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上學之後,我姑姑再也沒有進過我家的門。雖然她會不定期地來看我,但每次都是去學校看我——如果我不在學校而在家的話,她也是隻站在我家的門口跟我說完話就走,或者就是讓我跟著她去外麵。她每次來總能為我帶來一兩件我正急需的學習用品和我向往著的女同學誰都會擁有的小飾品或是小玩意兒類的東西。而且每年離新學年還有一個星期的那一天,她都要帶我去一個我從沒有去過的地方給我過生日——姑姑告訴我生日的事是在我上學第二年過生日的時候。後來我迴想起姑姑第一次帶我去麥當勞的那一天,似乎就是在我生日那一天。但是,我始終不明白姑姑那一天為什麽要帶上那位阿姨跟我一起過生日,還有那位跟阿姨在一起的叔叔又是幹什麽的。我老是覺得他們那些人怎麽全都是怪怪的,就好象我父母的一個個朋友一樣。不過,後來我幾次過生日,姑姑都沒有帶別人去。每次我都很想帶雷丁一起去。可是,那個時候雷丁沒有和我在一起。雖然沒有放假的時候雷老師常常帶著我和雷丁一起去玩,但一旦放假後,我和雷丁就很難再見上麵。我們就象兩隻各自躲迴了自己居殼的蝸牛,誰也沒法找到誰。

    那幾年裏,我姑姑的寫作正趨向高峰時期。她寫作的速度和她發表作品的數量成正比地遞增。在我就讀的學校裏,曾經有一陣子,除了我和剛剛上學的新生以外,全校學生幾乎沒有人不在癡迷地讀她的作品,甚至還有數位正做著作家夢並且也正孜孜不倦地追求著的老師,對她的作品似乎也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我姑姑的作品不但在本市擁有了眾多的讀者,而且在其它城市似乎也一樣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力。因為,我未曾見過麵的堂兄歐陽風光,竟然因為讀了我姑姑的作品後,數次寫信給我,想與我探討諸如“姑姑的作品為何有這麽大的吸引力”和“我們作為與她有著親密關係的新一代又該如何繼承和發揚-------”這樣的問題。從信中可見,我姑姑唯一的這個親侄子對她作品的崇拜似乎到了勝過崇拜萬物之神的樣子——不知道他對他姑姑的人是否也這樣崇拜——讀著我堂兄歐陽風光的來信,我直覺得為我姑姑悲哀。如果她經常來看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堂兄歐陽風光,我想該是多麽令她欣慰的事!或者換過來,提出對她的作品進行探討和研究的人是離她最近的我,而不是我那遠在千裏之外的堂兄歐陽風光。那麽對她也會是一種鼓勵和安慰——也許她並不需要這種東西,如果她寫作不為任何目的,而隻是為寫作本身而已。

    然而,我卻偏偏對她的作品毫無感應。因此,我無法給她那些世上隻有極少人才會真正地不在意甚至拒絕接受的東西。我堂兄對牛彈琴似地與我通了幾次信後,終於不再一廂情願地繼續與我探討姑姑的作品。其實他不知道,雖然他比我大一年,但是,當他對他姑姑的作品發生濃厚興趣的那會兒,我卻已經對類似我姑姑那樣年齡那樣生活的人開始產生疑問。別人在一個勁地讀我姑姑的作品,而我卻在認真地想一些另外的問題。其中想得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我姑姑為什麽會獨身和全世界有多少女人獨身。也許女人和男人天生就是思維不同,因此,我和我堂兄雖然同出歐陽之門,卻完全是兩種類型和兩個世界一樣的人。因為我們未曾謀過麵,所以,我們斷絕書信的往來也毫無拖泥帶水的症狀。而我姑姑對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我始終未曾對她的作品產生興趣而受到影響。相反,我越是對她的作品不感興趣,我覺得她對我越加關心和喜歡。她似乎很能接受我的自行自素和目無尊長。

    我的同學開始都以為我姑姑是我的母親。因此誰也沒有說什麽,誰也沒有問什麽。但是時間一長,問題就出來了。那些既早熟又好事的女同學,每次我姑姑一轉背,她們就就迫不及待地圍住我問個喋喋不休:“阿呀,歐陽美麗,你媽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她一年四季都戴墨鏡,而且見了你也不摘下來?”、“還有你媽幹嗎要留那麽長的頭發?是不是從一生下來就沒有剪短過?”、“或者剪也隻是為了刺激它長得更快而形式性地剪一剪?”等等。更有甚者,問得更加深刻而直率:“唉,我說,歐陽美麗,你媽為什麽總是一個人來學校看你?你爸呢?”、“對呀,你爸呢?你媽和你爸是不是那個了?還是,你媽本來就是一個人的?”、“哇,你這不是笑話嗎?她媽要本來就一個人,那又打哪兒出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不成?”、“就是,就是,你咋這麽傻冒的呢!”、“哈哈,哈——”--------

    看著周圍這幫人的傻樣兒,我想起了我初上幼兒園時的情景。不過,此時的我已非當初的我,我當然不會因為她們這種並無多少惡意的嘲笑而象當初對待雷丁那樣來對付她們——也許這應該歸功於雷丁的父親。此時,我隻覺得女孩子們有時總是聰明得太多了一點——那點多出來的聰明似乎專門用來打聽和憑空想象別人的私事。而且,越是私人的事她們就越喜歡打聽;越是無關她們的事,她們就越會議論;而如果別人越是不告訴她們,她們則更加堅持非弄清楚不可。由於這種特性,有時候她們常常做出不可理喻的事來——她們會不惜一切地花上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探究一件本來跟她毫無關係的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對於她們有著某種關係或者需要她們去關心的事或人,她們卻又裝得若無其事。盡管她們心裏想的又是另外一個樣子。我想,女孩子們隻所以沒出息大部分就是因為這個特性造成的。如果哪一天她們身上的這個特性沒有了,那麽,她們肯定會比男孩子更有出息。

    為了改良女孩子的特性,我決定不告訴他們實情。第一,如果告訴他們那是我姑姑不是我母親,那麽肯定諸如:“那你姑姑是幹什麽的?她結婚了沒有?”、“沒有?為什麽會沒有結婚呢?是不是離了婚而沒再結?”、“從沒結過婚?那麽,是不是她生理上或是心理上有問題?”,還有“怎麽老是你姑姑來看你,而你媽卻從來不來看你?”-------等等,一係例具有深遠的社會意義的問題會隨之詳細而具體地出來,甚至更加不可理喻的事都會發生。譬如成立業餘調查小組在背後調查你的家史,最好能弄出一點不可告人的背景材料,然而再借題發揮充分運用想象使故事變得更加曲折離奇,這樣,大家就更加有毅力和興趣將調查進行到底——那會兒,她們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在校的目的和任務,她們恨不得成為福爾摩斯第二,而將業餘調查小組改為國際聯邦調查局。

    第二,當他們知道我姑姑就是那個寫他們那會兒正讀得如癡如迷的那些書的人時,我不知道他們又會如何對待我,甚至重新象審視犯人或吹捧明星一樣地會將原來的我徹底地否定。我不需要他們肯定我什麽,但我更不願因為不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使別人對我作這樣那樣的恣意妄為的評論或指點。或者說就算是用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眼光瞟視和估摸我,我也會非常地反感和討厭。我可以忍受有聲的嘲笑,卻無法忍受無聲的揣摸與懷疑。

    最後一個原因,也是一個根本原因,即倘若他們認識了我姑姑的真人時是否會影響她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呢?作為作家,真實的形象遠沒有讀者由作品想象而自行塑造的形象來得光彩奪目。讀者自行塑造的形象總是帶著美麗的光環,而真實的形象常常令人失望,或者說大大地減分從而使其作品跌價甚至從此後無人問津。如果有人不是這樣,那麽他或她必定是屬於那鳳毛麟角式的一兩個幸運者,或者就是真實表象比由想象而塑造的形象還要光彩奪目。但是,我想我姑姑已沒有那種可能了——她的容顏已日比一日地憔悴下去,盡管她的頭發越來越滋潤。何況對於我那個年齡階段的人,雖然他們在心中很是崇拜自己所喜歡的作品的作家。但事實上他們對作家的喜歡遠沒有對作品的喜歡來得真實。何況任何形式的崇拜都是盲目而虛偽的。就這樣,在我讀小學期間,我姑姑一直在我的同學麵前充當著我的母親。而我父母——主要是我父親則一心一意地在仕途上勇往直前地攀登著。在我上小學二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父親終於坐上了單位裏的第二把椅子。

    比起我父親,我母親的進步就顯得非常小。原因就是她經常反對我父親晚上出去活動,並且老是和他吵架;吵架後還常常將情緒帶到單位裏去,既不利於我父親開展正常的領導工作,也有損我父親在下屬麵前的威信和作為領導者的形象。因此,給單位其他領導的印象也越來越差。但是,看在我父親的麵子上,每一次的升級調動,也會給予我母親適當的調整。本來調整的幅度就不是很大,而我母親幾次拒絕了領導的好意。理由是她覺得自己資格不夠,而且高層領導的位置似乎也不適合她。其實,她是漸漸地覺得在單位裏越呆越無法呆下去,越呆越覺得沒勁。尤其是那樣天天帶著情緒上班,可又必須給領導裝笑容,給同事扮隨和,給手下人做好榜樣。迴到家裏還得做我的母親,做狗們的保姆——自阿娣之後,我們家再沒有請過專職的保姆。阿娣剛走那會兒,就請了鄰居家的專職保姆做我家的兼職保姆接送我上學和放學。後來,我上了小學,因學校有專車接送上學和放學,兼職保姆也不再請。我母親覺得她作為女人太累了,尤其是作為機關單位裏的領導的女人和妻子。因此,她一直在尋找適當的機會離開那裏。所以,她不想再往上走。一來為了就閑避嫌;二來,把位置讓給後來人和有心人。三來,當她想走的時候,可以簡化手續,加快速度,免得夜長夢多,留下後遺症。

    帶著那樣的心態過了將近兩年,我母親終於無法忍受在單位裏繼續呆下去而遞交了辭職報告。未待上麵批準,她就自行決定沒再去上班。我父親對於我母親的決定和主意似乎並沒有什麽意見,而且還顯出幾分高興的樣子。而我母親卻一直陰臉陰了好久。畢竟那是她人生開始的重要階段,而且算不上漫長也不算短暫——剛進單位時我母親才二十二歲,而離開那會兒,她剛滿三十歲。

    為了表示對我母親三十歲生日的重視,我父親特地在長城飯店——他們當年舉行婚禮的地方訂了十桌酒席。單位全體領導及同仁都參加了我母親的生日酒會。同時還請來了當年給他們拍結婚照的攝影師負責拍錄象和為我母親拍婚紗照。我母親開始時怎麽也不願拍,但是,為了不掃大家的心,也為了給我父親麵子,她還是讓拍了很多照片。那會兒,我母親真是美麗極了,我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漂亮。而我父親則是非常開心的樣子,好象剛剛娶了我母親一樣。所有在場的人也無不驚歎和稱讚我母親的美麗。男人們由此猜想我母親當年的風姿並暗羨我父親的豔福,女人們不無妒意地竊語我母親原來還真有能拴住我父親的資本。而我母親自始至終保持著靜靜的微笑,灰暗的眼睛裏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過完生日後的一段日子裏,我母親就一直呆在家裏,除了上街買菜和購置生活必需品,哪兒也沒去。剛開始十幾天內,我父親每天迴來吃飯。由於他已有了自己的專車,並且自己也學會了開車,因此,不光是晚上迴來吃,連中午也迴來吃。吃完晚飯後,也不再出去。除了那些實在推辭不掉的應酬,能推的他總是盡力推辭。

    但是,這樣的日子很快就過去。我父親先是中飯不迴來吃,接著晚飯又開始少迴來吃。迴來吃的時候,也是吃完就走。開始時還跟我母親打過招唿再走,到後來就不打了。

    而我母親卻不象以前那樣阻止他,更沒有跟他吵架。她總是以專注地做著家務事來忽視我父親出門的那一會兒。母親做完家務事後,不是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就是摟著吉咪的脖子和吉咪說話聊天。吉咪顯得無比溫順和善解人意,每當我母親跟它說話時,它總是豎起耳朵非常專注地看著我母親的臉,並適時地送上一兩個吻表示它對我母親的理解和支持。看著我母親和吉咪如此親熱地摟摟吻吻,哈妮和哈樂它們就在地毯上選一個視角合適的位置互相緊挨著坐在一起(哈妮在中間,左右兩邊是哈樂和小哈樂)以便更清楚地看我母親和吉咪。而一旦吉咪吻我母親時,哈妮就馬上將它那尖尖的嘴湊到哈樂的耳朵旁。小哈樂一看到哈妮跟哈樂私語,也趕緊湊過去參與談論。於是,三張臉和三個身子就分不清誰是誰的臉,誰又是誰的身子似地在那裏擠來蹭去,並不時地發出一些嗚哩哇啦的聲音。

    我母親和吉咪則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輕言細語地說著話,一邊她摟它的脖子,它吻她的臉。哈妮和哈樂天天那樣坐著看著談論著,漸漸地覺得沒勁了,就不再湊在一起說長道短,而是也學著我母親和吉咪的樣子,互相摟抱和親吻甚至噬咬,完全無視了我母親和吉咪的存在,就象我母親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一樣。

    沒過多久,我母親終於厭倦了這樣的日子,開始天天往外麵跑。她不停地在外麵找工作,不停地往一家家私營單位的大門裏擠。可是,她想進去的單位人家不要,人家要的單位她又不想進去。如是,她的工作一直沒有下落。

    當我爺爺知道此事後,曾打電話叫我母親去幫他的忙,說趁著他現在的生意正十分平穩,其它各方麵也都稱心之際趕緊多賺一點錢,以免日後沒機會了想賺也賺不了。我爺爺說得雖不是十分明白但又是頗為深刻的樣子,非常值得人深思和聽取。

    可是,我母親一番考慮之後,用頗為婉轉的語氣謝絕了我爺爺的好意。

    我爺爺其實早知結果肯定是這樣的,但是看著我母親每天早出晚歸一無所獲的樣子才試著提出了上麵的建議。如今,我母親果然如期拒絕,他也就不再說什麽。

    但是,從那以後,我爺爺來看我的次數開始多起來。本來,自從他把我送進葉龍的學校後,隻是每到學期結束的時候,他才去學校看我一次——其實,他是去看出葉龍的同時順便看我而已;而當新學期開始之際就來我家再看我一次。僅此而已。而今,他幾乎每個月要來看我一兩次。每次來的時候還為我帶來一些吃的和用的東西。吃的東西多是營養品一類,說是有助於記憶和大腦的發育,用的則是學習用具之類。偶而還會有一兩件衣服。

    我爺爺說衣服是我奶奶買給我的。其實我知道那也絕對是他自己買的,隻不過他把它們算到了我奶奶頭上。其實,我奶奶對我怎麽樣,我在那一次住院的時候就知道了。至於為什麽,我一直就不是很清楚,直到我姑姑死了之後,我才漸漸明白。

    不過,每次爺爺說那衣服是奶奶買給我時,我總裝出很高興和很感激的樣子,不停地對爺爺說,一定要他將我對奶奶的感激之情轉達到奶奶那裏。

    後來,我母親終於進了環球貿易公司中國分公司公關策劃部。說是環球貿易公司中國分公司,其實是一個德國人在中國開設的私人公司,以在中國市場推銷德國貨為主,同時把中國的貨銷往德國以外的其它歐洲國家,把其它歐洲國家的貨又銷往中國以外的亞洲其它各國。

    我母親剛進德國公司那會兒,對於他們一絲不亂的條條框框和爭分奪秒的快節奏很不適應。尤其與在機關裏工作的情形一對比,以及想到自己曾是一個國家幹部,而且還是局級機關的,竟在自己祖國的領土上為一家外國公司打工,一言一行都得由外國人說了算,心裏很不是滋味,不免有點後悔拒絕我爺爺的好意。於是跟我父親說,想讓我父親跟我爺爺暗示一下,讓她迴來給我爺爺幫忙算了。

    沒想,原本並不支持我母親去任何私營企業打工的我父親,一聽我母親進了德國公司又不想幹下去了,竟勸我母親無論如何不可放棄這難得的機會。

    我父親對我母親說進德國公司就德國公司吧,我們中國人還不在世界各國開公司做生意。那麽,世界各國的人還不都在自己的國土上替我們中國人——對他們來說也是外國人打工,不也一樣得由我們中國人說了算。再說,我們作為改革開放新時代的中國幹部,不該如此心胸狹窄,而應該放眼看世界,著眼於未來——未來將是一個不分國界、不論國籍、隻為經濟和貿易而奮鬥的世界。如今,你既然已經先人一步走出去了,何必再退迴來呢?如果單位上的人知道了你進了德國公司,說不定都紛紛效仿你而辭職不幹了呢。我父親還說,如果他不是已經到那位置了,他肯定也馬上不幹了。但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了,不幹似乎有點實在太對不起國家和人民的培養。

    我母親聽我父親說到這裏,不禁開了已經不知多久沒有開過的笑容。笑完之後,對我父親說,如果你真舍得那位置的話,那你盡管放心,國家和人民肯定不會指責你,你根本不必內疚和懺悔的。想當官的人永遠不會少,不當官的也一樣在幹事做貢獻——貢獻絕對比你們中有些人要大,並且大得多。再說白一點,象你那樣的官,我都覺得多一個和少一個也沒什麽關係——無論如何天一定塌不下來的。

    哦,你這人進了人家外國公司才兩天,還真進步不小呢。我父親看著我母親說。

    怎麽啦?我母親鳳眼圓瞪,不知其所以然。

    你看你,以前讓你開玩笑還不知怎麽開呢。如今,一下就變得這麽幽默了?還是臉比德國的汽車鋼板還厚了?真是嘖!嘖!嘖!——我父親一個勁地搖頭恬笑。

    得了,你別笑我了,一句話,你去說還是不說?你不說,明天我自己說。你要說,現在就打電話說。我母親又恢複往日平板的臉容。

    你咋這樣呢。我剛才跟你說了半天了,難道你以為我是跟你開玩笑不成?你去幫老頭子幹,老頭子那事還幹多久來著?你真以為象老子說的,一切都還穩得很呢?老頭子自我感覺蠻不錯的,以為他那幫老哥們都還沒下台,都還可以護著他。其實他不知,那些老家貨,還不一個個都因為有他那樣的人而不想下去?都想趁機多弄一點。他還以為,他們一直都替他擋著什麽-------得了,反正,我對他的錢從沒想過要。所以,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不想管。但是,你我別清醒了多年,到今天卻發熱了——去幫老頭子幹,這不是時光倒退,瞎胡鬧嗎?你不要不信我的話,我告訴你,給誰打工都可以,就別去老頭子那裏——他那裏能掙幾個錢呀!你要真不行,你就繼續在家裏給我呆著吧。現在我養你還養得起,反正你也不是很花我錢的人。

    那不行,我不能再在家裏呆下去。不然,我會瘋掉的。

    那你還在德國公司把班上下去吧。

    那我就先上著吧。看情形我再作打算。

    你別打算了,就安心上著吧。上哪去找那麽好的公司呀。中國的國營企業都辦了那麽多年了,如今倒的倒關的關,私人的更不知什麽樣呢。

    那還不是象你那樣的人太多了?不然,會那樣嗎?

    唉——,你幹嗎老跟我過不去呀?那些企業又不是我們機關的人的搞的。我們機關的哪樣不是為著他們著想為他們服務的?再說,你不是才離開那裏嗎,情況又不是不清楚。

    我當然清楚。所以我離開了。

    你離開就好了,也不用說別人。既然你已經走了,所以,也就別再迴頭了。多一條出路也就多一條退路。這年頭誰也難說一條道走到底。

    也許你是想一條道走到底的。不過,我不敢說你能否走到底。我隻想說,如果照你這樣子下去,遲早的事-------

    你別損我,好不好?我下來了,你有什麽好處嗎?

    我不想什麽好處,你隻要別讓我跟你一起光榮就是了。

    我知道你不指望跟我一起光榮。所以,我再勸你一次,還是幹你的德國公司吧。也許在那裏,你真的會幹出點名堂來。到那時,也許我們真的可以說夫榮妻貴了-------

    嗯,你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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