔,看不出一丁點挑釁的意圖,可偏偏,遲倦就是覺得那一抹笑刺眼的厲害。

    陸北定嗓音低沉,“是麽?”

    遲倦笑著迴,“不然你以為?”

    他話音剛落,就往門口走,一邊離開一邊擺擺手,說自己困了,要迴家睡大覺了。

    陸北定不置可否,也沒熱情好客的讓他留下,隻是目送。

    等門剛剛被關上,遲倦臉上的笑瞬間收住了,他慢悠悠的邁著步子往前走,目光卻瞥到了旁邊綠色的垃圾桶,遲倦皺眉,覺得這顏色太惡心,太刺眼,恨不得立馬扔出去。

    事實證明,這個一貫沒什麽社會責任心,也沒什麽道德約束的人,的的確確,一腳把那綠色垃圾桶踹翻了。

    好巧不巧,正踹在了陸北定那扇大門前。

    遲倦“嘖”了一聲,好像還挺懺悔的皺眉了一下,然後說,“真不好意思啊。”

    迴到家了後,遲倦煩躁的扔了美瞳換了衣服,美瞳帶的時間有點久,他眼睛泛紅了點,多了些

    血絲出來,揉幾下就開始酸疼,遲倦捏著手機,想著要怎麽拿捏語氣給薑朵打電話。

    雖然他從薑朵家出來的時候,挺不體麵的,但沒關係,他臉皮厚。

    畢竟微信被拉黑後還沒放出來,現在也隻能用電話聯係了,結果遲倦翻通訊錄的時候,又頭疼了,平日裏他很少找人打電話,自然也懶得備注。

    手機裏除了那些看了就煩的數字,連個符號都沒。

    他罵了句髒話,找蔣鶴要薑朵電話,蔣鶴說什麽都不給,還罵遲倦是負心漢是渣男,遲倦揉著眉心把他屏蔽了,然後換了個人繼續要。

    幸虧薑朵圈子跟他重疊的多,跟酒有關的老板們很爽快的就給了號碼,遲倦滿意的撥了過去,開始醞釀語境,確保一招製敵。

    結果還沒撥通,那邊就直接掛斷了。

    遲倦:?

    他捏著手機看了一下,反複確認了那串號碼後,嘴角勉強的扯了一下,“薑朵,你牛批。”

    遲倦冷哼了一聲,將手機往後麵一扔,看也懶得看一眼,他手肘撐在沙發上,掃了眼投影旁邊新買的綠植,本來當初是覺得能添點人氣加點顏色才布置的,現在看來,礙眼的很。

    他索性站了起來,直接拎著那一盆綠油油的富貴竹往門口走,正準備摔在陸北定門口的時候,麵前的門驟然被推開,陸北定穿著家居服,冷冷的站在門口。

    遲倦正欲把東西往地上砸的手勢僵了一會兒,但很快,他又裝作若無其事拍了拍手上的灰,將富貴竹放在了走廊中間,笑得陰陽怪氣,“祝你發財。”

    陸北定橫掃了一眼地上的綠色垃圾桶,冷淡的開口詢問,“那這個呢?”

    遲倦眯著眼笑,“給你施肥用的。”

    話音剛落,他又利落的轉身擺擺手,清脆的關門,繼續躺沙發上看電視,眼尾的餘光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照樣黑的毫無動靜。

    過了十分鍾,遲倦認命的將手機拿了過來,咬牙切齒的說了句,“你是大爺。”

    他又開始撥號碼,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感覺接通了估計得飆十分鍾的髒話才善罷甘休。

    這次薑朵還算有良心,等了半分鍾,那頭有響了。

    不過,不是薑朵的。

    是一個男人的,低音、沙啞、飽含情欲。

    “喂?”

    就那麽單音一個音節,遲倦甚至能聽出這男的翻雲覆

    雨了多久,他捏著電話沒吭聲,那邊明顯有些不耐煩,又“喂”了一句,然後聽筒像是離遠了一點,隱隱約約聽到了他喊“薑朵”的聲音。

    遲倦把電話掛了。

    薑朵正準備過來接電話的時候,蕭燃迴頭一看,已經顯示掛斷了,他皺了皺眉,隨手從衛生間裏抽了條毛巾擦頭發,然後說,“估計打錯了,一句話也沒說。”

    薑朵沒懷疑,將手機放了下來,望了眼他喘得厲害的樣兒,笑了下,“下次不知道叫我過去接你?門衛都請假了,你非要從鐵門那邊淋雨翻過來?”

    蕭燃“嘖”了一聲,“這麽晚了,以為你睡了。”

    薑朵煮了碗牛奶,“趁熱喝了吧,別感冒了,這些日子也沒什麽人來,次臥一直沒人動,你想睡就睡。”

    蕭燃不疑有他,正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薑朵突然衝了過來把次臥的門重新關了起來,她突然想起來遲倦剛才把蕭燃的內衣內褲扔的滿地都是……

    遲倦掛了電話後,整個別墅劈裏啪啦的一陣亂響,像是鍋碗瓢盆砸了一地,等發泄完了後,遲倦懶散的去浴室衝涼,出來的時候裸著上半身靠在按摩椅上抽煙。

    已經很晚了,薑朵的公寓裏還有個男人。

    想到這裏,遲倦漂亮的眉眼就皺了起來,他捏著煙尾吞雲吐霧,陰惻惻的笑著打了個電話。

    魏佐接電話的時候把不耐煩刻在了嗓子裏,剛跟艾拉和好沒多久,正爽快著呢,中途插一個電話進來,掃的他興致都起不來了。

    “遲倦,你這個點打電話過來如果不是公司破產或者遲硯長死了,你就趕緊找人給你收屍。”

    遲倦可沒什麽成人之美,一肚子壞水沒地方潑,先把身邊兄弟們攪和攪和,他才心裏舒坦。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麽正經事,無非就是他身上滾燙的躁動因子開始癢了,不去jerkoff泄泄火估計得蔫兒了。

    遲倦捏著手機,修長的手指刮著邊緣,笑得很虛,“去jerkoff麽?”

    魏佐罵了句髒話,“你覺得我缺?”

    好不容易跟艾拉複合了,家裏的鴨都少了許多,眼下春宵一刻大好時光,去jerkoff做什麽,不如多陪陪艾拉嚐遍七十二式。

    所以魏佐想也沒想的掛了電話,繼續賣力耕耘,遲倦臉上掛著的笑僵了片刻,他鬆了手,手機掉了下來。

    說起來,他也不是

    沒人陪,微信裏女的多了去了,他隻需要群發條“在嗎”或者直接發個朋友圈,都有一堆人過來“問候”。

    可他不樂意這樣了。

    要是放在幾年前,遲倦八成就隨便挑個出門約約了,但現在,他莫名的有點虔誠,興許是平日裏掐的佛珠起了作用,或者是薑朵求得那根手鏈有了反應,總歸就是,遲倦不想去鬼混了。

    之前傅從璽給他修的那根繩子正躺在抽屜裏,遲倦騰出手把它找了出來,看了幾眼,戴了上去。

    平日裏,他其實很少戴這種便宜貨,就算是畫畫時弄髒的衣服,動輒也好幾千了,隻是薑朵沒眼光,總以為沒logo的衣服就是十元店買的。

    所以薑朵總覺得他窮,不精致,甚至還很隨意。

    但其實,那些弄髒的衣服加起來,都能抵薑朵不少的業績了。

    正出著神呢,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遲倦懶懶的抬了眼皮,長腿一邁,起身去開門,剛剛拉開門的時候,對上了那張標誌的笑臉。

    傅從璽。

    她揚了揚手裏的酒,湊身擠了進來,然後說,“要不要喝幾杯?”

    遲倦錯開她,避免身體接觸,他獨自一人裸著上身,大半夜的突然來了個女人說想喝酒,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可他偏偏就像裝作無動於衷。

    傅從璽過來的時候,不僅帶了酒,還預約了外賣,有一種不醉不歸的趨勢。

    遲倦望著她洋洋灑灑忙裏忙外的樣子,眼神冷了片刻,懶得寒暄,更懶得遊擊戰,直截了當的問,“有事找?”

    傅從璽很會推鍋,笑著說,“魏佐跟我講你想去jerkoff,這不,美女上門服務,你還不滿意?”

    遲倦“嘖”了一聲,憑著魏佐接他電話都不耐煩的樣子,很顯然,不會那麽閑得無聊去跟傅從璽打電話,隻能說,魏佐的好事算是徹徹底底被傅從璽攪和了。

    想到這兒,遲倦稍微有點幸災樂禍,他點了根煙,靠在沙發上,毫無吝嗇的表揚了一句,“不錯。”

    傅從璽很給麵的笑了笑,幫他倒了杯酒,她眼神稍微閃爍了一下,將那杯酒移到了遲倦麵前,“爺,要不要賞個臉?”

    遲倦打量了一會兒她杯裏的酒,笑了一下,挺溫柔的說,“你要不要換件衣服,這裙子,等下會不方便。”

    傅從璽自然是沒什麽意見,這別墅本來就是她一手操辦的,雖然錢

    是遲倦出的,但裏麵的家具不少都有著傅從璽的味道。

    就連次臥的衣櫃裏,都放著她常穿的品牌套裝以及——睡衣。

    目的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遲倦看著她扭著腰的背影,嗤笑了一聲,隨手撈起了沙發上的真絲睡衣套在了身上,畢竟麽,人要臉樹要皮,當著傅從璽的麵赤裸裸的坦誠相待,也不是迴事兒。

    傅從璽換好衣服迴來的時候,頭發挽成了一個發髻,臉上的妝容都淡了不少,頗有點賢妻良母的感覺,尤其是那挽發絲的動作,更顯得溫柔了許多。

    她挨著遲倦的旁邊坐了下來,笑得落落大方,抬起那杯酒,推給了遲倦。

    喝酒麽,沒什麽好拒絕的。

    遲倦喝的很幹淨,傅從璽簡直要笑彎了眼,等外賣來的時候,她也跟著喝了幾杯,但還算含蓄,比她在國外時白的啤的紅的混著喝要收斂了許多。

    原本傅從璽是正兒八經的名門閨秀,小時候就乖成績也好,叛逆期來的比陸北定還要晚,不過陸北定是栽在了女人身上,傅從璽卻隻是貪玩兒。

    上高中的時候,遲倦可以連著三天泡在網吧裏開黑,但傅從璽家教嚴到連網吧那條街都沒去過,自然而然地跟遲倦也沒什麽共同話題。

    年少時期的男孩子麽,總是討厭悶葫蘆和乖乖女的,遲倦不願帶著傅從璽玩,要不是蔣鶴非死乞白賴的拖著他,遲倦興許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傅從璽。

    當初傅從璽要跟著遲倦出國,估計是她青春期做過最叛逆的事。

    結果呢,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遲倦玩膩了就拍拍屁股迴國了,在國外根本瞥都沒瞥傅從璽一眼,倒是傅從璽老實巴交的讀完了書才迴國。

    當然,她絕不會跟高中一樣當那個好學生。老爺子傅盛隔得遠,管不著她,她骨子裏的逆反勁也就出來了,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

    傅從璽端著酒杯,笑得明眸善睞,將酒推到了遲倦麵前,遲倦眼尾掃了眼那杯酒,沒伸手,隻是突然開口,“傅從璽,你懂不懂什麽叫自尊自愛?”

    傅從璽一怔,臉上的笑瞬間變得滑稽尷尬,她伸出的那隻手驟然一縮,整個人靠在了沙發上,笑了一下,開口,“你都知道了?”

    遲倦從抽屜裏捏了根煙出來,利落的“啪”的一聲點燃,煙霧繚繞間,他的輪廓變得更加的模糊不清,映在傅從璽的眼底,她有些想哭。

    沒錯,她推給遲倦

    的兩杯酒裏,都做了手腳。

    不過看樣子,遲倦沒中招,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看她自導自演,給的酒他照樣喝,隻不過呢,趁著傅從璽換衣服的那空檔,酒早就被他換掉了。

    傅從璽撤迴手,手足無措的捏著包打算離開,剛準備起身的時候,她瞥到了鏡子裏穿著睡衣的自己。

    睡衣算得上是情趣睡衣,並不是什麽家居服,她要是真穿這套出門,保不齊明天奇聞軼事的頭條就是她了。

    傅從璽尷尬的站在原地,手指尖都變得冰涼,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去換身衣服。”

    遲倦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挽留,更沒催促,他捏著手機看時間,順便叫了個家政阿姨過來打掃衛生。

    很顯然,他一宿沒睡,可精神頭卻好的異常。

    異常到什麽地步呢,他翻著微博,找到了薑朵的號。

    薑朵的號很稀鬆平常,除了幾條轉發抽獎,就是大篇幅的美妝視頻,之前遲倦清楚她在走網紅這條路,但也沒問賬號是什麽,畢竟不火,他也沒那麽閑。

    不過這公司還算看得起薑朵,花了不少錢給她推廣,熱度還不錯的視頻都推到他的首頁上來了,結果點開評論區一看呢,全是水軍的評論。

    估計也是一堆機器人文案,矯揉造作得很,薑朵還好脾氣的一條一條的迴複,遲倦甚至能想象的到她靠在床上戴著眼睛皺眉迴消息的樣子。

    遲倦沒關注她,倒是點開了一條視頻看了看。

    不得不說,薑朵這張臉,還挺上鏡,把人拍的放大無數倍臉盤子的相機,在她身上,好像還挺溫和。

    還算扛得住鏡頭吧。遲倦嘖了一下。

    不過呢,她推銷的那些產品就挺一般了,隻能說薑朵皮膚底子好,怎麽造作都不會出錯,連著幾條視頻,薑朵推薦的那些化妝品都挺普通。

    三個字,恰爛錢。

    遲倦索性關掉了界麵,望著窗外要下雨又不下雨的天氣歎了口氣,然後想著要不要去約約魏佐蔣鶴幾個喝酒,思來想去,又覺得煩了。

    魏佐吧,和好了以後成天泛著酸臭味,蔣鶴呢,愛而不得渾身一股檸檬酸。

    看著就煩。

    最看著不順眼的,算是那個陸北定,住他隔壁,堪稱唯一一個被薑朵追了好幾年的男人。

    嗬。更煩了。

    遲倦把玩著手機,腦子裏倏地出現了好幾個男人的形象,有那個年紀小的跟弟弟一樣的蕭燃,還有一個事兒多話也多的林擒。

    雖然林擒他很放心,但總歸是一個異性生物,每次在薑多身邊出現的時候,遲倦總會莫名的煩躁。

    當然,區區煩躁,敵不過蕭燃帶給他的厭惡。

    如果說陸北定的威脅指數是五分,那蕭燃的指數,得五百往上走了。

    陸北定麽,追人追的含蓄,從小到大正人君子慣了,就算叛逆,骨子裏的溫文爾雅和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都改不掉,麵對薑朵,總是理智戰勝欲望。

    所以呢,遲倦挺放心的,知道他做不出來什麽出格兒的事,一般來講,陸北定要是住在薑朵她家,遲倦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反正陸北定也沒那個膽子。

    可蕭燃不一樣,年紀小臉皮厚,遇上薑朵跟渾身雷達開始顫抖了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荷爾蒙的氣息,就算他再怎麽隱藏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同為男人的遲倦,不會看不出來。

    說實在的,這世界上愚鈍的男人少得可憐,並不是辨別不出綠茶婊,也不是看不出誰是裝出來的小白蓮,隻是他們懶的戳穿,喜歡玩曖昧遊戲,更願意被人捧著吹著。

    要是認真起來,男人撕逼,也是很有看頭的。

    蕭燃麽,赤裸裸的一個男綠茶。

    仗著年紀小不懂事,還仗著一張跟薑河頗似的臉蛋,能在薑朵那裏跟買了通行證一樣有恃無恐,住著薑朵的公寓,臉不紅心不跳,心安理得的很。

    完全看不出有一點羞赧和不好意思。

    遲倦覺得,蕭燃是不是恨不得把蕭家那邊的房子賣了,想一輩子住在薑朵這兒不迴家了。

    想到這裏,遲倦“不小心”掰斷了一根木頭筷子,桌上的外賣還攤著沒人收拾,家政阿姨估計得過半小時才來,遲倦掃了眼後,又開始想念薑朵了。

    還是薑朵她家住的舒服,住的妥帖。

    半山別墅這房子,真是徒有其表,華而不實。

    遲倦歎了口氣,覺得桌上的狼藉味道太大,索性動了動金手指收拾了一下,但他在家務這方麵總是淺嚐輒止的,多洗一個杯子,他都覺得累。

    養尊處優的少爺麽,懶慣了。

    正準備出門找找樂子的時候,電話響了,遲倦不耐煩的掃了一眼,突然哂笑了一下。

    蘇渡。

    他的好侄兒。

    “喂?”

    遲倦接了電話,語氣是一百二十萬分的不耐煩,像是下一秒就能把手機扔酒裏一樣。

    蘇渡呢,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紳士得體的很,畢竟職業需求的影響還挺深的,就算麵對脾氣臭到像遲倦這種,連句話都不會好好說的,他也能從容麵對。

    “叔叔好,最近有空嗎,方便見一麵麽?”

    遲倦笑了,淡淡的開口,“不方便,有事兒。”

    一句話嗆死人的功夫,日益增長。

    蘇渡仍舊不溫不火,繼續說,“那方便我陪著您一起去麽?有些事情,想找您談談。”

    遲倦挑眉,他平日裏跟蘇渡不怎麽打交道,不是一路人,不強融,要不是薑朵夾在了中間,估計也沒那麽多事兒。

    用指甲蓋猜都能猜出來,蘇渡這次見麵,八成就是為了薑朵。

    遲倦無所謂,情敵還少麽,一抓一大把,多一個蘇渡少一個蘇渡都一樣,反正薑朵也瞧不上,於是他頓了幾秒後,爽快的應了,“行啊,喝酒麽你?”

    他曉得,蘇渡正兒八經慣了,跟陸北定一個性子的,想必是不會碰那些東西的。

    不過很意外,蘇渡答應了。

    掛斷電話後,遲倦還有些詫異,突然覺得蘇渡有點扮豬吃老虎的意思了,平日裏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也沒蕭燃那麽綠茶婊,但認真起來,還挺有韌勁。

    俗話說,周末不喝酒,人生路白走。

    遲倦當了好幾星期的乖乖先生,骨子裏的不安因子也跟著犯起了火,正好jerkoff那邊的酒吧駐唱請了假,遲倦說自己窮,打算接下來這趟活。

    jerkoff老板自然高興,不管遲倦唱得好不好,光過來看他臉的顏狗就有不少,即使遲倦唱成稀巴爛,賞臉買賬的卻大有人在。

    這叫什麽,顏狗效應。

    jerkoff老板都想好了,咬咬牙給遲倦多加兩千,讓他在朋友圈先打打廣告,讓那些美女客戶拖朋帶友的過來喝酒。

    遲倦摸著那一疊錢,琢磨了一下,估計勉強能買一個包,但他卻還得裝作一副“我沒見過”的樣子笑,於是他扯了一下嘴角,收了錢,發了朋友圈。

    他的微信一貫是陌生人可見,目的就是——希望薑朵也能看到。

    不過很可惜,薑朵

    這妞呢,一貫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焚一忙起來也沒空去想遲倦,她的腦細胞頂多能讓她視奸一下傅從璽的微博。

    至於遲倦的,薑朵好久沒看了。

    女人,總喜歡把視線放在同性的身上,就算傅從璽嬌柔做作的發一句傷感情話,薑朵都能給她翻譯成一百種意思供自己解讀。

    等遲倦發完朋友圈後,消息噌噌噌的往上漲,他都懶得迴,然後找了樂隊,問唱哪首歌。

    那樂隊很小眾,人員也參差不齊,沒什麽原創歌曲,大多都是翻唱,這次主打的是致鬱氛圍,也就沒怎麽選蹦迪神曲了,挑了首太一的《負重一萬斤長大》。

    遲倦微怔,望著那首歌的歌詞,驟然疼痛,他手指微微蜷縮,過了很久,微不可察的抖動了一下睫毛,然後說,“好。”

    這首歌很沉重,樂隊那邊敲定了後問遲倦有沒有意見,他剛想說什麽,喉結上下滾動一番,又沉默了下來,反常的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後台清唱了幾句。

    遲倦一貫是一個對待親情很淡漠的人,包括一直養著顏寧這件事,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溫情時刻。

    不要說像他這種屁事不管隻給錢的哥哥叫什麽好哥哥,要知道,曾經的遲倦,連多給顏寧一個眼神都不太樂意。

    原因很簡單,遲硯長是個變態,一直覺得顏寧的存在是顏寧媽媽背叛他的物證和人證,所以從顏寧的媽媽不在了以後,他就時常毆打顏寧,說顏寧是野種,是災星。

    沒有人知道遲硯長道貌岸然下的惡劣行徑。

    在顏寧很小的時候,她會在樓梯上蹲著等遲倦迴來,等到了以後卻又瑟縮一下,鑽迴了臥室,鎖好門,門縫裏的燈很亮,但遲倦並沒做什麽。

    周而複始,持續了半年。

    遲倦並沒有在意,對他來說,遲家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他懶得跟遲硯長廢話,也沒心思關家裏的那些事,至於有那麽點血緣關係的妹妹,遲倦頂多會掃她一眼,然後自顧自的走掉。

    淡漠如斯的遲倦,自然發現不了遲硯長那些惡心的事情。

    隻是有一天,顏寧等他迴來的時候,突然開口說,“哥哥,我好疼。”

    遲倦一如既往的不放心上,以為是小姑娘在鬧脾氣,於是在茶幾上隨手拿了根棒棒糖,扔到了她懷裏,然後淡淡地說,“吃掉就不疼了。”

    顏寧蹲在牆角,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及踝的白色連衣裙都變得有些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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