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那麽過了。2005年的二月來臨,農曆2004年就要過去。我穿了件粉紅的羽絨服準備要去買一些東西。江塵說我們一起去。她還是堅持擠公車,我頭翁地大了,但真的擠上去了又覺得痛快。站在這輛車上看著站台邊的人山人海,多幸運啦!我竟有了立足之地。我想有的車開過來不停靠就直接開去了,站在這輛車上算是緣。隨緣!

    在街上漫無目的遊蕩,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其實在冬天吃冰激淩是件很愜意的事。我慵懶地攪著那杯哈蜜瓜味的冰激淩,多清涼的味!

    “言,我覺得你蠻特別的!”江塵眨了眨那雙水靈靈的眼睛。

    “為什麽?”我覺得我自己平凡得發庸,不然哪能來那麽多的煩惱。剛這麽一想就覺不對了,聰明的人有錢的人不平凡的人就沒煩惱嗎?才怪呢!

    “我覺得你好安靜,但是你又不柔弱的那種!”她歪著腦袋想了想。

    “言,我對你身邊的男生比較感興趣!”她吐吐舌頭。

    “是嗎?那你是對誰最感興趣?張宇健嗎?”我想打趣她,追著她問。這個女生和我差不多大,可身上散發的全然是青春的清新,有點羨慕。

    “你怎麽知道?我看啦那個第一次見到的叫叫什麽喬震來著的,那男生挺高傲的;還有那個林嶽,看起來怪怪的,我都和他沒話說,不親切;而那個程皓呢,看起來很迷人的樣子……”她手裏的勺子在和她的思緒一道飛舞。

    “迷人?”好奇怪的一個形容詞,我不禁反問。

    “是啊?說不出來,就是很迷人。”是,程皓他的確很迷人,不論是他的眼神,微笑,談吐,還是舉止……。

    她沒有談張宇健。

    “唉!你多幸運啦!身邊的人個個是要什麽有什麽的,多種選擇!”我聽著想笑,其實目前來說我的選擇是唯一的。“言,你向往什麽樣的愛情?”和她在一起我會變年輕。

    “簡單一點,樸素一點。”我一直比較向往這樣的生活。以前有個朋友和人說簡單就是快樂!

    “那你會不會有點失望什麽的?”她脫口而出,我茫然,她接著道:“你就不知道一般人所謂的樸素簡單是什麽樣!他們隻要求有個固定的工作端個所謂的鐵飯碗然後存點錢養老婆孩子養老!還有更可憐的,一輩子就圖三餐能飽!我就見過那樣兒的。因為我們家就屬於我說的前麵那一類,在我家鄉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就六七歲的孩子,每天天沒亮就必須跑到十幾公裏外的煤廠拾煤,那個拾煤不是到礦廠裏去搬,而是爬進那隻能容一個人的煤窯子去撿煤車運煤時落下的,一天爬進爬出爬上爬下爬到天黑頂多賺四五塊錢養家糊口呢!”江塵說著說著動了情,聲音哽咽了。其實我在網上看過那些照片的,還有一張是個頭發全白滿臉蒼桑的老婆婆,裂開的黑黃的手、被生活壓得彎曲了的身軀、背上卻還背著一大捆鮮木柴……他們受的苦不會比任何人少,我這點算什麽呢?至少我的日常生活無憂無慮啊!而我眼前這個女孩,我猛地發現她比任何人都可愛。

    “唉呀唉呀!不說那些,說得人不開心。我們接著說你身邊的男生吧!其實,我最不喜歡那個林嶽,太死板,不可愛。”江塵使勁攪了攪那杯無辜的冰激淩。冬天的冰激淩很耐吃。

    “我也是,”真心話,“不要再談他們了,你是不是喜歡張宇健了?”我找了個空隙可以說單刀直入地問。

    江塵先是愣,然後低下頭去,“應該是吧!可是我多擔心啦!”

    “你擔心?你擔心什麽?”我有點不解。

    “首先是魅力夠不夠的問題;其實是家庭方麵的問題!”

    “家庭問題?”我很詫異。不過一想,也是啊!多麽封建而又現實的問題。“你隻要做好你該做的就行了!”沉默了許久,我抬頭說。她愁眉緊鎖。

    “唉呀,也不說那個了!跟你講個笑話吧!我親眼所見的!不是那天我說我迴寢室看看嗎?結果我看到寢室沒有人就往教學樓去,也沒有什麽人。等我走到第五樓的時候一隻黑色的大鳥‘撲’地飛過來嚇了我一大跳!可就在我驚魂未時便聽‘砰’地一聲響,我先還愣了,後一下明白過來,準是那笨鳥不認識樓梯間的玻璃窗,碰上了,我蹦下去一看,果然,已經撞得昏死在地上了!嗬嗬……”我聽著便聯想到了那個場景,禁不住地也笑起來……我想那隻鳥一定覺得很無辜,明明可以飛出去的嘛!怎麽就撞上了呢?

    “多盼望明天就過年了啊!”江塵期待著說。

    還真沒過多久春節就被她盼來了。

    可大年三十聚在林嶽家吃年夜飯吃得我又直反胃。一進門,首先就被林重那老頭子叫去書房,當時溫蕾和林嵩也在。我一眼看到了一副桀傲不訓的林嵩,看樣子又在叫勁;而他身旁的溫蕾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輕輕地遞了杯水給老頭子。顯然剛生過氣,那老頭子頭上的筋上一突突的。幾聲咳嗽歎氣之後我們被叫坐下。

    我們坐了,那老頭子便說話了:“勸勸你弟弟吧!他要搬出去!”粗啞的聲音。

    “要搬出去,什麽時候決定的?大家住在一起不好嗎?”林嶽很驚訝,我覺得好笑,他明明知道住一起好不好!

    “不要說那麽多。我和溫蕾都不想被囚在這籠子裏,我們有人身自由!”林嵩衝了他老爹狠狠地說。

    隨著“啪”的一聲拍案入耳,林重惱怒地吼道:“自由?長大了就想自由!你要我養你,供你吃飯,供你讀書的時候你怎麽不宣布你要自由?怎麽不說這是籠子?你這混帳東西!人大了,翅膀硬了!我就整治不了你了?你聽清楚了,現在我照樣能治你!還能宰了你!”雖然老了,我仍舊不是盞省油的燈!你想證明這個吧!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冷靜地看著林嶽邊安撫著老頭子,邊勸說林嵩,再遞眼色給溫蕾,而溫蕾眼卻隻睜睜地看著林嵩,應該很想勸,可林嵩根本不給她插嘴的機會。而林重的臉色由紅變白再變青!

    “宰了我?我慶幸著呢!你做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心裏一清二楚!你以為我會為生在林家自豪啊?我覺得可悲!一個冷麵的屠夫能養出個當律師的兒子!路人皆知的天大笑話!你瞪什麽瞪?你是男人做了醜事就怕外人知道!不泄氣你就宰了我!你看我會不會趴著跟狗一樣向你這種無恥的人……”林嵩話沒說完林重抓了案桌上的白瓷茶杯朝林嵩頭上砸去,隻一瞬間鮮紅的血便流下來。溫蕾緊張到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想為林嵩擦拭卻被林嵩擋了下來。

    “再砸……”林嵩咬著牙齒,用青筋暴突的手指自己的腦袋,林嶽見事態嚴重,一把把他拉了出去……而此刻林重一支手正握著拳頭渾身顫抖著,太可怕了!溫蕾怯怯地還是遞了杯水:“伯父你喝口水消消氣吧!林嵩是不對,可父子之間……”

    “你們倆出去!”林重喝了口水,然後歎著氣說。

    哼,好笑!林嵩倒底比林嶽厲害。這都是你這老頭子自作孽!叫林重‘老頭子’我心不甘情不願的!準確地說他不像個老頭子,就六七十歲,頭發還隻是摻白,滿臉的刀痕,沒有老者的慈祥,讓人一見就不會喜歡更別談尊敬。我從書房走出來,碩大的房子,幾個人就覺得窒息。

    我感覺溫蕾在刻意地避開我,我想靠近她都難,但幸運的是我不想。這個女孩的眼神太複雜,言行舉止讓我感覺起來很怪。當然,她並不知道那天我在酒吧裏看到了她不為人知的一麵。林嶽的母親好像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她見林嵩頭上包紮了也不聞不問,真奇了。吃過那頓年夜飯,溫雷進了自己房間。而林嶽母親卻很柔和地對我說願不願去她房裏說說話?我會意的笑了笑,然後跟她上了樓。

    “吟語,不知為什麽,我一看見你就覺得非常喜歡。”她抓起我的手,用慈愛的眼光看著我。我隻微笑,然後問了一句:“會不會我的誰長得像啊?”我看著眼前這個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女人,她是一個母親。在我心底深處,我對她沒有反感。

    “也不是,看著你就像自己親生的女兒一樣……你看你多瘦啊?要多多補補身子!”她仔細摩挲著我的手。“可我怎麽都長不胖,其實吃起東西來還是可以吃蠻多的。”我看著自己的手,想到以前程皓說的話,這位母親,她真的關心我嗎?真正像一個極疼兒媳婦的婆婆。

    “你呀,準是個聰明的孩子,頭腦想事情想多了,所以長不胖,腦力勞動可是比什麽都消耗人呢!”她放開我的手,端了一籃子水果。其實被她握著手挺不自在的,是因為不熟悉的緣故吧!

    “可是那些工作也算不上辛苦呀!”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算不上辛苦也得仔細著了,”她苦苦地笑了一下,專心削著那隻紅潤如玉的蘋果。“女人嘛,自己不為自己著想,誰還會替你著想?”

    一直以來我還不習慣“女人”這個名詞,“女人”是一種太高深的境界!我還達不到。但她的話是正確的。她多像安靜時候的我啊!不對,是我像她。她年輕時一定是位氣質、聰明也多愁善感的麗質女人吧。而現在呢?她在自己家人麵前並不怎麽真實了,她會隱藏自己,不知道多少年了,她不怎麽開口了,但語言依舊流暢,她說話時淡淡的,我也淡淡的,感覺很好。她有故事,她的眼睛不那麽有神,但是深。隻有過遭遇的人有那樣的眼睛。

    “溫蕾好像不愛說話的樣子!”我看著她手中的蘋果,她很善於削蘋果。

    “那女孩看上去也很清純。和她說過幾次話的。”她和別人的交流隻局限在屋子裏嗎?

    “我想她一定是魔羯座屬牛的。”我隨口說。

    “為什麽?”她把水果分開,示意我可以吃了。

    “因為屬牛的人安靜,魔羯座的人也安靜。”我嚐了一口,很甜,一點點的酸。

    “她好像不屬牛,她像屬猴吧!猴也伶俐清楚呢!”

    “那你是屬什麽星座的呢?”我問。

    “我屬兔的,陽曆十月十三日,是什麽星座呢?”

    “是天秤座吧!那是一個美人聚集的星座呢!”天秤座的美女帥哥最多了,是最引人注目的了。這是實話,有人做過調查的。我看到她臉上的笑。我低頭,打開手機,記下了幾個數字,防著萬一有用處。

    快到九點的時候林嶽就送我迴去了。我打了電話給楊蒙,告訴他我可能取得了一條比較重要的信息。但這還不夠,我必須慢慢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今天是要很想念親人的日子,我坐在書桌前打開日記本,無端地翻。很多畫麵呈現出來,我隻微笑,我不悲傷,我惦記媽媽,舅舅說媽媽好多了,我想迴去看她。我想到了蘇芮,就那麽把她軟禁在那裏還是不太好的,違法行為呢。所以我說春節之後送她到一個遠一點的地方去學習。她應該學習更多的知識。

    年夜的確很不一樣,我看看時間,就十點整。我想出去走走,去年的今夜還有人陪在我身邊,而今年的今夜我孤孤單單的。江塵迴了學校,我想她們可以過得多精彩、多浪漫喜慶啊!我所在的小區不遠有個廣場,很多人聚在那裏看節目,那裏還可以燃放一些被允許的煙花爆竹,共享節日的快樂。

    我走著走著到濱河路了,我是喜歡水的。

    我覺得江水像在說話,卻聽不清它們說的什麽。澹澹的,我可以清淅地看到對麵的強烈而孤獨的燈光。像條長龍般蜿蜒。我認為它們是寂寞的,盡管彼此的距離不遠。燈吧,永遠也不會像一種人,就是那種會主動溫暖別人的人;但它卻又是另一種人的化身。燈?也許它照亮了別人。人感覺江岸還是冷的。江的一頭是我望不透的,有點霧失樓台的朦朧……

    延著那條路,我抱著手,自由散漫地走著,總覺得空空的。到了那顆梧桐樹了,我在它的身邊來迴踱步……我抬頭,梧桐樹上已沒有一片黃葉。原來,我想收獲,即使一片黃葉也好。

    那夜,也就是農曆2004年的最後一夜,我不知怎麽入睡的。隻是,在睡夢中,我仍舊踱步在那棵梧桐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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