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染指帝座?”琴笙淡淡地笑了笑,溫柔到涼薄莫測的弧度:“沒有本尊點頭,他修十世功德也沒有機會君臨下。”


    楚瑜一愣,看著琴笙有些莫名:“我以為你從來都不想要那個位置,難不成你……。”


    琴笙抬手慢條斯理地擺下棋盤:“就算是本尊不想要的東西,也隻能是本尊認可的人才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


    楚瑜看著麵前大神那理所當然的平靜模樣,忍不住托著腮深深地歎息:“還真是……。”


    任性,哪怕是自己不要的,也不允許自己看不上的人沾染麽?


    “真是如何?”琴笙執了一枚素白的棋子擱在棋盤上,又取了一枚黑玉棋落在另外一邊:“本尊付出了心力去維持平安的江山,豈容他人隨意染指?”


    楚瑜想起琴笙那一番謀劃還有天鷹大營……


    她忽然覺得琴笙說得有道理。


    楚瑜看著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琴笙,心中有些感慨,因為當年的南亭羽,憤世嫉俗的公子非才會成了在對外虜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戰鬼少將秋子非。


    因為天鷹大營的大義與犧牲,所以有了現在的琴三爺。


    不管南亭羽做過什麽,但他短暫的一生都活在情義兩難全的煎熬裏,經脈俱碎,滿心痛苦與愧疚,但她相信公子羽的一片赤子之心卻並不假,到底也不算白費。


    雖然琴笙始終沒有說過是否原諒那個曾經意氣風發,與他看山看海看日月,又背叛了他的摯友,可南亭羽所深愛的家國天下,黎民百姓如今擁有了更強大的守護者。


    他想來也也能安息了罷?


    ……


    “想什麽?”琴笙看著棋盤,忽然問。


    楚瑜瞬間清醒了過來,看著琴笙下棋,她搖搖頭:“沒什麽。”


    隨後,她忍不住問:“你……真的不擔心他是不是你的兄弟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琴笙落子速度極快,不一會,棋就擺了三分之一,若不是楚瑜約莫能懂點圍棋,能看得出這棋局黑子白子間步步殺機,她幾乎以為他隨便擺著好看。


    “死人,沒有必要知道他的來曆與出身。”琴笙精致如玉的眉宇間一片平靜,夾在指間的棋“啪”地落下,棋子敲打棋盤的清脆冰冷的聲音讓楚瑜心頭輕顫了一下。


    她看了看棋盤邊早已批好的大堆奏折並著那一盤看似平靜,但殺伐淩厲的棋局,心中再次暗歎,唉……這就是智商差距罷。


    一心二用的本事,她算是服了琴笙了。


    迴程的日子,琴笙也依舊如來的時候那般,帶著楚瑜遊山玩水。


    來時,冬日凜冽,去時夏日炎炎,風景自不同。


    在他們離開京城不久,英吉利使團失蹤的消息就傳遍了上京,權貴們議論紛紛,很是震驚了一把,畢竟使團迴去的時候,帶了那麽多價值連城的貨物,又是身負英吉利女皇的皇命,那些大船也是堅船利炮,怎麽一下子就失蹤了?


    英吉利那邊會怎樣?


    但是因為對方是離開港口之後失蹤的,雖然朝廷也立刻派了人去查,但也不算緊張。


    畢竟不在陸地上出事,又已經遠離了陸地好幾日,和大元沒有什麽直接關係。


    但是興平帝還是立刻在通譯館裏選了人跟著其他英吉利的私人商船前往英吉利,親與對方女皇傳告此事。


    上京的人們隻當此事是茶餘飯後的消息,倒是荷蘭使團和西班牙使團的人有些擔心,畢竟如果英吉利使團的人是遇上了壞天氣出了意外倒也說是天災,可若是遇上強悍的海盜,他們就要擔心了。


    畢竟英吉利使團的能耐,他們也是了解的,能跨域整個大海大半年來到中原的船隊,豈會簡單?


    若是英吉利使團都抵擋不住,他們是不是也要從現在開始做防備?


    所以他們反而是更著急知道真相的人。


    ……


    上京那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一點沒有影響到楚瑜和琴笙的好興致。


    他們全將迴程的路當做一次休養生息之遊,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山沒水美處再歇幾日。


    等到他們一行人遊山玩水地迴到了雲州的時候,已經是九月末了。


    琴家繡坊前,金大姑姑早先一步迴來了大半個月,此刻已領著所有管事早早地在門外翹首以盼。


    楚瑜一下馬車就看見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金大姑姑。”楚瑜跳下馬車,笑嘻嘻地領著霍家姐妹朝她走過去。


    “小夫人,氣色是越發地好了。”金大姑姑恭恭敬敬地在楚瑜麵前福了福。


    禮不可廢,一直都是金大姑姑堅持的。


    何況楚瑜率領曜司武衛與唐門弟子親赴赫赫尋迴主上,早已讓她及所有的管事們都心服。


    一眾管事們都恭敬地隨著金大姑姑給楚瑜行了禮。


    楚瑜受了禮,再示意他們都起了身。


    畢竟,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能讓琴笙身邊的人認可她,她沒有理由不接受這一拜。


    “哈哈,那你是沒有看見你家那位爺養得比我還好。”


    楚瑜摸摸自己的臉,這些天吃好喝好玩好的,倒是愈發細皮嫩肉了。


    不過和她一起那位也氣色好了許多,果然滿心無事,就是養人。


    金大姑姑聞言,立刻看向剛剛走下馬車的修挑人影:“主上。”


    她看了看琴笙,果然見他神色之間別有一股開闊舒淡之氣,看起來愈發地顯得公子如玉,氣色是好了很多,一貫蒼白的麵容也有了些血色。


    金大姑姑心中暗喜,對著琴笙行了禮,在琴笙點頭示意他們都起來後,金大姑姑拉著楚瑜的手,笑眯眯地道:“看這樣子,以後小主子出來的日子指日可待。”


    楚瑜聞言,臉頰紅了紅,隨後輕咳了一聲:“大姑姑。”


    金大姑姑也不取笑她,隻道:“既然都迴來了,紅袖已經早早領人將內院布置好,接風的宴席也都備下了,既然迴家了,快陪著三爺一起去沐浴洗塵罷。”


    迴家……


    楚瑜聽著這詞,心頭一暖,大力地點頭:“好。”


    隨後一行人都進了內院,楚瑜便先行去溫泉池裏沐浴了。


    琴笙這頭才用鮮花水盆裏的露水淨了手,接過金大姑姑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臉,淡淡地道:“怎麽,月曜有新的消息傳來?”


    金大姑姑看著琴笙有些猶豫:“這個……原本屬下想著等您和小夫人歇兩日,再與你們說的,畢竟不是什麽很要緊的情況。”


    “說罷,這種收網的時候,自然一點消息落不得,也省得有漏網之魚。”琴笙輕描淡寫地道。


    金大姑姑道:“其實是日曜送給月曜的消息,他在某些商人那裏看到了一些咱們繡坊的東西。”


    日曜可以說是專門負責曜司商貿事執行大總管。


    琴笙聞言,擦臉的動作微微一頓:“咱們繡坊的東西?”


    隨後,他忽然微微眯起幽暗莫測的妙目:“若是本尊沒有猜錯錯誤,這些東西不是咱們正常渠道流傳出去的,而是英吉利使節這次帶迴國的貨物?”


    金大姑姑一愣:“這……您怎麽知道。”


    “若是正常之商品,日曜怎麽會特意傳來消息,必定就是不正常的,而不正常的十有八九也就是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英吉利使團船上之物。”琴笙微微一笑。


    “隻是,他們費力抓了英吉利使團,就是為了那些財麽,還是他們不知道這附近的海域都是琴家的地盤?”金大姑姑忍不住蹙眉。


    琴笙坐了下來,輕笑了起來:“他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他們大概一覺得我在上京不知道這裏的事兒具體內情,就翻不出大風浪;二,他們未必不知道這一片海域是咱們曜司的領地,可大部分並不知道朝廷與咱關的關係,咱們也不會為了朝廷的東西與他們作對。”


    “他們以為咱們不會去管朝廷的事,所以肆無忌憚地對英吉利的使團出手?”金大姑姑蹙眉。


    琴笙屈指有一下沒有一下地輕敲擊著桌麵:“嗬,讓日曜再盯著就是,不必cao之過急驚動對方,漁網要撒大些。”


    金大姑姑恭敬地頷首:“是。”


    “讓本尊拭目以待,看看他們到底打算做什麽。”琴笙微微揚起精致的唇角,眼底有深流一般的寒光。


    但是沒用多久,他就知道了……


    或者說楚瑜也知道了。


    ……


    “什麽……你是說咱們讓英吉利大使團帶迴國的東西,都一一出現在了雲州的黑市上?!”


    天工繡坊裏,楚瑜正在挑眉搗騰手裏的東西,忽然聽得這個消息,愣了愣,忽然有了點不太好的感覺:“這也太快了!”


    她蹙眉,前幾日還說在海上的船隊裏,這一次,竟然就出現在了雲州上?


    而且不少人都在哄搶,畢竟那價格雖然貴了點,可都是稀罕繡品,販賣的人不多時就賺了個體缽滿盤。


    “可是咱們暗中拿下這人,對方卻也隻知道貨是商船轉了許多手的東西。”金大姑姑頷首。


    隨後下一刻,唐瑟瑟忽然神色有些凝重地匆匆進來:“掌門,是逸哥兒的飛鴿傳書。”


    楚瑜打開那信筒一看,神色微冷,嗤笑了一聲:“嘖,果然是開始興風作浪了——隻是想要拖整個朝廷下水,他們的手筆真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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