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關珩再次迴到自己家中的宮渝,心情卻與上一次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進門的時候,他還是照舊拿著大筐攏住了企圖衝出入戶門的肥貓們,一扭頭見關珩臉上帶著笑意,正準備從他懷中把筐接過去。

    見此情景,宮渝也就順理成章地鬆開手,放心地交給了他。

    至於遞筐時兩人指尖相碰所帶來的緊張不安,宮渝則是把這一切都歸結於關珩的這張臉。

    都是因為關珩長得讓人覺得充滿了信任感,而並不是他對關珩動了什麽齷齪心思。

    “哥哥,很晚了,你要早點休息,明天幾點到片場?我起來給你做早餐。”

    關珩也學著宮渝往常的樣子,把手伸進貓筐裏挨個兒擼著,溫和的目光暖陽般灑在宮渝臉上。

    宮渝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忙抱起在他腳邊上躥下跳的老四摸了兩把,然後將它放進大廳裏隨處可見的貓窩中,煞有介事地朝一樓浴室走去,“明天方木來接我,他會給我帶早餐。你早點睡不用管我。”

    關珩站在原地沒再吭聲,抱著一筐貓走迴貓房。

    睡覺的時候,宮渝抱著膝蓋坐在床邊遲遲沒有熄燈,手邊是明天要拍攝的劇本片段。

    他不是不困,就是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麽事在懸著一樣,讓人覺得很惦念。

    直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宮渝才瞬間反應過來。

    他似乎……是在等關珩。

    宮渝忙下床趿著拖鞋過來打開門,還沒等他說話,一杯溫熱的牛奶就遞到了手邊。

    “哥哥喝點牛奶,有助於睡眠。”

    少年的聲音沒什麽起伏,聽不出他的情緒。

    宮渝雙手將杯子接過來,動動嘴唇,猶豫道,“你……”

    他覺得直接開口留關珩在自己房間睡的話,會顯得他有點為老不尊,於是微微側身,給關珩讓出一條路,方便他憑借著自覺性走進來。

    可少年竟然不但沒有抬腳邁進房門,反而後退了兩步,朝隔壁房間走去。

    “哥哥晚安。”

    宮渝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關珩給他一種長高了點的錯覺。

    想到這裏,宮渝搖搖頭。

    十幾天而已,又不是吃激素,哪兒會長得這麽快。

    躺在床上,宮渝心裏琢磨著小孩兒到底是在生氣還是有了什麽別的情緒,眼睛眨巴眨巴著

    ,不一會兒便慢慢沉睡過去。

    電影越接近大結局的的橋段就要越複雜一點,需要演員精準地掌握角色所需要的情緒張力。

    宮渝剛換完衣服,從臥室裏走出來的時候,手裏就已經握緊了劇本,默背的時候偶爾看上兩眼。

    “哥哥下樓梯要小心點。”

    關珩的聲音突然傳來,宮渝這才發現他在一樓的廚房裏忙活著。

    宮渝看他情緒似乎還不錯的樣子,壓抑了一整晚的擔憂瞬間釋然,“啊,好。”

    他聽話地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走了下來,站到關珩身邊,偷眼觀察他臉上的情緒,辨別他是否還在生氣:

    “小關,你不是放假了嗎,起這麽早做什麽?一會兒吃完早餐,去睡個迴籠覺。”

    關珩沒迴答他的問題,反倒向宮渝提問,“哥哥,在這邊怎麽坐公交車啊?”

    宮渝莫名,“你要去哪裏?地庫裏有車,所有鑰匙都在門口,你隨便開就好了,幹嘛要費勁去坐公交?”

    關珩搖搖頭,抿著嘴唇道,“不行的哥哥,我要是開著瑪莎去打工,他們不會要我的。”

    宮渝抓到關珩話裏的關鍵詞,“你要去打工?”

    關珩嗯了一聲,把手中做好的三明治放在盤中,遞給宮渝:

    “我不想讓人覺得我一無是處。”

    宮渝皺皺眉,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

    “小關,沒有人覺得你一無是處。”

    他不願意聽到關珩對他自己的貶低。

    明明他是那麽優秀的孩子。

    “可是,我想賺點錢,”關珩抬起頭,眼中有委屈,“想讓哥哥覺得,我也是個有用處的人。”

    臨近春運的假期實在很亂,宮渝不放心關珩一個人在鬧市裏打工,想起劇組這幾天在招小工,便問道:

    “那要不你跟我去片場吧?這段日子需要臨時工,你年輕有力氣,去那裏幫幫忙,接觸一下新鮮事物也好。”

    “真的可以嗎?不會給哥哥帶來麻煩吧?”關珩的尾巴搖得飛快。

    “不會,”宮渝摸摸他的腦袋,失笑著掙了掙關珩突然抱住他手臂的胳膊,“好啦好啦,吃完飯就出發吧。”

    “小渝,這幾天休息得怎麽樣?”陳可宏剛一見到宮渝,便拋下跟他聊天的統籌,笑嗬嗬地端著個保溫杯蓋兒走過來,“今天你的戲

    可挺辛苦啊。”

    宮渝對自己的要求很高,每當第二天有複雜橋段時,他都會提前將劇情捋得滾瓜爛熟,絕不給與自己演對手戲的演員添麻煩。

    聞言他笑了笑,“沒問題的陳導,我休息得挺好,倒是您大冷天的一直在這兒辛苦了。”

    陳可宏自來就喜歡宮渝這樣性格的孩子,被他溫聲關懷後更是喜笑顏開。

    他抬起胳膊攬攬宮渝的肩膀,“行,休息好了就行,去化妝吧。”

    宮渝點點頭,抬手扶了一下眼鏡,“對了陳導,我之前帶來的那個小朋友您還記得吧?”

    陳可宏在眾神雲集的影壇裏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靠他那雙極會挑人的毒辣眼光,更別說見到關珩這樣萬中無一的優秀苗子。

    被關珩拒絕後,他那幾天連吃飯的時候都惦記這小孩兒,此時被宮渝一提,自是連連點頭,“記得記得,怎麽,那小朋友改變主意了?”

    宮渝見陳可宏對關珩有印象,還沒來得及說自己要拜托他的事,緊接著就被自己心中下意識浮現出來的小小驕傲給驚到了。

    他清清嗓子,“啊,沒,但是他放寒假了,我想讓他來劇組鍛煉一下,如果他喜歡這種氛圍,再讓他試試戲也不遲。”

    這事兒對陳可宏來說實在不算件壞事兒,他緊忙點頭,“好啊,他能願意來那是最好……”

    陳可宏還欲再說點什麽,聲音卻突然止住,伸手按在宮渝的腦門上,“小渝,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宮渝詫異地看著他,“沒有啊。”

    “你這臉怎麽紅成這樣,片場溫度也不高啊……”陳可宏有個女兒,比宮渝小幾歲,見他這樣,陳導的濃濃父愛猛地爆棚起來,“別是發燒了吧?”

    宮渝知道自己為什麽臉紅,忙尷尬地躲開陳可宏的手,“陳導您同意就好,我去化妝了。”

    幹完手裏的活兒,關珩婉言謝絕了統籌送給他的零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副導演身後,雙手托著下巴,一臉滿足地看著宮渝身穿白袍銀甲,佇立在宮門前與舊日同僚對峙。

    他毫不掩飾的目光帶著幾分侵略性,盯得宮渝甚至發現了他,趁著鏡頭給別人的間歇,羞惱地瞪了關珩一眼。

    關珩環胸靠在椅背上笑了起來。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兩下,關珩掏出來看了眼屏幕,眉心微蹙。

    他無奈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門口,

    迴頭瞅瞅認真說著台詞的宮渝,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柏乙,我念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上,上次已經放過你一條生路,”歸附於恆帝的殷將軍將刀橫在柏乙頸側,“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殺了你。”

    柏乙臉上滿是殺伐的血跡,在殷將軍的刀橫過來的瞬間,便已經身形一閃,反手劈斷了那把堅厚的長刀。

    他將已無用處的廢鐵丟在地上,冷冷地看著殷將軍,諷笑道,“我父皇也沒想到,我竟救了條惡犬。”

    陳可宏做了個手勢,示意鏡頭切近宮渝的眼睛,將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的情緒盡數攝下,搓著下巴不住點頭。

    今天的動作戲比往日多,龍套的人數也因為劇情而變得多了不少,現場吵嚷不停,也就聽不清口令。

    以至於悶棍打在腦後的瞬間,宮渝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便渙散了眸光,緊接著雙腿失去力氣,硬生生跪坐在地上。

    “……呃……”

    意識消散的前一刻,他強忍著昏沉,朝關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可還沒等目光落在那個位置,人便徹底暈了過去。

    他肯定……會害怕的吧?

    再迴到片場的時候,關珩發現人已經全部走光,他忙攀住保潔人員的袖子,“阿姨,在這兒拍戲的劇組人呢?”

    “哎嘿,這剛剛出了點事故,主角被套招的打到腦袋暈過去了,剛送的三院。”

    關珩心頭一緊,顫聲問道,“誰?主角是誰?”

    “就那個影帝啦,宮渝,”保潔人員指指空下來的場地,“你看,就那兒,還有血呢,我剛要去收拾。”

    關珩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地麵上確實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操。

    趕到三院的時候,關珩匆忙問清了宮渝所在的病房,剛邁進診區的門,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上去人數還不少:

    “快來人啊!宮先生跑了!快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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