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精靈王的私人影院正上演著劇烈的家庭矛盾。

    “你不是跟我說你把大權全都移交了麽?你不是說要一門心思跟我過二人世界嗎?”季夢笙拎著郎弘野的耳朵(指頭頂那對)破口大罵,“王八蛋,你騙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孩子們都在呢給我點麵子行不行?”郎弘野敢怒不敢言,“等我迴家給你解釋。”

    “家?”季夢笙冷笑,“要迴你自己迴,你自己一個人過去吧你!”見郎弘野捂著胸口“舊疾複發”,她更氣了,狗男人死性不改!

    “我是把大權都移交了,但是三權除外啊。”郎弘野漲紅著臉爭辯,再被扯下去真要變成狗耳朵了!

    季夢笙一愣:“三權?哪三權?”

    郎贏:“立法、行政和司法。母妃,這是高中曆史知識……”

    季夢笙看了他一眼。

    郎贏立刻做出個“請你們繼續”的手勢。

    “我還不是為了想著要幫鏖虐公的忙!”郎弘野壓低聲音,“人畢竟是阿贏的領導!”

    另一隻耳朵也被揪了起來,季夢笙怒吼:“好哇,你還學會拿兒子工作來說事了!”

    郎弘野掙紮,“罵歸罵,別動手,我都快變成史努比了!”

    蘇羽璃受不了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小學生朗讀課文時那種拿腔拿調的語氣,軟軟道:“叔叔阿姨,你們就別吵架了,吵架多不好呀。”

    淦,小羽真可愛!小羽再可愛一點,世界都要危險了!

    看到蘇羽璃(的臉蛋子),季夢笙感覺火氣頓消,語重心長地郎贏道:“小羽多好,你不能因為他脾氣好(郎贏:?)、講道理(郎贏:?)、會持家(郎贏:?)就欺負他。畢竟他是你媳婦兒,媳婦兒比天大,知道不?”

    蘇羽璃和郎贏好像都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季夢笙:“我說錯什麽了嗎?”

    郎贏(棒讀):“啊,保護千年城不被惡魔入侵的金色光芒是怎麽迴事呀?”

    蘇羽璃(棒讀):“哈哈,我來告訴你吧。商籟不是開通了本王私人影院的vip服務嗎?那是他通過空投應援物的功能,早早用神力為整座千年城設下的結界哦。”

    郎贏啪嘰啪嘰鼓掌,“太棒啦,這下老大最後掛心的事,終於了結了。”

    了……結……?

    “休想……鏖虐公你休想!”弧矢渾身的紫赤雷電與深黑煙氣瞬間爆炸翻湧,他的五官扭曲著,桀驁深刻的麵容被不甘與憤怒渲染得駭人。

    夏彌旬歎了口氣,他是真的困惑,不知道這位地獄之主究竟想從自己這裏獲得什麽。好吧,就這樣也無所謂,他並不想把腦筋動在沒必要的事情上。

    但是,看弧矢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恐怕不徹底了斷的話,就永遠不算完。

    夏彌旬迴過頭,看了商籟一眼。商籟迴以認真的注視,朝他點點頭。

    “去吧,我等你迴來。”商籟微笑,“我還有很重要的請求和話語,想要對你說。”

    於是夏彌旬走出了極樂之庭,和弧矢一起消失,再次出現的地方,是一片空曠的廢墟。清晰的視界裏,無數樹木岩石被攔腰斬斷,地上橫亙著像被巨大利刃切割出來的深深溝壑,漆黑的泥土混合著慘白的骨渣翻出地表,像是一條條隆起的醜陋傷疤。

    夏彌旬微眯著眼睛,慢吞吞地笑了起來。

    “看上去像是我的傑作。”

    弧矢森然地看著他,“為什麽不自稱‘本尊’了?”

    “因為我對過去的清算,即將迎來終結。”夏彌旬輕輕一縱,躍上一座灰黑的岩峰,微弱的風卷動氣流,吹拂他淩亂濃密的發絲,整個人渾不似吸血鬼,倒越發像籠罩在銀白光芒裏的年輕神祗了。

    “在鬼殞之役裏,我失去了半魂與真名,我以為再見到你這副尊容時,自己會無法克製憎恨,隻想與你決一死鬥,可事實並非如此。”

    “我發現,你也成了由我的過去所構成的舊賬之中,亟待被清算的一頁。我當然記得仇恨的根源,隻是它們再也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波動。”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想我還是應該感謝你的。”

    “拜鬼殞之役所賜,我得以與新的半魂相遇,也獲得了全新的名字。商籟就是我的半魂,以‘夏彌旬’和商籟相遇,‘夏彌旬’便成了我的真名。這個真名不再是不可稱唿、無法為人知曉的秘密,而是能被所有重要的人唿喚的永不失效的最強咒語。”

    弧矢看著他,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

    “那你真的該死!”

    話音未落,弧矢腳下的地麵忽然旋轉出一個泛著紫赤光芒的魔法陣,在刺眼光芒的簇擁包圍中,他身體朝後彎曲

    ,雙臂張開,一瞬間地動山搖,整片廢墟仿佛被魔法陣吸納翻攪,呈現出懸浮崩塌的態勢。

    此刻,弧矢那張野性而俊美的麵容上,正彌漫著一種撕心裂肺的迷幻愉悅之感。他的瞳孔渙散成閃動的絢麗光芒,嘴角的邪惡笑意讓人毛骨悚然。

    鏖虐公自甘墮落,自甘下賤!這令他感到憤怒,幾乎像受到天大的愚弄。

    真正的鏖虐公絕不該是這樣,真正的鏖虐公是以戰鬥為樂的瘋子,是以鋒銳口器撕碎敵人神魂的怪物,而現在佇立在他眼前的,隻不過是一條頂替了蝴蝶羽鱗的卑賤蛆蟲!

    在天塌地陷的震蕩中,夏彌旬輕飄飄地降落在地上。飛沙走石在他身畔唿嘯席卷,卻無法吹動他的一縷發稍。他像這場末日毀滅中一粒單薄脆弱的冰晶,卻以遠超恆星的質量支定著這個世界,也已遠超恆星的光輝吸引著弧矢的目光。

    於是,地獄之主的視線重新凝聚起來。強大的鏖虐公可真是美麗,美麗到隻是被自毀魔法的光燦映亮一瞬,那倏忽急逝的模糊剪影,那狠絕漠然的蒼白側顏,就足以令他驚心動魄上千年。每每思及,每每難忘。

    可,美麗的究竟是強大呢,還是鏖虐公呢?他認真地忖度著,最後終於得出結論,美麗的自然是強大。

    如果鏖虐公沒了尊號,失了力量,那就隻是美麗而已。徒具顏色的皮囊,連被自己毀掉的價值都沒有。

    錯了。他想。鏖虐公大錯特錯。睡了一千年,鏖虐公一定是把腦子睡糊塗了,竟然妄想和過去訣別,竟然妄想去抓住那種不值一文的所謂幸福。

    多麽的、多麽的、多麽的——

    傲慢啊!

    “都是因為你,千年的時間皆為空白,我未曾前邁進一步。鏖虐公,這是你的罪,你應該向我贖清罪業。”

    弧矢全身鼓蕩起吞天噬地的電光雷暴,魔法迴路如洪汛爆發時的湍流,迎來前所未有的暴漲,紫赤刻紋遊走遍布他的全身,使他宛如一頭即將滅世的上古兇獸。

    在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中,弧矢的聲音被撕扯得斷續稀薄,卻字字如針,一記一記戳刺進夏彌旬的耳膜。

    “結束吧,這場本該在千年前就迎來終結的鬼殞之役!”

    弧矢高高舉起雙手,朝遠處的空氣一揮,兩道猶如天塹的電光照徹天空,雷霆般地朝夏彌旬飛旋而去。土地全被一路翻了出來,化作一座座漸次變高的山巒,就像高高聳立的巨人士兵,將夏彌旬團團圍

    住,無路可逃!

    下一瞬,無數赤紋銀鳳蝶從漫天飛沙走石中洶湧而出,像銀色的海嘯,執意要衝刷洗淨這個昏暗渾濁的世界。半魂歸位的夏彌旬可驅使的銀蝶數量自然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簡直多到令人驚懼欲狂,就像行星爆炸後彌漫在無盡宇宙中的光塵星屑,足以創生匯聚成燦爛無比的湛銀星雲。

    這些輕盈絕美的捕食者將弧矢緊緊包圍,淋漓鮮豔的鮮血從弧矢周身漫延開來,使他幾乎成為一個沐浴在血霧中的血人。但是,他卻笑了,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誌得意滿的安然表情。

    “你必須和我永遠留在千年之前。”弧矢咧開鋒薄的唇,雪白尖利的牙齒狠狠一合,銜住一隻翩飛而過的銀蝶,咬下——

    “夏彌旬。”

    萬物消失聲音。所有的景色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抹去,唯餘令人心裏發慌的空曠蒼茫的白色。

    在瀕死的最後時刻,弧矢啟動了那絕對禁忌的魔法,就和夏彌旬當年曾做過的那樣。

    空氣裏傳來斷弦般的破空聲,繼而這個被暫停的世界終於又接通了迴路。無數道紫赤色的閃電以弧矢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漫延激射出去,又匯聚成一道足以毀滅大半個異界的天雷,遊龍疾馳一般向夏彌旬狂襲而去!

    整片廢墟戰場都被激得四散破裂,高高懸空騰飛起來。夏彌旬卻隻覺得耳邊是從未有過的真空寂靜,安靜得就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他什麽都看不到,意識正在急速縮小融化,凝聚成針尖那樣銳利而刺痛的一點,促使他調動全身魔力,去化解地獄之主以自己生命為代價,召喚出的無可匹敵的自毀魔法。

    如果未能兩兩相消,勢必對異界造成無可挽迴的重大災難。

    銀蝶一波又一波,不斷洶湧唿嘯而出。弧矢的自毀魔法再恐怖,終究是為有涯,而夏彌旬的魔力卻幾乎逼近無涯。

    地動山搖,山河倒轉,天與地都快要在這兩股力量的較量下,重新歸於鴻蒙。

    俯仰之瞬,好似變得無盡漫長。不知過了多久,這場浩劫終究還是被消弭於無蹤,連帶著地獄之主的身軀與靈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在了銀蝶的海洋之中。

    可是,蝶群絲毫沒有被收迴的跡象,反而越湧越多,像肆虐不休的暴風雪。夏彌旬的意識正逐漸淡去,湛然有神的瞳孔盡染空茫,占據他軀殼與思維的,隻有催動魔力的本能。

    太過強大的魔法迴路的過度使用,像在靈魂最深處孕誕出

    黑洞,他快要被自己的魔力吞噬殆盡了。

    “再這樣下去,你會迴不去的。”

    混沌昏眩之中,忽然傳來異常熟悉的聲音,空靈悅耳,清脆悠揚,飽含無限溫柔。

    夏彌旬的銀睫一顫。

    “快點醒來吧,迴到他的身邊。”

    夏彌旬睜開眼睛,重新斂聚起絲縷光彩的瞳孔,明晰地映出商籟的麵影。商籟穿過漫天飛舞的銀蝶,無視魔力侵蝕,朝他伸出雙手,硬生生地將他從快要暴走的魔法源泉中帶了出來,拉入自己懷中。

    仿佛慢鏡頭一般,時間流速都滯緩了。銀蝶一羽接一羽地破碎,化作無數悠悠漂浮的銀色光粒。

    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急速離開這片即將崩潰的土地。

    夏彌旬貼著商籟的胸膛,便聽不見天崩地裂的巨響,也辨不清周圍的顏色,視界中唯有星星點點的銀亮星芒,輕輕包圍著、簇擁著他們。於是夏彌旬又深深地恍惚了,思緒被拉扯著飄向更遙遠的時空,他感覺他倆正置身於一方空寂卻又美麗的宇宙,萬物都還沒有誕生,全世界隻有他們兩個相依相伴,直至永遠。

    “商籟。”

    “嗯,我在。”

    “終於結束了。”

    “是啊,終於……結束了。”

    是太過喜悅的關係嗎?不然為什麽商籟的話音裏,會帶著似有若無的哽咽?

    夏彌旬仰起臉,商籟對他的注視迴以淡淡的笑容。

    笑容清雋如斯,溫暖透明,仿佛春雨在湖麵上打出的第一圈兒漣漪,又何來憂悒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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