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陸跑出來的時候,齊安安正安靜的站在走廊窗邊。初冬的空氣帶著瑟瑟涼意,她皮膚白,露在外麵的指尖看著都沒有血色。

    江陸的心狠狠的揪著,恨不得迴到十分鍾之前抽自己一耳光。他沉默的走過去。

    齊安安感覺到有人過來,抬頭一看,立刻露出笑容:“江陸你來了,你剛才在忙什麽呀?怎麽這麽久再出來。”

    她語氣沒有任何抱怨的意思,純粹是有點好奇。

    江陸看得出來,但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心中又添了份憐惜:“冷不冷?”

    “不冷呀,這裏又沒有風。”齊安安笑盈盈的,她的笑容明亮喜人,昏暗的走廊都亮了幾分。

    江陸看著她的笑容,也忍不住淺淺彎了唇角:“找我有什麽事?”

    其實沒有什麽具體的事,隻是她聽周琦說,江陸每天過得不太好,又不開心,就想過來看看他怎麽樣了。

    “沒什麽事,過來看看你,”齊安安想了想,提議道,“要一起吃晚飯嗎?”

    江陸注視著她溫柔的眼睛,心無聲塌陷。他曾經偷偷的改過主意,要將齊安安永遠留在身邊,可這第一步他都沒邁出去——無論他想出什麽辦法靠近她,都始終覺得那是對她的褻瀆。

    可她又懵懂的跑到他眼皮底下來關心他,更襯出他的貪婪和卑劣。

    “走吧,我們去吃飯吧,我都已經餓了。”不這樣說齊安安怕江陸拒絕,他總是不好好吃飯,照顧自己照顧的一塌糊塗。

    至少她在這裏,要讓他好好吃一頓飯呀。

    江陸根本拒絕不了齊安安,他們一起走出教學樓,外麵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壓的很低,齊安安看了一眼覺得不行:“江陸,我感覺一會兒會下雨,你在這等我一下,我迴教室拿把雨傘。”

    齊安安的教室就在一樓,迴去拿東西很快,拿雨傘的時候齊安安看了一眼天氣預報,心裏咯噔一下,今天不僅有大雨,還是雷雨。

    往下翻翻天氣預報,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晚上八點就停了,時間倒是還好,齊安安放心了些。

    她出來的時候,江陸還在原地望著這個方向,齊安安迎上去笑著問他:“我們走吧,嗯……去吃麵條好不好?我們學校旁邊有一家麵館做的特別好吃。”

    齊安安琢磨著,江陸飲食不規律,胃肯定不太好,晚餐應該吃點養胃易消化的食物。

    她滿心遷就,還以為掩飾的很好。但江陸何等聰明,哪能看不出來她的所思所想。

    他眉眼微彎,淺淺點頭,輕聲說:“好。”

    果然天氣預報非常準,他們才走了一半路就下起雨。江陸從齊安安手中拿過傘撐開,自然的向她的方向傾斜。

    他偏心太重,齊安安立刻感覺到:“江陸,你給你自己打一些,你肩膀都澆濕了。”

    她聲音軟糯,帶著一絲急切,在冰涼的秋雨中顯得又甜又暖。

    江陸心軟的不成樣子,手中的傘卻沒有變換角度。這傘本來就不大,往他這邊挪一點,雨就要澆在她身上了。

    齊安安看江陸不聽,就要伸手搶雨傘,但她的力氣哪能跟江陸比?用力往把雨傘往他那邊推,雨傘也紋絲不動。

    不動她也繼續努力,江陸低笑:“好了沒事,就快到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聲音究竟有多溫柔。

    但齊安安聽得清楚,江陸聲音低沉,從胸腔中震顫著發出來,像是無聲的包圍住她。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臉頰不知不覺一點點燒紅起來。

    進了店,老板娘熱情的過來推薦:“二位吃點什麽?我們店招牌是鮮香麻辣麵,特別好吃,要是不能吃辣,可以點微辣。”

    齊安安最愛的就是這個麵:“我要一碗麻辣麵,江陸你呢?”

    江陸不重口腹之欲,根本沒看菜單:“我也是。”

    “唉,不行,你不能吃這個,除了這個之外你再選一個。”齊安安立刻把這個選項給他排除了,他們家的微辣做的也很辣,她怕江陸的身體承受不了。

    江陸頓了一下,掃了一眼菜單說:“那就雞湯麵吧。”

    果然對麵的姑娘露出了笑容,沒有異議了。

    江陸心口滾燙,隻覺得自己眉眼中的愛意快要收不住,連忙低下頭去。

    這麽長時間來,他抽過煙,也喝了酒,沒少熬夜,更從來沒注重過飲食方麵的調理。他不關注做什麽會傷身體,也沒有其他人會替他關注這些細節。

    隻有她,耐心細致的為他著想,她看得見他淋了雨,也想得到他不能吃辣的。

    就算他自私卑劣吧,這樣的唯一溫暖,他就是死也要牢牢抓在手心。

    兩碗麵很快端上來,霧氣氤氳中,齊安安偷偷的瞄了江陸好幾眼。

    江陸長的當然

    是不用多形容的好看,齊安安以前也沒少看,但今天,她總覺得他的顏值又上升了一個新高度。

    眉眼鋒利,線條冷峻,神色卻溫柔,簡直好看到她都不好意思再看了。

    齊安安臉上帶著兩抹薄紅吃完了飯,想去結賬的時候卻被江陸攔下了。他不由分說的讓她坐好,自己去前台結賬。

    等他迴來的時候,外麵的雨已經下的很大了,天邊打起了第一個驚雷。

    齊安安下意識的去看江陸,他臉色還好,看不出明顯的恐懼。

    “雨下大了,”江陸說,“外邊太冷,你讓你家裏來接你吧。”

    可是外麵在打雷,她走了,江陸一個人怎麽辦?齊安安沒思考就直接搖頭拒絕,脫口而出:“我家裏不來接。”

    這叫什麽話?她那個哥哥又沒在家?江陸微微皺起眉:“你們家的陳叔呢?”

    齊安安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毛病,但說都說完了,她就順台階下了:“陳叔……家裏有事,這陣子不在。”

    “那其他的傭人呢?”

    “王媽的兒子生病了,每天晚上她都迴去住,劉媽和家裏人出去旅遊還沒迴來,嗯……其他的都在原來的別墅,沒有跟過來。”

    齊安安知道自己撒謊技能拙劣,隻能低著頭說,不敢讓江陸看到她心虛的表情。

    然而她這樣的表現在江陸眼裏,就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他心頭一陣酸澀,湧上一股強烈的疼惜:“沒事,我送你迴家。”

    那不行啊,迴了家她的謊言不就露餡了嗎?齊安安隻好說:“我不敢一個人在家。”

    求求了,千萬不要再問她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圓了。要不是因為擔心江陸對雷聲太過恐懼,不放心他一個人,她也不用扯出這麽多謊來。

    也許是自己的祈禱有用,江陸沒有再說話。

    這家店的老板娘很熱心,剛收拾完旁邊的桌子,轉頭看他們兩個還坐在這裏,笑著說:“外麵雨下這麽大,你們也別著急走,等停了再走唄,我看過天氣預報說沒一會兒就停了。”

    這個主意好,齊安安立刻點頭:“那我們等一會兒再走,謝謝你阿姨。”

    “害,這有什麽可謝的,都是學生,你們就在這塊寫作業,沒事的。”

    齊安安謝過之後,乖乖巧巧地拿出作業本來,江陸神色溫柔的看著她動作,看了很久輕輕移開眼

    。

    他們班是典型的問題班級,學生不好好聽講,開學留過幾次作業,根本沒人交,到現在老師也不願意給他們留作業。

    但就算有作業,他現在暫時也沒時間做,江陸從包中拿出他的夾子,繼續畫之前沒畫完的草圖。

    其實現在他手中的資產已經十分可觀,但他還覺得不夠。曾經他想這一生默默守護,那必須要有守護的資本。而現在,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就更應該強大到能為她遮下所有風雨。

    他想捧在心尖上寵著的姑娘,過得並不好,至少在他眼中過得不好。她應該被父母兄長疼愛著,嗬護著,而不是在這樣一個雷雨夜中低聲說,不敢一個人在家。

    一聲驚雷想響過,江陸的筆尖微頓一下,很快又自然流暢的畫下去。

    他不怎麽恐懼雷聲了。

    自從夏天的那場雷雨過去之後,他心中殘存著的那些兒時陰影已經變得模糊,再聽雷雨,他反倒會想起那天他和齊安安共撐的小黃傘,以及她在身邊時淺淺的少女馨香。

    齊安安看江陸畫的認真,一時分辨不出來他是沒那麽恐懼,還是逞強沒表現出來。她寫作業就是個幌子,事實上她哪有心情寫作業,時時刻刻都不動聲色地關注著江陸的神情。

    果然剛才那雷聲過後,江陸的筆尖停了一下雖然很短暫,但齊安安看見了。她心中一沉,想了想放下筆坐過去,打算離江陸近一些。

    “江陸,你畫的是什麽呀?我可以看看嗎?”

    她突然坐到身邊,江陸的筆尖輕輕一抖。

    頃刻間,鼻尖縈繞著她清甜的氣息,剛剛遊刃有餘的畫師像被施了魔法,一根線條也畫不出了。

    江陸將圖紙遞給他。

    草圖還在構思階段,線條不多,但寥寥幾筆已經初具模型,江陸的畫風淩厲幹脆,畫如其人。

    “畫的真好看,”齊安安由衷的感歎道,“江陸你好厲害啊。”

    她的眼眸清亮極了,崇拜地看著他。

    對上這雙眼睛沒有吻下去,江陸自己都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強的意誌力。

    齊安安坐的很近,又不停和他說話,江陸反應過來:“你害怕打雷?”以前他怎麽沒發現。

    她應該怎麽迴呢?江陸很恐懼雷聲,她如果說不怕會不會傷他自尊?齊安安想了想,模糊重點地告訴他:“我們在一起就不怕了。”

    江陸抿緊唇,她總是能讓他更愛她一點。

    這場秋雨來得迅猛,去得匆匆。沒一會兒,外麵大雨收歇,他們該迴家了。

    齊安安和江陸各自收拾了東西,跟老板娘道謝後一起出門,臨上車前,齊安安還一直在喋喋不休。

    “江陸,你怎麽這麽有天賦啊?自己就可以畫的這麽厲害,我好像什麽特長都沒有。”

    “你一會怎麽迴家啊?你穿的不厚,打車走吧,千萬別凍感冒了。”

    “對了,江陸,你早上一定要記得吃早餐啊。”

    說了半天也不見江陸說話,齊安安疑惑的側頭看他:“你怎麽不答應我?”

    江陸低低笑了聲,說:“好。”

    他什麽都答應她。

    車來了,齊安安衝他擺擺手:“那我迴家了,你要記得好好吃飯啊。”

    江陸幫她關上車門:“我知道,到家告訴我。”

    他望著那輛車向前開去,直到視線中再也看不見那輛車了,他依然沉默無聲,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

    上學的日子無聊又過得飛快,冬天第一場雪來臨的時候,枯燥的生活終於迎來了一個爆炸性新聞,校花齊禎和李涵宇在一起了。

    齊安安知道這個消息後詫異了很久。雖然她之前就知道李涵宇在追齊禎,可她完全沒想到齊禎真的會和他在一起。

    她不認識李涵宇,可季若夢沒少罵他。聽的多了齊安安知道那人絕對不是可以托付終生的人。雖然齊禎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她配不上江陸,但也不應該和李涵宇這樣的人談戀愛。

    思來想去,齊安安還是決定和齊禎談一談。

    周五晚上放學之後,齊安安去找了齊禎。她們兩個都知道兩人之間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沒有往外走,在學校林蔭小道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齊禎看起來心情不錯,她沒什麽話和齊安安說,就等著她先開口。

    “我聽說你和李涵宇在一起了。”齊安安沒有糾結開場白,自然的開門見山。

    聽到這個名字,齊禎臉上浮現一抹笑容:“是在一起了,還不到一周。”

    “他……學校中有一些關於他不太好的傳言,也許你沒有聽說過。”

    如果僅僅是有傳言,齊安安一般都會左耳進右耳出,不會放在心上,畢竟關於江陸亂七八糟的傳言也不少,但她知道江陸

    是什麽樣的人,那些傳言都很離譜。

    可李涵宇的事情是季若夢親口告訴她的,李涵宇欺負過她表姐,這件事情怎麽也做不了假。

    齊禎挑了挑眉:“我當然知道,很多人都說他很霸道,脾氣又不好,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快。這是真的,沒冤枉他。”

    齊安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你都知道,那你還跟他在一起?”

    齊禎微微笑了下,垂下眼睫:“李涵宇之前一直在遊戲人生又怎麽樣?浪子迴頭才是最難能可貴的。”這樣的人一旦動了真情,才是撕心裂肺一往而深。

    最重要的是,李涵宇的身形和她夢境中的男人十分相似。

    她也是在李涵宇追求她兩次之後,才開始注意他。那時她震驚的發現,李涵宇雖然比江陸矮了兩三公分,但身形卻很相像。她夢境中的那個男人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所以在碰見江陸之後,才會以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是時間長了,齊禎也陷入了自我懷疑:江陸那麽冷漠,也許她弄錯了呢?知道李涵宇出現,她才發覺,也許自己之前真的找錯了人,李涵宇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那時齊禎就打定主意要跟李涵宇在一起了,他們曖昧了一段時間,終於陷入了熱戀期。

    夢境的事齊禎不會和任何人說,她上下掃了兩眼齊安安,忽然笑了一下:“你該不會是嫉妒了吧?”

    齊安安像看二百五一樣看齊禎:“我嫉妒你?”

    這眼神讓齊禎覺得有點冒犯,她抿了抿嘴,忽然愉悅的笑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我就看不出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你段位挺高,可是你和江陸玩了這麽久,還沒把他拿下,聽我一句勸,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家裏到底是做什麽的,但顯然應該比我們家強,不然他眼光也不會這麽高。”

    “現在李涵宇喜歡我,我們兩家又門當戶對,你呢?算計了這麽久,什麽都沒得到,難道你心中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原來她一直是這麽看她的,真是不僅蠢,還沒有心。

    齊安安麵無表情地等齊禎說完,對上齊禎略顯挑釁的眼神,最後笑了笑。

    齊禎看齊安安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絲毫沒有被她的話影響到,她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憤怒,還沒開口,就聽齊安安說:“我之前真是可笑。”

    “什麽?”

    可笑,離譜,她一葉障目,用書中的刻板印象,期待眼前這個人和江陸在一起,簡直是對江陸的侮辱。

    “你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吧,你們兩個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算般配。”

    齊安安站起身來:“齊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談話了。從教養和禮貌出發,我應該祝你幸福,但如果你要永遠這麽狹隘愚蠢不肯改變,想幸福安穩走完一生,實在是有點困難。”

    “怎麽?說不過我,開始詛咒我了?那我們就走著瞧,”齊禎終於撕下了溫和的偽裝,怨毒的眼神盯著齊安安,“我們就看看,最後是你過的好,還是我過得更好。”

    齊安安說:“你都和李涵宇在一起了,你能比的過誰?我沒興趣和你比。”

    和李涵宇在一起是她炫耀的資本,齊安安的態度卻不羨慕,還仿佛她是在撿垃圾,齊禎氣的臉色漲紅:“李涵宇是真的喜歡我,他會為我改變的!”

    無藥可救,齊安安搖頭:“和我有什麽關係。”

    她丟下這句,直接抬腳走人。

    ……

    他們兩個在長椅上這一幕被周琦一個小弟路過看到了,兩個人的容貌都那麽有辨識度,一眼就能認出來,他迴去跟周琦提了這事兒,周琦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跟江陸說了。

    “說是看起來不太愉快,不知道是不是在吵架。”

    其實周琦知道,如果齊禎直接惹了江陸,江陸倒未必會對她做什麽,但如果齊禎欺負了齊安安,江陸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但是這些對他來說也無所謂了,齊禎隻是他一時綺思,齊安安那樣的姑娘,他也不願意看她被人欺負。

    江陸聽了之後,先是拿過手機發了條消息,隨後看他:“別想那麽多了。”

    言簡意賅,點到即止。

    周琦苦笑,他是真不知道,江陸的家庭究竟是怎麽培養他的,年紀輕輕,一雙眼睛修煉的這麽毒。

    “也別惦記不值得的。”江陸站起來,拿上自己的外套出去了。

    ……

    齊安安收到江陸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到家了有一會了,她給江陸發了地址後,正準備穿外套,手機又蹦出來一條消息。

    ——先別下樓,外麵冷。

    齊安安看著這行字,好像能想象到江陸溫柔的語氣。

    她輕輕抿住唇角,半天沒撐住

    ,微微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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