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技比賽最終以大夏國兩局全勝將宴會氣氛推上高潮,李榮賑奏請聖上為最終進入決賽的少年們進行分賞。

    元程當場便下旨按競技名次進行賞賜,以資鼓勵。

    李榮賑看了眼站在溫惟身後的阿誠,今夜表現最出彩也是年紀最小的參賽者,麵露欣賞之色,在眾人麵前讚譽阿誠頭角崢嶸,後生可畏,未來可期。

    又問阿誠願不願意追隨手下副將晉如。

    要知道晉如此人在大夏國可是首屈一指第一驍勇善戰之人,常年跟隨李榮賑東征西討,李榮賑視他為左膀右臂得力幹將。若能入他麾下得他指點,以後前程遠大必不可限量。

    李榮賑表麵問阿誠自己的意願,實則是在征得溫惟的同意。

    溫惟為人一向胸有丘壑,不拘小節。阿誠雖是自己看重之人,但少年誌在四方,不可拘於一隅,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有朝一日,他若能披荊斬棘,有所作為,也不枉自己當初提攜之意。

    就在阿誠要開口婉拒的時候,溫惟出言代阿誠謝恩應之。

    她料到阿誠為人實在本分,知恩圖報必然不會答應。

    阿誠一臉驚詫的看著溫惟,溫惟和顏悅色

    “我說過我與你並非主仆,你亦不必追隨於我,若有一天,你能嶄露頭角,出人頭地,我亦為你感到驕傲!”

    阿誠看著眼前這個雲清風淡的女子,心情異常複雜,或許是感激與激動,又或許是愧疚與不舍,還有某些他說不上來的情緒。

    他不會想到,因為她、原本生於不毛之地的自己,會有如今這般光景。

    他更不會想到,這多年以後……

    宮筵結束,眾人皆散,迴府後溫莛知告訴溫惟,他已麵聖辭行提早返迴東平,一來局勢不穩,東平還有要緊事需自己處理,二來自己出來時日已久,記掛家中夫人葉清瀾。

    溫莛知當晚對女兒千叮萬囑,讓她靜待時機,切勿輕舉妄動,尤其是對東陸此人,一定萬加小心。待萬事俱備,時機成熟,便伺機將她接迴東平。

    千言萬語,萬般不舍,再多的話,也訴不盡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牽腸掛肚。

    溫惟為了讓父親放心,一一應承下來,臨別在即依依不舍,內心五味雜陳。

    ……

    此時

    ,高門深院之內一間僻靜地茶舍,丞相龐敬宗與昭陽節度使趙翀兩人正對月飲茗。

    屏退身旁侍者,院外守衛森嚴,兩人似有要事相商。

    龐秋沉剛從宮裏巡夜迴府,徑直去了茶舍,打算找父親龐敬宗商量明日狩獵之事。

    到了後院,院裏守衛告知他,節度使趙翀在裏麵,龐秋沉本要離去,見夜已深,父親喜歡早睡,估計趙翀一會便會離去,龐秋沉立在門外決定稍等片刻。

    因茶舍小窗未閉,室內兩人的談話聲龐秋沉隱約能聽到。

    聽動靜,兩人似正在談論李榮賑。

    趙翀義憤填膺地咕噥道:“……如今小女茗芳已被送迴,玷她名譽,辱我門風,我老臉丟盡,簡直奇恥大辱!李榮賑這是公然挑釁於我,完全不把我昭陽放在眼裏。本打算把愛女茗芳托送與他,誠心向他示好,哪知道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當我昭陽好欺負!”

    “唉、你當時將貴女送與他時,他雖明麵上沒有拒絕,但李榮賑此人心機深沉,不可揣測,我曾勸戒於你,他恐怕並非真心接受你的示好,現在看來事實確是如此,那時正值西征,他人不在朝廷,不直接推辭拒絕,完全是緩兵之計,給你吃個定心丸,讓你安分守己罷了。”

    “小人!”趙翀怒罵了一句

    “如今他已迴朝,朝中地位如日中天更勝從前。他沒有必要將就於你。他如此精明之人,怎會看不出你想借他搬倒東平!”

    “嗯……眼下他意思很明白,茗芳送迴來,就是在告訴我,他不怕得罪昭陽,現如今他兵權在握,如此一來我昭陽處境並不樂觀。”

    “確實如此……”

    “橫豎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他不仁不義,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我趙某人心狠手辣!”

    “你的意思是……”

    “先下手為強,除之而後快。如今他是你我現在最大的絆腳石,絕不能放縱姑息!”

    “我勸你沒有萬全把握,切不可掉以輕心,他要真這麽容易被除掉,也不會坐到如今這個位子上”

    ”所以……眼下正好有個機會,明日狩獵……”

    窗外龐秋沉聽到這裏,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想到趙翀對李榮賑竟起了殺念,此事若是失手東窗事發以李榮賑睚眥必報的心性,後果不堪設想。

    又想到因其與家父關係交好,眾人皆知,難免不會殃及自家。

    龐秋沉本要出麵阻止,不知為何,他一想到明日趙翀萬一僥幸得手呢,從此世上再無李榮賑,想到這裏,龐秋沉心中竟莫名有種隱隱的期待興奮。

    他知道他的這種想法如同玩火,但想到某一個原因,他亦覺得李榮賑像是橫在自己麵前的一堵牆,堵得他心急火燎。

    此時又聽趙崇念叨“溫莛知女兒現久居京都,此時不動手,若李榮賑與東平聯姻,我昭陽定會腹背受敵,受人牽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所以我趙某無論如何也等不了了。”

    龐敬宗半晌沒有接話。

    龐秋沉一聽溫惟,上前走近兩步。

    “上次相爺出手派人於京都城外刺殺溫惟,算那小丫頭命大逃過此劫。倘若上次得手,怎還會有後來這麽多事,想那溫莛知勢必會與朝廷勢不兩立,揭竿而起,早就起兵反了。

    我們隻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坐收漁翁之利便可,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如此被動。”趙翀言語之中帶著幾分抱怨嗔怪。

    聽到這裏龐秋沉恍然大悟,眸光一亮,又倏爾轉為暗淡,雙拳緊攥,又緩緩鬆開。

    剛剛莫名激動的心情,又被毫不留情的被澆了一盆冷水!

    原來東平車隊在京都城外的遇刺是父親龐敬宗所為,原來他的父親早已暗自謀劃東平之事。

    屋內又斷斷續續傳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此時,龐秋沉已沒有任何心情聽下去,轉身悄然離去,並囑咐院外守備不要將今夜自己過來之事說出。

    他步伐沉重,心事重重。

    他突然意識到橫在自己麵前遠不隻那一堵牆。

    他的父親,他的家族,他的立場……

    隔日清晨,溫惟於茂林古道,蜿蜒長街送別了見了僅僅十餘日的父親溫莛知。

    接著又馬不停蹄趕去位於京都腳下的皇家獵場,這裏不僅可以用來圍獵,也是皇族禦用避暑勝地。地理位置臨近清涼山,近處地勢平坦、遠處層巒疊翠。

    前來參加圍獵的人繁多複雜,上到皇親國戚,門閥貴族,下到文武之後,百官之子。

    獵場上刀劍無眼,偶爾也會有猛獸出現,為了保護主子們的安全,允許會騎射之術的侍者跟隨左右。

    因溫莛知早歸,溫惟代表東平參加了此次春朝圍獵。

    她坐下化風神駿,手持翎箭雕|弓,身穿颯爽騎裝,足踏

    履靴,綰發成髻,一種少女鮮有的英氣自然天成。

    隨著當朝攝政王李榮賑當空一箭,長箭劃破天際,乘風歸去。

    春朝狩獵正式開始——

    幾十人如驚濤駭浪般噴湧向前,萬馬奔騰,聲勢浩大。

    馬蹄濺起滾滾紅塵,發出轟隆隆地遁地聲,腳下的土地似乎都在震顫,猶如千軍萬馬以排山倒海之勢唿嘯而來。

    溫惟帶上了女扮男裝的唿蘭,為了照顧唿蘭,溫惟故意放慢馬速。

    她不求奪得魁首,雖然她認為若自己出手一般沒有這些貴公子什麽事,她參加圍獵隻是想代東平湊了數,完全沒必要與人一分高下。

    主仆倆夾在人群裏不緊不慢,漫無目的搜索著目標。

    忽然,就聽唿蘭興奮地大喊

    “少主!你看有兔子!”

    還沒等唿蘭舉箭,那兔子就已仰歪倒地,身上赫然插著一隻藍羽箭,又被人毫不猶豫地撿進自己的獵籠。

    一看自己好不容易發現的目標,卻被別人贏得先機。唿蘭陰沉著臉,撅著嘴一臉不情願,找了這麽久竟一無所獲。

    溫惟看著唿蘭一臉受氣包的表情,忍俊不禁。

    笑道:“傻子,發現獵物還不趕緊嘁哩喀喳,當機立斷!”

    正說著,溫惟黑眸餘光一閃,神色冷凝。還沒等唿蘭反應過來,身子一仰舉弓放弦,羽箭似刀,箭身因受力在空中凜凜旋轉著,一眨眼的工夫。

    隨著幾聲“咕咕——“的鳴叫聲。

    一隻黑琴雞撲打了幾下翅膀,應箭倒地。

    唿蘭一時看傻了眼,她被溫惟如鷹似隼的洞察力跟登峰造極的箭術所折服。

    唿蘭趕緊驅馬走到近前欲將到手的獵物撿起。

    近前一看,卻發現這隻小小的黑琴雞身上竟插了兩隻箭,黑白兩色。

    她知道黑色是溫惟的,但這白色的……

    既是兩人所獲,她自然不能占為己有,她抬頭四下張望環視。

    在一顆開滿束束潔白花穗的槐樹下,立著一人一馬。

    那人竟是李榮賑

    手握彎弓,目光凝然,他正看向自己身後的溫惟。

    這時溫惟挺身立於馬上,亦看著離自己幾十丈的李榮賑,表情泰然,叢容鎮定。

    正當唿蘭猶豫要不要動手將獵物拾起,這時就見李榮

    賑打馬離去。

    唿蘭為難地看著溫惟

    “少主!這算不算我們的?要不要……”

    溫惟明明看出她的難處,卻一言不發,一副你看辦的表情,獨自驅馬上前。

    唿蘭心一橫,怎麽其中一箭也是少主射中的,不要白不要,想到這,便心安理得將獵物丟進自己的獵籠。

    跑馬追了上去,溫惟一看唿蘭,訕笑一聲。

    “那點出息!”

    “少主——,你不想要為何不明說,這會兒又來編排我,哼!”

    溫惟睨視她一眼“靠人不如靠己,技不如人,還怕別人拿你開刷。”

    “少主!你!”

    “嗬嗬,快跟上。”

    圍獵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有的滿載而歸,有的一無所獲。

    獵園內縈繞著瀟瀟馬蹄聲與零星的歡喝聲。

    逐馬鳴鏕,魚跨麋角。

    人人神采煥發,氣概昂揚。

    溫惟與唿蘭穿梭於密林之中,並未動箭。倆人就像春日踏青般,騎馬遊獵於雲夢之林。看少年們馳騁騏驥之馬,於毫厘之間,你追我趕。

    溫惟心思輕巧縝密,謹小慎微,往往在這種場倍加小心驚醒。

    兩個侍從打扮的兩個人引起溫惟的注意,他們不像其他人一樣心無旁騖地投入到這狩獵的大軍中,身旁亦沒有自己的主家可追隨,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走走停停混跡在一群人馬之中,就連箭筒內所備之箭都不是清一色的花羽箭,裏麵夾雜著幾支其他樣式的射箭。

    她不免疑惑,心中總感覺不太對勁。

    懷疑歸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又沒辦法上前去證實,隻能暗自留意觀察。

    忽而,某一處高唿“有麋鹿!”

    眾人皆備箭上弦,朝著目標紛至遝來,一時間數箭同射。

    李榮賑見狀,一種與生俱來的征服感與優越感,驅使他對獵物勢在必得,手到擒來。

    他馳馬追逐,將眾人甩在身後,一邊拉滿長|弓,按箭上弦,瞄準之際,正準備手鬆箭飛。

    卻沒想到,此時、身後蜂擁攢動的人馬中,一發暗箭正朝著前方人群以不可抵擋之勢長驅直入,意欲取某人的性命。

    “小心!”

    一聲嘹亮少女的唿號聲穿林貫木。

    溫惟一時沒反應過來,箭指

    何人,隻是出於本能反應破口而唿。

    追隨著箭矢飛離的方向,她猛然發現,那利器明明是衝著李榮賑去的。

    身前一片混亂,她無論如何也飛不過,就在箭矢如閃電般距李榮賑僅有幾步遠的時候。

    李榮賑突然收弓,身後披風一揮,長箭遇阻改了方向,直直插入旁邊的樹幹。

    溫惟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驟然落了地……

    不對!!還有一人!

    還沒喘口氣的工夫,果然不出所料,一支一模一樣的箭矢又淩空而出。

    一瞬間,溫惟眼疾手快,從腰後抽出八寶扇,預判方向。

    ”唰“地一聲,展扇擲出。

    玉扇淩空轉圈飛舞,精準無誤地在空中將那利箭攔截擊落。

    因撞擊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嚀聲。

    李榮賑虎目鷹眼趁機迴招,準備將那行刺之人就地擒獲。

    此時溫惟注意力也停駐在那兩人身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場麵登時一團混亂。有人高唿有刺客,卻不知刺客在何處,是何人。

    隻有溫惟跟李榮賑心如明鏡,倆人的目標是一致的。

    李榮賑持弓出手,利箭猛然脫弦,其中一人纓繳而墜。另一人見狀,忙渾水摸魚退隱於人群中。

    李榮賑怎會善罷甘休,麵色陰沉可怖,打算上前將其生擒……

    此時,溫惟眼角風瞥見熙攘的人群中,不知具體從哪一個點,一隻長箭又向著李榮賑的方向再次飛馳而來。

    此箭速度之快,發力之猛,目力之準已遠遠超於前兩隻。

    還有完沒完了!

    一個不經意間,溫惟於馬蹄間隙中隱隱約約窺視到紫色衣袍的一角。

    溫惟來不急多想,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如一頭身姿矯健的豹子,從馬上縱身一躍,準備將箭踢飛。

    卻沒想到,她被旁人受驚的馬匹不小心狠狠地撞了一下,再出手,那個速度根本就不是她身體反應極限能辦到的。

    隻差一點,僅僅就差一點點

    利箭繼續飛馳,溫惟麵色驚變,瞳孔瞬間縮小,再也來不及閃躲,帶著必殺冷然之氣的長箭不偏不倚插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時間,一陣發麻的鈍痛順著肩頭慢慢傳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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