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那人被一劈兩半,快到連誰出的手都沒見到。

    ——這定是個善於藏匿的殺手。

    剩餘的兩人沒辦法再起陣,紛紛祭出靈寶防備著。

    “誰在裝神弄鬼!出來!”

    身後傳來枯枝輕響,左邊的修士宛如驚弓之鳥一劍刺了過去,就那一分神,他已屍首分離。

    熱血噴濺在臉上,剩下的那名修士哆嗦了下,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防禦上。

    但顯然殺手不準備再偷襲了,一把銀色鐮刀在他頭頂顯形,握著鐮刀的妖修長著對尖耳,滿頭銀發飛揚,眼角下濺到了滴鮮紅的血,為過於的正派的臉上憑添了幾分邪氣。

    沈千眷摘下一片杏葉,杏葉在他手裏被冰封,眨眼間出現在鐮刀之下。

    鋒利的刀刃懸在他額上,被一片杏葉抵擋住,杏葉上的冰霜正細碎落下。

    “想活嗎?”沈千眷道。

    懸崖上,橫生出的杏樹上影影綽綽能看到兩個少年,一站一坐,仿佛與下麵的修羅場景格格不入。

    “別多管閑事。”鐮刀在手裏傾斜了一個角度,那片杏葉“啪”地一聲脆響,斷成兩半。

    那修士不顧形象就地一滾,口中連聲應道:“少俠救我!”

    銀發妖修消失在原地,鐮刀在修士身前出現,又一片銀杏葉轉瞬而下。

    又一次被打斷,那修士向著反方向爬去。

    沈千眷道:“帶我去找通天道,我便救你。”

    “我帶你去!”修士毫不猶豫答道。

    妖修銀白的眸子抬起看向他們,再次原地消失。

    這一次卻不是衝著修士去的,攜著風直掠而上。沈千眷眸光一凝,從銀杏樹上躍了出去,黑色長刀上覆上冰霜,與鐮刀相撞,刺耳的聲響在山穀間迴響。

    “寧願淪為妖修也不願臣服天道麽?”

    妖修一怔,就聽他繼續道,“你跟你妹妹元玉姝倒是一點都不像。”

    “你是誰?”

    中古之後,再沒人知道這些,何況這張臉他從未見過。

    一聲狼鳴傳來,百人隊伍牽著狼群迴來了。

    雲舟渡站了起來:“師兄,我們該走了。”

    現在就與天都的人發生衝突還不是個好時候。

    “救救我們!”

    “放了我們吧!”

    被關在籠中的妖修清醒了些,忙出言相求,他們運氣不好,一進山脈就被抓了。比他們早些日子抓進來的妖修說,他們會被送去一個地方折磨到他們自願去死。

    沈千眷用餘光掃了眼,問:“你要救他們?”

    “不,我要他們的妖丹。”

    底下求救的妖修:“……”

    44、明滅(二)

    ◎“誰派你來的?”◎

    “妖丹治得好你的傷麽?”

    沈千眷在冰霜順著鐮刀蔓延至他手上時收了手。

    若不是受了重創,自身難保,以他中古至今的修為,斷然不會這般躲躲藏藏。

    “不關你事。”銀發妖修琢磨不透他什麽意思,也收了手,靈力在手中運轉,時刻提防著他。

    “元清正。”雲舟渡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鳳璿還好麽?”

    提到鳳璿,運轉的靈力出乎意料地停滯了一瞬,元清正看了他一眼,沒有迴話。

    不知哪來的鎖鏈纏住了正努力縮減存在感,順便搞小動作傳遞消息的修士,他被提到了銀杏樹前,雲舟渡踏空過去,在那修士瑟縮的眼神中,“哢”一下擰斷了他一隻手。

    慘叫聲似乎遲了一息,雲舟渡這時又輕飄飄地拋出一句:“你的消息是我告訴他的。”

    元清正這才正眼看向他,猶豫了下道:“出了點意外,天道察覺到了他,鳳璿的神魂快被打散了。”

    所以他想用妖丹給鳳璿續命?

    雲舟渡將什麽東西拋給了他,一扯鎖鏈與沈千眷一起消失在傳送陣中。

    手掌攤開,玄葉琉璃心靜靜躺在他的掌心。

    他想起來了,那人他曾在中古時期見過,他以一枚銅板借走了鳳璿的氣運,卻賜予他不死神魂。不死神魂唯有天道之力可以打散……隻要將氣運歸還,驅散天道之力,鳳璿就不會死。

    元清正再次投去一眼,在數百修士趕迴來前,轉身將鐮刀向下甩出炸開牢籠,戴上鬥笠趁亂混入其中。

    “怎麽不問問梧桐別院的事是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沈千眷語氣十分篤定。

    針對昭天劍宗的事是從三十年前開始的,元清正若想謀劃什麽,昭天劍宗早就不存在了,更不會多此一舉有“李代桃僵”這種戲碼。

    梧桐別院看似針對妖修,但也僅限於樂澤學府,對妖

    修群體來說,造成的威脅可以忽略不計。

    加上樂澤學府對梧桐別院人人避而遠之的謠言,追根究底,還是不想讓人發現沈宏朗被藏在樂澤學府。

    不想沈宏朗死,又用那麽複雜的方式將他藏起來,這不是元清正的作風。

    沈千眷將自己的想法給他分析了一通,被雲舟渡一句“人心都是會變的”給堵了迴來。

    他活了那麽多世,依然沒看懂的就是人心。

    他們各有各的立場,可以為了同一個目的選擇放下仇恨,也可以因為利益不合,朝令夕改,甚至反目成仇。

    沈千眷思考了一路,雲舟渡也沒怎麽說話,最難受的就是被抓來帶路的修士了。

    打從今早開始,他的眼皮就在跳,他本以為就是些小麻煩,哪知道遇上了這麽個煞星。

    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兩位,穿過這片雨林,再過一座城池就到了。”

    沈千眷迴過神來,停下了腳步:“應蒼山脈有城池?”

    “有……”那修士滾的渾身灰撲撲的,臉上還沾著未擦幹淨的泥印,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一把劍橫在他脖頸上。

    “誰派你來的?”雲舟渡冷冷道。

    修士欲哭無淚,不是您二位把我劫來的麽?

    他看到沈千眷雙眼眨了一下,接著他仿佛被拉扯到了另一個時空,天地萬物皆化作虛無,幽藍的光照進心底,仿佛在審判著他一生善惡。

    他不知飄蕩了多久,再次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那兩名少年的身影,一條被釘死在地上的黑蟲還在蠕動著。他正覺惡心,忽聞一陣惡臭,像放爛了的腐屍,他四下找了找,最後發現那竟是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

    一盞茶前。

    飛刀將修士身上鑽出的黑蟲釘在了地上。

    雲舟渡蹲下看了看:“是噬屍蠱。”

    噬屍蠱食人血肉,若被有善於此道的有心人利用,可借此操控他人。

    沈千眷輕吸了口氣:“這麽說來,前往東稷鎮的四名修士和他們一樣,中的不是毒,而是蠱?”

    “有這可能。”

    “那麽昭天劍宗……”

    雲舟渡靜靜望著他:“師兄,他們不是。”

    沈千眷闔上眼,心緩緩沉了下去。

    45、明滅(三)

    ◎天地間沒

    人記得我◎

    應蒼山脈有異寶即將現世的消息在整個修真界不脛而走,短短半月,山脈中唯一的城池人滿為患,誇張點說,但凡來的晚些,別說客房,連柴房都沒了。

    一位老管事已經在城西等候多時。

    山脈中妖獸眾多,各種稀奇古怪的魔物也時有出沒,莫名其妙死在應蒼山脈的修士更是不計其數。

    若不是兩位小公子吵嚷著非要來,家主也必然不會同意。但若家主不同意,那兩位小祖宗就會偷跑出來,與其到時候出了事問責,倒不如提前安排人手保護起來。

    老管事掐指算了算,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該到了,莫不是真遇上了什麽事?

    正想著,一輛破損如經曆了場惡戰的馬車駛了過來,好在還能看出是齊家的馬車。

    與出發前兩隊人馬護送相比,此時就剩了一個駕車的小廝,想必一路上定是遇上了什麽。

    “兩位公子,我們到了。”

    車簾掀開,馬車上下來兩個十五六歲的錦衣少年。

    老管事迎了上去:“老奴奉家主之命前來迎接二位公子。”

    他沒有詢問這一路發生了什麽,見他們安然無恙便鬆了口氣。

    “丁叔,怎麽就你一個,其他人呢?”手持折扇的少年道。

    “他們都在城中與家主商議要事。”老管事道,“離異寶現世還有些時日,兩位公子可在城中四處看看,隻是莫要再出去了。”

    這話說的委婉,實則是在提醒他們別再添亂。

    大公子將折扇一收,道:“那便快些進城吧。”

    老管事皺了下眉頭,多看他一眼。齊家人丁不旺,這兩位小公子從小被寵到大,脾性可見一斑。若是尋常時候大公子早開始厲聲斥責了,摔壞東西都不算什麽,打罵手下才是常事。

    難不成真是這趟應蒼山脈之行嚇住了他們?

    越想越覺得有這可能,連一向伶牙俐齒的小公子齊思玉都一反常態沒有開口。

    入了城將他們安頓好之後,老管事便稱有事離開了。

    齊家不是什麽大家族,按天都給出的排名來看,幾乎是吊在末尾。好在齊家家主本事大,又廣結善緣,這才有了他們一席之地。

    片刻後,稱累了要歇息的兩位公子聚在了一起。

    “有什麽發現?”

    “

    來此的大部分都是不明真相被騙來的修士,從名門望族到隱世散修全都有。經過茶樓時便聽有人說自己收到天都詔令,有人說來此是因為有異寶現世,還有人說來曆練的……理由有千萬種,總之目的都不純粹。”

    當人越聚越多時,就會吸引更多的人來。

    “城池內外皆有法陣,入了夜我便去查探一番。”說著那小公子拿過他手中的扇子,瞧了他一眼,“你為何要選這兩人?”不等他開口又道,“那小廝不管麽?他可是看見了齊思恆和齊思玉的屍首,到時候他若揭發我們,即便齊家族人看到他們的屍體也不會相信那是妖獸所為。”

    “不必。”從一開始沈千眷就沒打算遮掩,他坐下道,“他們已經起疑了,何必多此一舉,況且……”在這城中讓他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況且什麽?”

    沈千眷搖搖頭:“但願是我多慮了。”

    “其他的好說,這妖氣怎麽解決?”扮作齊思玉的雲舟渡抬起手在手腕上嗅了嗅。

    妖氣他們自己是嗅不出來的,雲舟渡就是能憑感覺感受到那種若有若無的存在。但若遇上修為高深者,甚至用不著靈器查驗就能一眼發現。

    “簡單,交給我。”沈千眷微微一笑,抓著折扇一頭將他拉了過來按坐在腿上。

    熟悉的氣息迅速襲來,沈千眷壓著他後腦,仿佛要將他體內的空氣都汲取一空。

    “你……”雲舟渡麵色潮紅,看了看自己,明明沒什麽變化,他卻能感覺到少了什麽,不確定道,“你把妖氣收迴去了?”

    折扇“刷”地展開,沈千眷笑道:“小師兄果然聰明。”

    “你是妖?”

    沈千眷:“……”

    這可真是難住他了。

    “是,也不是。”沈千眷想了想又含糊其辭,“曾經是。”

    雲舟渡思索著起身倒了杯茶,手指緩緩劃過杯沿,分析道:“有上古血脈,喜寒,靈根屬水,沒有天敵,且天地初開就存在的大妖……”

    許是他讀的書卷不夠多,並沒有看到過類似的記載。

    若非要說一個,唯有應龍與之相近,可看他也不像……

    沈千眷扯了扯嘴角:“小師弟你別猜了。天地間沒人記得我,又怎會有我的記載。”

    這麽說來,曾經記憶未恢複時的沈千眷就愛收集有關上古兇獸的玩意,原來不是因為喜歡,而

    是想找到一絲自己存在過的痕跡麽……

    “公子。”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兩人。

    “兩位公子,家主有請。”

    46、明滅(四)

    ◎我們很快就要見麵了……◎

    空地上擺著三具死屍,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被凍死的。從他們栩栩如生的動作和表情來看,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危險就已經斃命。

    這事可大可小,但這三人中有十大仙宗的修士,那便是一樁大事。

    城中皆是修士,任何邪祟混進來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所以這多半是人為。

    這次十大宗門中來的無論資曆修為最高的是沃肅長老,他坐在高位上,手中捏著一塊傳音玉,陰沉著臉,讓人看著不怎麽好接近。

    “長……長老。”一名弟子頂著壓力前來,“迴稟長老,有發現了。”

    “說。”

    “城西又發現兩具屍體,他們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可要派人過去?”

    沃肅暗忖道:“在此大開殺戒,簡直目中無人。”

    他被派來才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全然沒將他放在眼裏。沃肅麵子上掛不住,收起傳音玉,甩了下寬袖:“既然他想引我們過去,那老夫便親自去會會。”

    傳話的修士將他們帶去了空巷,眼看越走越偏僻,沈千眷用胳膊拐了拐雲舟渡:“一會兒你想辦法自己跑,不用管我。”

    許是這一路兩人都太配合了,倒真像外麵傳的那樣,是兩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領路的修士便也沒在意他們說了什麽。

    但很快,肩頭搭了一隻手,看似沒使什麽力,卻將他整個人定在原地。

    “還有多遠啊,沒有馬車接送便也罷了,連個坐騎都沒有,來之前你可沒說要走那麽遠。”沈千眷扁了扁嘴,又拿折扇敲了敲自己額頭。

    如果這副表情放他原來的臉上,那就是憨態可掬的可愛,加上他身上不可言說的佛性,讓人一見便覺得此人溫良無害。

    可他忘了現在不是原本的模樣。

    修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無奈又甩不開他的手,忍了忍道:“公子,家主就在前麵,過了這巷子就到了。”

    “是麽。”沈千眷以齊思恆的口吻道,“本公子不想走了,你找人抬我過去。”

    “……”修士本來還想耐著性子勸兩句,一轉頭卻發現齊

    思玉不見了。當即一掌打過去,這兩人顯然早發現了他的意圖。

    沈千眷撒手避開一擊,折扇輕晃,兩人靈力撞在一起。冰寒爆裂開來,整個空巷都附上一層寒霜,修士雙腿被凍住,他忽然大笑了起來。

    血從七竅流淌而出,他渾然不覺,死死盯著沈千眷道:“我們很快就要見麵了……師兄。”

    他說完這句話,再也承受不住天道之力,瞬間炸成血霧。

    “……”

    “我們中計了。”雲舟渡從巷子裏出來,裏麵擺著兩具被冰凍的屍體,正是齊思恆和齊思玉。

    正在這時,天烏壓壓地黑了下來,沃肅身後跟著城中半數修士禦劍而來。

    “孽畜!還不住手!”

    沈千眷周身蒙著一層血霧,像極了某些貪於血食的惡妖。轉瞬無數道靈光落到他身上,沈千眷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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