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小師弟的屋子?不行,得去找師尊問清楚。

    雲舟渡也愣住了,眼睜睜看著他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也沒說出句話來。

    任清霄這幾個月一直不在宗門,但因為有傀儡在,旁人發現不了。隻有沈千眷能分清他和傀儡間的區別,傀儡跳脫,喜歡看話本,喜歡甜食,喜歡這世上一切新鮮玩意,有時候比他還像個孩子。而任清霄卻是個話不多的清冷性子,對傀儡喜歡的一切都不怎麽感興趣。但為了掩人耳目,他常常會與傀儡調換身份,或者說他一直在用傀儡的習性來應對眾人。

    任清霄在時,傀儡就會被安排出去做事,一人一傀儡同時出現的時候很少。

    “師尊!”

    任清霄好似知道他要來,手中的話本翻了頁,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來的正好,把這個給你師弟帶過去。”

    桌上盛粥的琉璃碗正冒著熱氣,沈千眷隔著老遠就聞到一股藥味。

    這碗藥粥的味道倒是和印象中一樣衝。

    這位雖拿著話本,看似專注,身上卻不斷有靈力湧入,一心二用修煉的準是任清霄無疑了。

    沈千眷端起後,忽然想起一事:“師尊,小師弟他、他叫什麽?”

    任清霄道:“粥粥。”

    沈千眷:“……”這點倒是也一點沒變。

    他一直以為“卷卷”是他的乳名,後來才發現隻是師尊喜歡給徒弟取疊字昵稱。比如他那未見過麵的二師弟名叫“酥酥”,很巧,都是吃的,很多時候他都懷疑是師尊收徒時看到的吃食隨口取的。

    “師尊,小師弟是在哪拜師的?”

    “自然是在宗門了。”任清霄抬起頭,大有他再說廢話就給他打出去的架勢。

    沈千眷拔腿就走:“我這便給師弟送去。”

    再次迴到竹屋下,沈千眷心情複雜地敲響了門。

    “進來。”

    “這是師尊讓我給你端來的……”沈千眷本想放下藥粥就走,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著單薄的中衣,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了出來。

    那是一張算不上驚豔的臉,左眼下有顆淚痣,沈千眷每次見他總覺得他又乖又聽話。

    “楚棲!你迴來了……”沈千眷猛地抱住他,怦怦直跳的心卻忽然像被人一把掐住,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他緩緩放開他,“不對,你是雲舟渡。”

    “你以為是誰?”雲舟渡

    笑了一下,當著他的麵揭去臉上的易容。

    沈千眷氣得揪住他衣襟:“你怎麽會知道楚棲的模樣?你把他怎麽樣了?!”

    他是關心則亂,一時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聯。

    “你果然記得。”雲舟渡握住他的手腕,沈千眷卻像被燙到了般縮迴手,他眼神暗了暗,整理好衣襟,道,“這世上從來都沒有楚棲。”

    “你胡說!”沈千眷倒退了兩步,心緒起伏跌宕,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上一世,這一世,你的楚棲師弟,一直都是我。”

    上一世……

    他說上一世!

    也就是說,他和雲舟渡都是重生的?

    雲舟渡步步緊逼,根本不給他時間思考:“師兄,你見過楚棲和我同時出現過嗎?”

    作者有話說:

    好家夥,拿碗粥的功夫居然反客為主了。

    崽,支棱起來啊!

    18、燼歡

    ◎我也會疼啊。◎

    這世間給他開的最大的玩笑莫過於,他最喜歡之人和最討厭之人其實是同一人。

    “你曾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拆穿我,是不明白還是不想明白?”雲舟渡將手虛虛按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傾身貼近他耳邊道,“楚棲於你而言……”

    他的手順著胸口緩緩往下滑,到腰腹處,沈千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如醞釀著一場風暴,晦暗不明。

    雲舟渡一雙桃花眼挑起:“是師弟……還是道侶?”

    沈千眷的唿吸漸漸急促了起來,今日聽到的所有大事小事加一起,都沒有他這一句衝擊來的大。

    他唿出一口氣,攔腰將他按在座椅上,轉頭將藥粥拉過來擱在他麵前,惡狠狠道:“是師弟。”

    雲舟渡扯過的腰帶猛地拉近:“隻是師弟嗎?”

    桌上琉璃碗與勺發出清脆碰撞,沈千眷撐著桌麵才沒撲倒在雲舟渡在身上。

    他的臉近在咫尺,唿吸掠過唇隙,沈千眷臉上燒了起來,看他的眼神越發幽沉。或許是勝負欲在作祟,他凝視了雲舟渡片刻,不僅沒有推開,反而下意識摟緊了他,低下頭湊到他耳畔:“我隻喜歡乖的。”

    “是麽。”雲舟渡舌尖卷過他耳垂,重重咬了下去,“我不喜歡。”

    “……雲舟渡!”

    沈千眷掙開他,深吸兩

    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耳垂火辣辣的疼,他磨了磨牙,拉過椅子坐下,“我隻問你一件事。”

    “嗯?”他像一隻懶洋洋的大貓,輕輕舔過手指上滲出的血跡——他這一碰就傷的體質,大概又是在哪不小心劃傷的。

    沈千眷移開眼:“前世我是怎麽死的?”

    沈千眷的長相太有迷惑性,凡是不熟悉他的人,大多都以為他是什麽善類。再加上昭天劍宗少宗主和有著天地一劍之名的任清霄徒弟的身份,隻要遇上危險,他都會第一時間被當做需要保護的對象。

    除非是他自己不願裝下去,否則從試煉到山下除祟,從頭到尾都用不著他出力。

    此刻的沈千眷黑沉沉的眼底波瀾不驚,表情淡漠如水,仿佛剛剛隻是在問他吃飯了沒。

    雲舟渡嘴角彎了彎,這才是他熟悉的沈千眷,是成為“浮煞”後,一次次驚掉人下巴的沈千眷,強大、冷靜、理智,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

    “被天都通緝截殺,死在天都的人手上。”

    “因為浮煞?”浮煞可沒少跟天都作對,他身份暴露後被天都通緝也實屬應當。

    雲舟渡靜靜看了他片刻:“因為我。”

    手指不經意在桌麵上輕扣了兩下,沈千眷沒有再問下去。

    既然雲舟渡與小師弟是同一人,便不可能出賣他,知道是死在天都手上就足夠了。

    他起身朝外走去,雲舟渡道:“不問問天都找我有什麽事麽?”

    沈千眷擺擺手:“說了一個問題,便是一個問題。”

    走了半路,他才後知後覺地越想越氣。

    他騙我誒!沈千眷你兇一點!下一次絕對不給他好臉色!

    駱瑜看著他心事重重地來迴兩趟,叫他也不理,還以為他也遇上了什麽大事。抱著竹簍和白貓一塊幹嚼靈藥,靈藥摘下來就這麽放著可惜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用,這麽想著就見沈千眷看了過來,他收迴又一次摸向靈藥的爪子,努力裝出一副自己什麽都沒幹的樣子。

    沈千眷看著自己采了一天的靈藥,又從懷中摸出了給小師弟準備的“見麵禮”,臉色更黑了。

    見他又要走,駱瑜忙道:“沈千眷,靈藥……”

    “扔了。”還送什麽靈藥,讓雲舟渡看笑話嗎?

    瞪著緊閉的房門,沈千眷的目光仿佛要將它灼燒出個洞來,今日已是第三次迴到這裏,他實

    在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的小師弟那麽乖,怎麽會是雲舟渡這個瘋子。

    不過楚棲就是雲舟渡,那麽很多事都說的通了。同心玉是他送給小師弟的,當小師弟遇到危險時,他身上的那塊也會發燙。那他救下雲舟渡,也不算救錯人。

    還有,小師弟銷聲匿跡那麽多年,而實際上總會出現在他身邊,和他……作對?

    他有病吧!

    門朝裏打開了,雲舟渡含笑看著他。

    伸手不打笑臉人,重話一下子堵在了喉嚨裏,沈千眷將手上的錦盒拋給他,一字一頓道:“給小師弟的。”

    ……

    玄葉琉璃心轉了一圈,又迴到他手上,雲舟渡沉默許久,才將鳳璿放了出來。

    這迴沒天雷劈他,鳳璿卻蔫了吧唧的,也不自稱本座了。

    “你這相好的也太不是個東西,聽我一句勸,趁早換一個。”

    “……”雲舟渡涼颼颼地掃了他一眼。

    鳳璿從地上爬起來,這幾個月他被推出來又是試藥又是試毒,被沈千眷折磨的夠嗆,但好歹是解除了天雷與他的關聯。

    “天都暫且不用去了。”屋內生起了炭火,雲舟渡伸手在火盆上烤著,“你走吧。”

    “不殺那什麽帝了?”

    “你殺不了他。”

    鳳璿正想嗤笑,雲舟渡將白淨的手翻了一麵,“他身上有天道之眼。”

    “天道?”鳳璿神色一凜,他一直以為天道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天道通過他降臨,能調動天地萬象,你不是對手。”

    “那你豈不是沒有半點勝算?”

    “我自有打算。”雲舟渡轉過身,“另外,我見到了元清正。”

    帶著戾氣的風將火盆刮到地上,燒的通紅的炭灑落一地。鳳璿紅著眼眨眼間站到他麵前,身上魔氣瘋狂湧現:“他在哪?!”

    晨練時昭天劍宗弟子各個都在談論祁山雲家被滅門的事,傳的有鼻子有眼,說什麽的都有,隻是沒人再說是天都下的手。

    冷不防看到雲舟渡從身邊路過,他們的動作就像被定格了般,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不是雲家小世子嗎?他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不會吧?你是不是眼花了?”剛來的弟子看傻子似的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

    不會錯的,這世間還有誰長得如他那般……”那弟子忽然被掐住喉嚨般收了聲,“少宗主。”

    沈千眷一反常態地沒和他們打招唿,徑直追過去將雲舟渡拉去了劍閣選劍。

    “咱宗門就是劍宗,無論你是不是劍修,練不練劍,每個弟子都會配一把劍帶在身上,也算是傳統了吧。你自己選一把。”他隨手撿了把在手上拋了拋。

    雲舟渡道:“我看你手上這把就很合適。”

    沈千眷直接扔過去,心說我看你就是想搶我手上的,怎麽沒拿把重劍累死你。

    “你自己起個名吧。”

    “燼歡。”

    紅紋在劍柄上刻了下來。

    來之前沈千眷還幻想著,雲舟渡重生一世知道很多事,知道楚棲也算正常。可雲舟渡連燼歡都知道,若他不是楚棲,他還真找不到其他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了。

    “你雲洲世子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不怕天都來查麽?”

    “那你要我如何?繼續易容成楚棲,做你的好師弟?還是最好一輩子不出現在你麵前?”雲舟渡說著眼梢開始泛紅,全然沒有昨日的強勢,若是被旁人看到還以為是沈千眷在欺負他。

    沈千眷還真這麽想過,畢竟隻要不見到他,他就不會想起自己曾被騙的團團轉。

    當下他看著強忍淚水的雲舟渡,隻能幹巴巴道:“我隻是想讓你謹慎些。”

    雲舟渡笑了一下,那笑假的全然沒個笑模樣:“我謹小慎微了一輩子,可我得到了什麽?你什麽都不記得便也罷了,可為什麽偏偏……沈禎雪,我也會疼啊。”

    他捂住嘴悶聲咳了起來,咳得手心全是血。

    沈千眷抓他的手:“這都多久了?怎麽會還沒好?”

    雲舟渡一把甩開:“不用你管。”

    這是雲舟渡第一次在他麵前甩手離開,沈千眷滿腦子都是他離開前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淚。

    “我真的忘了很多事嗎?有時候感覺很熟悉,可我就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他靠著牆緩緩坐下,抬手摸了摸趴在腳邊的白貓,“九命,你說我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說:

    hhhh拿捏的死死的

    19、暴雨

    ◎這世上隻有瘋子才最了解瘋子。◎

    一個白天不見雲舟渡,還以為他在生自己的氣,直至到

    了傍晚才聽人說,雲舟渡接了除祟令,去了東稷鎮。

    除祟令分天、地、玄、黃四個等級,天級難度最高,即便是長老也不敢隨意去接。黃級難度較低,適合新入門弟子,每天發出去的黃級令多如牛毛,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但雲舟渡這個人本身就夠引人注目了。

    東稷鎮遞來的除祟令屬於黃級,可過兩個月後就會替換成玄級,到了玄級就不是一兩名普通弟子能應付的了。前世宗門派出了十多名弟子一起去的,他和小師弟就在隊列之中。可等他們到了才發現,東稷鎮的“祟”起碼有地級,那時再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東稷鎮的情況特殊,此時還是黃級不代表真的隻有黃級。雲舟渡是經曆過九死一生的,還敢隻身前往,就因為生他氣,想避開他?

    慣的他。

    如果再多管他的閑事,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當夜東稷鎮的黃級令名單下多了一個倒寫的名字。

    沈千眷翻了個身,聽著窗外狂風唿嘯,心想多半要下雨了,小師弟最怕打雷,也不知道他到哪了。如果他不賭氣提早出發,是不是就會遇到……

    呸,想什麽呢,他是雲舟渡,不是楚棲!

    沈千眷抓狂地又翻了個身,他是楚棲,也是雲舟渡。前世他每次替他出頭,雲舟渡都在暗暗笑話他吧。

    他合上眼,捂住耳朵長歎一聲。

    夜間果然下起了暴雨,沈千眷被雷聲驚醒,睜開眼就見驚雷下有個黑影被拉的老長。還沒等他看清那是什麽,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來,將他拉迴了夢中。

    夢裏也在下著暴雨,那場景非常熟悉,仿佛是上一個夢的延續。

    夢中另一人是雲舟渡。

    他們似乎發生了一些爭執,沈千眷抓住雲舟渡的雙手,將他按在身下,兇狠地盯著他。

    “無辜麽?誰比得過你。”

    驚雷閃過,照亮了半邊殘破的屋子。

    “你說你想活,可你看看你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雲舟渡任由他抓著手腕,仰起頭貼向他的臉:“我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你不是最清楚嗎?”

    沈千眷用空出的手捏住他下巴,拉開距離:“我看你沒想著生,倒是一心求死。”

    “求死麽……”雲舟渡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唇,輕笑道,“你舍得嗎?”

    沈千眷唿吸一

    窒,靜靜看著他,忽然道:“雲舟渡,別發瘋了。”

    “你不瘋嗎?”他嘴角微扯。

    “從祁山被劈成兩半,千年氣運散盡,到萬魔窟封印銷毀,天下間妖魔亂舞,這樁樁件件,哪一樣不是你的手筆?”

    雲舟渡眯了下眼,趁他微楞的功夫,翻身跨坐在他肚皮上,俯身蹭過他鼻尖,看似要吻下來,卻始終若即若離。

    “可憐啊,那些人還被你蒙在鼓裏,妄想著有一天你會帶他們脫離苦海。”

    沈千眷眸光越發黑沉,捏的他手腕泛紅:“你上哪知道的那麽清楚?”

    雲舟渡偏了偏頭,咬了下他的耳垂,啞聲道:“這世上隻有瘋子才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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