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落滿山的桃花,一共釀了兩百三十壇酒。

    全部都埋在後山山腰上,季蕪掰著手指頭算,桃花釀最少也得埋個兩百年,才有那股子味道。

    穆玥每年喝一壇的話,夠喝兩百三十年。

    透過枝丫的縫隙,零碎斑駁的暖黃光暈散落在地麵,明明該是閑靜舒適的景象卻被季蕪生生歎出幾分悲寂之感。

    係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無情的提示道,“宿主,你還剩最後八小時,”

    穆玥的黑化值在兩人到達太虛峰後,一直沒有變化,誰知道昨天開始迅速下降,突然降低到0。

    這讓季蕪措手不及,好說歹說,係統才肯寬限一天時間。

    縱是早有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心中的滋味難以言說。

    曾穿越無數個位麵世界,接納,又忘卻無數種感情。

    季蕪總是在問自己,自己對穆玥又該歸類到哪類感情裏,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幾百年,從未有過確切的答案。

    可現在好像清楚了,一種從未經曆過的,獨獨隻屬於她才會有的感情,亦可稱之為愛。

    季蕪在石桌旁坐到日落,穆玥還沒迴來。

    將早就準備好的信箋拿出來,季蕪有些無奈,小團子到處去遊曆,竟在陰差陽錯下拜入了須彌宗。

    又因她天賦過於出色,一進來就惹了不少麻煩,無奈之下穆玥出麵去給她擦屁股了。

    輕輕歎了一聲,季蕪緩緩閉上了眼睛,悄無聲息的離開也好,若是被阿玥看見了,肯定要哭鼻子,自己就更舍不得了。

    此時,太虛峰下,兩位紅衣女修似正在爭執著什麽。

    路過的弟子好奇卻不敢多看,她們隻知道太虛峰閉峰多年,是不能談論的禁忌。

    “小娘親,為什麽我不能拜入太虛峰,明明太虛峰是娘親的,我過來陪你們不好嗎?”

    扔了一道玉牌給小團子,穆玥一點希望都不給,“我和你娘親在峰裏呆的很好,這道玉牌也是一方芥子空間,你每月可以憑借玉牌進一次太虛峰,裏麵還有我與你娘親多年的積蓄,”

    小團子還想繼續爭取時,一道柔和的波動自太虛峰上傳來。

    穆玥瞬間就變了臉色,沒有理會小團子,疾速風行往主殿而去。

    穆玥勉勵穩住心神,剛才的波動是因為與師尊的合籍印紋消失

    了。

    合籍印紋消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兩人解契,二是其中一方隕落。

    巨大的恐慌從四肢百骸傳來,“師尊,師尊……”

    沒有任何聲響,就好似從未出現過這個人一般,穆玥尋遍了太虛峰每一處,沒有什麽都沒有。

    似遊魂一般,穆玥圍著太虛峰不停的走,從天光走到日暮,再從日暮走到天光。

    嘶啞的聲線像是鈍刀在粗糲的爍石上刮過,難聽至極。

    不知道什麽時候,穆玥才發現石桌上的信箋,靈秀俊逸的簪花小楷。

    “阿玥,不要以為我隕落了,我是去虛空之上了,師尊相信待你踏破虛空之時,便是我們重逢之日,還有記得,後山腰上埋的二百三十壇桃花釀不要忘記挖出來,”

    手腕上的筋脈發狠凸起,穆玥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神情愴然,眼中卻是幹澀一片。

    隻聽穆玥喃喃道,“師尊,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讓阿玥哭,阿玥不哭,阿玥不會哭的,”

    “徒兒會找到你,徒兒一定會找到你,”

    空中又一道波動傳來,穆玥的身影驀地消失不見。

    太虛峰,至此真真切切再無任何人息。

    小團子忙完新生試煉後,已是三月之後,拿著玉牌高高興興的去太虛峰找娘親與小娘親。

    空無一人,石桌上已落了淺淺的一層灰。

    小團子呆愣許久,“娘親與小娘親呢?”

    ——----------

    係統空間內。

    躺在貴妃椅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一滴淚,從眼尾滑落,飛快消失不見。

    一塊巨大的光屏懸浮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隻見實時積分那一欄,顯示的是“+0,”

    任務難度預告那一欄顯示的是“+a”

    係統沒有像以前一樣吵鬧,極小聲的問季蕪,“宿主,需不需要把上個世界的情感清除,”

    季蕪睜著眼,看著頭頂的星幕,許久後才道,“清除吧,然後開啟下一個任務世界,”

    冰冷的霧氣侵占過來,一瞬間,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空了。

    無比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

    再次睜開眼睛時,宮廷的奢糜氣息迎麵撲來,雕梁畫棟,金杯玉盞,無一不精。

    腳下踩著的是

    柔軟地毯往帷幔飄蕩的內殿延伸而去,燭火恍惚間,破碎的口申口今聲從帷幔後傳來。

    季蕪垂下頭看著自己穿的這一身,明黃色的天子朝服,繼而又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光色。

    甚是頭痛的搖了搖頭,白日宣淫,這做派還真是符合原身昏君的美名。

    季蕪現在穿過來的是古宮廷世界,正是天下混戰之時,其中以秦,周兩國的實力最為雄厚。

    秦以武立國,律法嚴苛,而周尚仁,強調以禮治國。

    而季蕪的這具身體,正是秦國的君主,名字也喚作季蕪。

    出了名的昏庸暴虐,殺了自己的胞弟逼宮篡位,才坐上這人上人的位置。

    秦國的老板姓無一不暗地裏戳著季蕪的脊梁骨罵昏君無道,而百姓心裏的明君就是天下都稱賢明的梁王。

    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都盼著季蕪早些死了,這樣賢明的梁王才能繼承大統。

    可是,在萬民唾罵之下,季蕪不但活的好好的,還活的越來越好。

    一國軍權盡數收攏在季蕪手中,雖然外人都說季蕪貪圖享樂,可國庫裏大半的銀子都是拿去養了軍隊。

    所以季蕪隨便人怎麽罵,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寫上一兩首打油詩,調侃那些酸臭的文人。

    但季蕪穿越過來的時間節點有點不好,周國之前避讓秦國,是因為忌憚秦國的軍隊,後休養生息,國富軍強,已然隱隱有了要一統天下之勢。

    想到係統剛才說到的任務,季蕪的心情頓時更加不美麗了。

    這個任務世界難度增加主要表現在,除了降低任務目標的黑化值外,還要替原身完成兩個任務。

    一是帶領秦國統一天下,二是讓原身的心上人喜歡上原身。

    原身的心上人,也就是本世界的目標人物。

    周國的長公主鳳歧,按照原身的意思就是,你把人家的國家滅了,你還得讓原身喜歡上自己。

    家仇國恨,向來就是死局。

    “難啊難~”想到此時任務目標就在內殿,季蕪凝了神色,去裏間換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冷冽長相所賦予的攻擊性頓時就淡了下去。

    緩緩踱步往內殿走去,撩開帷幔,荒誕且極其豔色的一幕印入季蕪眼中。

    鳳歧此時身上僅覆了一層薄紗,融融火光下,什麽都遮不住。

    由羊皮做成的軟縛將人五花

    大綁成屈/辱的姿勢,而床榻外側的銀盤上,擺了一列宮牆裏專門用來折磨人的玩意。

    各種粗細大小的玉勢,雕刻精致的緬鈴,乃至於用來開發後……

    季蕪強裝淡定走上前去,隻見塌上人神情似歡愉又似痛苦,晶瑩的汗珠滾落,曼妙的曲線與薄紗貼合在一起,每一處都極其誘惑人。

    看這情況,應該是被喂了那下/作的藥物。

    季蕪太陽穴突突的跳,將床榻一側的小玩意都給掃開,伸手想要將軟縛給解開。

    手剛伸出去,塌上人似是有所感覺,濕漉漉的杏眸忽然睜開了,寒芒乍現,話裏難掩恨意,“無恥,”

    原身向來沒臉沒皮慣了,神色不改,繼續去解軟縛。

    哪知塌上人突然強烈的掙紮起來,折騰了幾次都沒成功。

    季蕪也失了耐性,幹脆直接跨坐在鳳歧身上,壓製住她的雙手,惡狠狠的威脅道,“姑姑,你要是再掙紮,我可就不保證你這身子的清白了,”

    聽到姑姑這兩個字,鳳歧突然就卸了力氣,兩行清淚滑落~

    世人都不知道,周國長公主鳳歧其實就是隱居在青陽山,被天下學子尊崇的白芷謀士。

    世人更不知,周國長公主曾為梁王的幕僚,還在陰差陽錯下教導過現在的大秦天子季蕪。

    天下人隻知白芷謀士,在原鹿之戰時,周秦兵力懸殊十倍的前提下,以天、地、人三策,幫助陷入絕境的周國軍隊,反敗為勝,一舉揚名。

    身下人老實了,季蕪得以順利的將軟縛給解開,拉過一旁的薄衾給鳳歧蓋上,自己躺在外側。

    藥性還沒解,鳳歧很不好受,緊閉著眸,容色冷白,身體蜷縮在一起,唇上的齒痕滲出零星的血絲。

    鳳歧很美,美在骨相,不是那種豔俗的美,第一眼不會讓人覺得驚豔,卻見之難忘。

    鼻梁高挺,下顎瑩潤,微上揚的星眸帶著壓迫感,但此時裏頭盛著水光,隻餘楚楚可憐。

    季蕪見她這麽難受,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翻身下榻,在一側的櫃子裏找了起來。

    翻來覆去,一個葫蘆狀的青色小瓷瓶滑落在地,是那種藥的解藥。

    季蕪手忙腳亂將解藥喂下去以後,鳳歧漸漸沒了動靜,綿長的唿吸聲從耳畔透來。

    總算是安靜了,季蕪去喝了口茶水,也跟著躺下睡著了。

    季蕪做了一

    個夢,夢裏是暴君的童年。

    小時候暴君生活在一個破落的小院,她的母妃極其受寵,卻極不喜歡她。

    因為她是女兒身,不能去肖想那個位子。

    在她弟弟出生前,日子不算太難過,可當她母妃生下皇子後,就開始失寵。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是墜入了水深火熱的地獄裏,這四方天地,最擅長的就是踩高捧低。

    她成了宮裏人人都能踩上一腳的對象,任打任罵,身上常年都被青紫色覆蓋著。

    而她的母親,不來跟著眾人打罵一場,對她來說就是恩賜了。

    轉折出現在都城梅花開的最好看的那年,她被當時的皇後給領養了。

    她以為這是救贖,殊不知是更深的煉獄,被毫不留情的丟進暗衛營中,每天見證著同齡人的死去。

    而皇後領養她的目的隻有一個,殺了她的弟弟,幫助她的兒子奪得皇位。

    皇後以為那點可憐的恩賜會讓她感激涕零,可是她錯了,她蟄伏著,等待著,報複所有人的時機。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

    除了一個梁王,當年欺負過她的人不僅死了,還死的很慘。

    作者有話要說:暴君:我要以下犯上了~~~

    姑姑:皮癢就去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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