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笑了笑,道:“奴婢浮生見過婉夫人,恕奴婢正在給婉夫人通理穴位,不能行跪拜之禮。”


    婉瑤眨了眨月牙眼,長長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忽閃忽閃,她吸了吸鼻子,有些酸楚的道:“滿皇宮內,怕是隻有你肯過來為我瞧病,也難為你了,若是宇文邕因此找了你麻煩,你大可推到我身上,就說我逼著你來的。”


    浮生眯著眼睛笑了笑,大大的酒窩看起來很是乖巧可愛,她道:“是皇上讓奴婢來給婉夫人瞧病的,為何還要找奴婢麻煩?”


    婉瑤麵露詫異,道:“誰讓你來的?皇上?切,你莫要騙我了,他恨不得我馬上見了閻王爺,又怎會派你來替我瞧病。”


    默了默,又道:“不對,他不可能這麽輕易讓我死了,否則大塚宰那邊他拿什麽交代,哼。”


    浮生手上的力道重了幾許,疼的婉瑤悶哼了一聲,她道:“奴婢覺得,皇上還是很關心婉夫人的,上次您受傷,皇上一直守在您床邊,比誰都著急。這次,婉夫人傷的是後脊背,太醫們大都是男人,即便來了也無法為婉夫人診斷,所以皇上連夜派人接奴婢進宮。婉夫人放心,脊背有些扭傷,臥床休息幾日便沒什麽大礙了。”


    婉瑤心裏突然暖了暖,莫名的有些感動,她低垂著眼簾望著錦被發呆,半響,搖了搖頭,哼笑了一聲。


    內心道,被人暖了一下就發熱,被人冷了一下就成冰,我這一生愛恨太過分明,這樣並不好。


    浮生笑著將婉瑤拉起,問道:“婉夫人動一動,看看有沒有好些?”


    婉瑤坐起了身子,晃了晃,好了很多,隨即笑著道:“好多了,真是謝謝你了。”浮生站起身,這才委身對著婉瑤福了個禮,道:“婉夫人折煞奴婢了,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婉瑤連忙朝她擺手,要她過來坐。浮生愣了愣,倒也沒有客氣,坐迴了繡墩上,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奴婢剛剛為婉夫人診脈,體寒之症尤為嚴重,婉夫人日後還是要出穿些的好,奴婢再為婉夫人開個方子,您照著方子上的藥調理一番,應該會有所改善。”


    婉瑤“嗯”了一聲,隨後開口問道:“薛夫人如何了?孩子保得住麽?”


    浮生笑著道:“已喝了安胎藥,雖受了驚訝,但是小皇子還是很堅強的,又有皇上的洪福庇佑,並無大礙。”


    婉瑤這才稍稍安了心,雖說她今夜喝的有些多,但是有一件事兒她可以肯定,她分明瞧見了不知是什麽東西從不遠處扔來,她才踩了上去。可此人目的難道單單是為了讓她摔上一跤?出些醜?可這件事情已經發酵到不單單是出醜的地步了。


    或許本身就是借她之刀來害人呢?可究竟要害的是誰?


    難不成是靈珠?可靈珠還未及笄,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消隕她來作何?


    婉瑤思忖著,難不成是靈珠背後的叱奴太後,可叱奴太後又不幹政,就連後宮之內的大小事物也從不過問,全憑皇後做主,所以也不大可能。


    婉瑤突然靈光一閃,她知道為何了,是薛世婦肚子裏的孩子。


    此人何其的聰明,竟然一箭三雕,再怎麽想也肯定不會猜到是無意識撞到的薛世婦身上,隻是拿她當了替罪羊。這迴說得通了,皇宮之中,哪有幾位夫人能真正保得住肚子裏的孩子呢?權位之爭自古便是從娘胎裏開始的。


    婉瑤依舊皺著眉頭思索,想著究竟是何人如此陰險。


    皇後娘娘?難不成怕薛世婦的孩子有叱奴太後撐腰,隨後奪了她兒子的太子之位?可瞧她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又覺得不像。


    難不成是馮姬?如此得皇上厚愛,若是多吹吹枕邊風,或許改立了他兒子作為太子也有可能,多了位皇子,便少了分勝算,這麽想也想得通。


    平日裏瞧著一副小白兔惹人憐愛,對待所有人都客客氣氣又知書達理的模樣,卻又不像。


    人心的事兒,誰又說的準呢。


    浮生瞧著婉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誤以為婉瑤還在生皇上的氣,遂又道:“奴婢從小就伺候著皇上,皇上待我們下人一直都很好,從未懲罰過我們。記得有一次,皇上與齊王殿下出去狩獵,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肩膀幾處蹭破了皮,腿上也血流不止。皇上怕太傅念叨,所以讓奴婢幫忙弄些草藥包紮上。那也是奴婢第一次接觸醫術,連草藥都分不清楚便碾碎敷在了傷口處,不想沒多時,皇上便滿身的紅腫,嚇得奴婢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太傅大怒,差人打了奴婢二十大板,皇上硬生生的擋在奴婢身前,也不言語,就是不許別人打奴婢。”


    浮生說著,臉上浮著笑容,接著又道:“也是從那時起,奴婢下定了決心,以後定要好好學習醫術,再也不做此等蠢事了。後來皇上迴了長安,便也把奴婢帶了迴來,一直跟著單太醫學習醫術。其實皇上就是這樣的人,性格沉穩內斂,不喜言語,總給人一副冷冰冰,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其實皇上隻是不善於表達對別人的關心而已,皇上連浮生這樣一個奴婢都能善待如此,更何況是婉夫人您了。以後婉夫人與皇上相處的時間久了,便知奴婢所說的真假了。”


    婉瑤挑著眉看了眼浮生,滿眼的探究,浮生忙著又道:“婉夫人莫要誤會了,皇上待所有下人都很好的。”


    婉瑤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吟吟的道:“是你誤會了才對,我相信你所說的話,也更知道他是一位好君王。以他的雄韜武略,別說收複北齊,拿下突厥也定是不在話下


    婉瑤猶記得,曆史上的宇文邕是在收複突厥的征戰途中生了重病,而後逝世的,那時候他還很年輕,至於到底是多大年紀,她也記不準了。


    婉瑤又道:“可他是宇文邕,是北周的皇上,他身上背負的是整個北周王朝與數以百萬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他的每一步都需走得謹慎小心,所以他有這樣的性格不足為奇。至於我們,應該沒有我們,有的隻是我和他,還尚且稱不上我們。既然你從小便跟著宇文邕,自是懂得他的理想與抱負,他的雄韜偉略與對整個北周的偉大宏圖。如今他不得不受製於人而不得施展,以他的睿智與才能,又怎會安心?我是誰?我在這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你也定是明白。所以,即便宇文邕對所有人都好,也獨獨不會善待於我。我也從未奢求過他能待我如何,我在宮中,求的不過是個安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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