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上京使節團裏有不少傳言說是咱們朝廷的人暗中派人將英吉利使團的人殺了,扣下了那些貨品。”楚瑜輕嗤了一聲,將那信箋遞給了金大姑姑。


    封逸的消息,比金大姑姑這還要快一步。


    金大姑姑一愣,隨後蹙眉:“簡直荒謬,誰會相信這種事情,堂堂大國,怎麽會做這等卑劣之事,不過是一點!”


    楚瑜坐在凳子上,托著腮看著窗外晃動的樹影:“是啊,誰能相信呢,可是現在來的各國使團隻怕心中都很不安罷,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話放之四海而皆準,使團們心中難免恐懼,尤其是……。”


    她微微挑眉,冷笑了一聲:“隻怕有人還要將咱們琴家拖下水呢。”


    楚瑜大概都沒有意識到她什麽時候開始會將自己當成……琴家人了。


    倒是一邊的唐瑟瑟留意到了,認認真真地道:“掌門是唐家人。”


    楚瑜一愣,這話題轉換太快,一下子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啊……。”


    金大姑姑:“……。”


    楚瑜看著唐瑟瑟那認真的樣子,有點想要笑,卻還是點點頭:“都是,嗯,都是。”


    她看向一邊的金大姑姑,卻見金大姑姑看著她的笑容愈發地慈和,就知道她對自己方才無意脫口而出的話很滿意。


    金大姑姑抬手輕咳了兩聲,把話題轉迴去:“咳咳,小夫人說拖咱們琴家下水莫非是……。”


    楚瑜點點頭,眼底裏閃過一絲銳色:“沒錯,就是您想的,咱們等著看罷,這事兒一定不會就這麽點風浪。”


    ……


    一切都如楚瑜預料的一般,上京的信隔天幾乎就能收到一些,那些‘荒謬的傳說’影響力越發地大了。


    大元因著一直都有與海外各國通商的慣例,自然設立有使節聚居區,就在玄武大街附近。


    不少使節和使團的人都聽到了關於“英吉利使團被害,價值連城的貨品被天朝暗中以海盜名義劫走”的消息,他們一開始是不相信的。


    畢竟天朝這般富庶,與他們貿易順差極大。


    但是耐不住流言愈發地厲害,那些被認為是英吉利使團的貨品也流到了上京去,讓使節們心中愈發地有點不安。


    整個氣氛都有些詭譎。


    而這日……上京暮色四合時,玄武大街也進入了一貫熱鬧的時候。


    一處異域風格的小酒館裏,來了一個身著華麗錦衣的中年人。


    他手裏提著個包袱,進門看了看喧鬧的小酒館,但見裏麵坐滿了穿著各國服飾的番人們,正高聲談笑,舉杯暢飲,間或夾雜著幾個穿著西洋人衣衫的中原妓子的高笑聲,而跑堂的小二也是黑發黑目的中原人,看著很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


    他左右看看,熟練地在靠門邊的一處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著桌上西式風格的小搖鈴晃蕩了一下:“叮當,叮當!”


    不一會,那小二就匆匆跑了過來,笑容可掬,但卻掩不住眼裏的輕蔑:“喲,這不是陳大爺麽,您這進京等戶部給您補缺的日子要結束了罷,好些天沒見著你了,我家掌櫃還等著您來喝酒呢。”


    上京是個什麽地方,那是一塊磚頭扔出去,都能砸到一個三品官的地方,各地每年為了補個好出缺,不知多少官員上來等著候旨,而上京消費自然比不得底下地方。


    許多這種地方官員寄居客棧,時間一久,手頭吃緊,過得還沒有一個尋常上京百姓日子鬆快,很是落魄,還要靠賒賬過日子,甚至典當了自己東西。


    陳達也是其中之一,原本是一個沿海小地方的縣令,這小二喚他一聲陳大爺,也不過是看在他經常拿自己書畫和家中夫人繡品來酒館換點銀子銅錢去過活。


    玄武街像這樣酒館不少,各國番人多,番人好中原的物件,眾所周知。


    見那小二眼裏的輕蔑光芒,那喚作陳大爺的中年人臉上顯出一種憤怒與傲慢來,隨後不耐煩地道:“去給你們掌櫃說一聲,我立了大功勞,很快要去赴任了,手上還有些稀罕貨,如果他想要,這走之前就出給他,本官手裏漏出來點東西,就夠你們吃一輩子了。”


    那小二聞言,上下打量了下那陳大爺,目光在他的錦衣上停了停,隨後笑眯眯地道:“哎呀,您真是發達了,我這就通知掌櫃去。”


    說著,他殷勤地給那陳大爺上了茶,又立刻轉身去了。


    這家酒館乃是一個西班牙人開的,喚作迭戈,他是個船上的廚子,原本飄揚過來來中原隻是跟船做事,後來他羨慕中原繁華,又不想再在船上幹那辛苦活,跟著人到了上京,幹脆就在玄武大街紮了根開酒館,專門做番人的生意,還有一些私下典當的事兒,一晃就過了十來年。


    這迭戈掌櫃自然認得那那陳達,聞言,灰藍的眼珠子轉了轉,讓人去把陳達請進了他打算盤的房間,笑眯眯地學著中原人作了個揖,cao著一口發音奇怪卻很流利的中原問他:“哎呀,陳大爺,許久不見,貴體可安康?”


    那陳達傲慢地點頭:“多謝迭戈掌櫃了,明日本官就要走馬上任了,今日有些東西讓你們看看可需要,換些盤纏,日後本官不會忘了你的。”


    那迭戈笑眯眯地道:“好好。”


    說著,他就看著陳達拿出了包袱打開。


    那包袱一打開,迭戈眼前就是一亮。


    那裏麵是好些極為精致的扇麵,一模一樣的,更有好幾塊上好的華麗錦緞枕套子,繡工之精致一看便是至少二三十兩銀子起一件的。


    迭戈翻了翻,很是滿意:“您去哪裏弄來的好東西,這些玩意兒就算是在上京的賣繡品的大鋪子裏也不算多呢。”


    陳達有點傲慢不耐地道:“你管那麽多作甚,就說你收不收?”


    迭戈愛不釋手地翻了翻東西,笑道:“收收,您還有什麽好東西!”


    這些東西等他讓人私下帶迴國去,就能賣大價錢。


    接著兩人討價還價了一番,雙方都算得了彼此滿意的東西。


    陳達掂量了下自己手裏的銀袋子,眼裏閃過一絲滿意:“我這裏倒是還有點別的,你看要不要?”


    說著,他遲疑了一會,從自己衣襟裏摸出了一個小口袋遞給迭戈。


    迭戈一手摸著大肚子,一手拿過那個口袋,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來一看,瞬間愣了愣:“這是……?”


    “這應該也是番邦的東西,是些女人頭上戴著的裝飾,都是純金和珍珠的,你就看著給個價格吧,我也懶得拿去當鋪了,反正那邊也給不起價格。”陳達道。


    迭戈看著手裏精致的‘頭飾’,灰藍的眼底微微顫了下,隨後再抬起眼來的時候,麵對著陳達依然是微笑的模樣:“好的,這個可是個寶貝,我們給您估個價拿銀子,來。”


    說著,迭戈比了個往另外內室請的手勢。


    陳達也沒有多想,隻傲慢地摸著胡子頷首:“好。”


    他轉身時並沒有看見迭戈眼裏陰沉的光,隨後趁著他轉身的刹那,迭戈忽然抓起了個桌邊的花瓶朝著陳達頭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陳達搖晃著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迭戈,隨後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半個月後。


    雲州


    “傳陛下聖旨,著玉安縣主親與各國使團在雲州衙門堂上澄明英吉利使團失蹤貨品之事。”


    一道聖旨直接傳到了琴家繡坊。


    楚瑜看著那聖旨,隨後又看了看自己手邊的錦盒,裏麵躺著一塊精致的玉令,上麵一個大寫的篆體‘蘇’字。


    “沈公公……。”她目光移向坐在自己右手邊喝茶的中年太監。


    那來傳旨的沈大太監倒是生得一副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樣子,笑著對楚瑜道:“這是老太太讓我給您帶的蘇家令牌,您若是有什麽需要,隻管用上這令牌,蘇家人自莫敢不從。”


    看著那沈大太監眼裏精光四射的模樣,楚瑜就知道這人一定是她的外祖母……不……祖母的心腹之一,否則哪裏會能帶來這要緊的令牌,又這麽大喇喇地將東西給了她。


    “咱家應該會在雲州住上些時日,等候查明事情真相,郡主若是有什麽需要問的隻管問咱家就是了。”那沈公公微笑道。


    楚瑜也露出個溫和的笑來:“那就勞煩公公了。”


    蘇家有什麽人脈,她未必不知道,但是這位沈公公想來一定是知道的。


    老太太這是將人撥給她,擔心她搞不定這事兒呢。


    不管怎麽樣,楚瑜還是為了老人家這份心,心頭暖了暖。


    “您看這個事兒,隻怕是鬧大了,現在那些使節到處都說是咱們對英吉利使團下了黑手,說是抓住了證據,連名鬧上了金鑾殿,民眾裏也不知什麽人受了挑唆,隻認為番人們是誣賴咱們,然後不少人衝到玄武大街打砸搶了一番,想來您也知道了罷。”沈公公歎息了一聲。


    “事情鬧大之後,已經有人遞來國書,要求咱們必須給各國使團一個交代,否則……說不定要聯合開戰,陛下將這個事兒交給您,老太太很擔心。”沈公公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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