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換了身衣服再到教官那裏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的淋濕了一點。


    張不讓在寢室裏把衣服換下來以後才知道自己身上的煙味有那麽點的刺鼻,他估摸著按照當時跟教官的距離,對方應該……還是多少聞見了點,又不太確定。


    畢竟教官憑什麽對他網開一麵,就憑他打籃球輸給了對方麽。


    張不讓眉毛微蹙沒繃住那麵無表情的冷臉想,過於小的雨傘導致雨滴依然順著傘狀滴到他衣服上,冰冰涼涼的滲進去。褲腿上濺起來的泥點讓他頗為嫌棄,心想著迴頭還得等豔陽天出來順道把鞋子刷了。


    等重新來到那地方,那兩個人還是焉了吧唧的站那兒麵壁,等看見他來了,同時眼睛一亮,要把張不讓拖下水跟著一塊挨罰。


    張不讓甩了甩傘一不小心脫手把傘給甩出去了,瞥了眼懶得去撿,軍姿端正的看著李厲,無形中博得了一個印象分。


    李厲眯了眯眼注意力全在張不讓濕了的那塊肩膀那兒,心不在焉的問道:“他們倆打起來了,都提到你摻和了一下,你是不是也動手了?”


    “是。”


    “……”


    如此坦誠。


    張不讓緊接著補充道:“也不對。”


    李厲那兩道帥氣的眉毛一挑,挑出一個,“?”


    他道:“我用的是腳。”


    “對。”其中一個麵壁思過的人轉過來證明,“踹的我可疼了。”


    “疼的是我好不好?”另一個人冷笑道,“不知道自己重的跟個山一樣的往我身上壓。”


    眼看又要吵上嘴了,李厲喝止了,“誰讓你們講話了?俯臥撐沒做夠?”


    這一下通通都閉嘴了。


    教官繼續問道:“理由呢?”


    四周空蕩蕩的安靜,入耳的隻有雨聲,汗水不耐的從額上落下來,隻聽見張不讓淡淡道:“他們擋路。”


    李厲讚同的點點頭,“你們為什麽打架不挑好地方?”


    那倆人:“……”


    這是赤-裸裸的偏袒。


    其中一個不服氣道:“可這樣他也算有錯啊。”


    李厲在一旁不冷不熱道:“照你那麽說,你也有錯啊,還不是在這兒死不承認。”


    “……”


    總之就是不甘心,支支吾吾唧唧歪歪的想把張不讓給扯下水,李厲笑了道:“你們先承認錯誤再說別人吧。”


    “……”


    又是一陣沉默。


    李厲沒想到他們倆還是豁出去了的一笑泯恩仇,互相承認錯誤道了歉握了握爪子,同仇敵愾兩眼放光的盯著張不讓看,後者從善如流道:“對不起。”


    痛快的不止是那麽的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完全是沒有一點快感可言。


    於是又深深地鬱悶了起來。


    李厲看這場麵雖然一度很尷尬,但最後的走向還是蠻圓滿的,他才懶得說這破事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管了嫌丟人,一揮手道:“成吧,散了吧。”


    過家家的小朋友們又咿呀咿呀的鬧騰著不肯了,說自個兒都挨了罰怎麽張不讓能毫發無損呢,不公平啊。


    李厲樂的不行,合著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團結精神這倆人完全沒學到,指著這天道:“外麵是不是在下雨?”


    這話問的有點懵逼,還是應道:“……是啊。”


    糊裏糊塗的想,下雨咋了?


    “為什麽還不迴去收衣服?”


    “……”


    最後憤憤而氣餒的拿著傘走人了。


    李厲覺得他們就是太閑了,尋思著迴頭該怎麽加強軍訓的強度,力求要被他們累的能不能爬迴寢室躺著都是個問題。


    不然就是成天在搞事。


    李厲正想著,又見張不讓已經默默去撿傘要走人,喊住他道:“別走。”


    張不讓:“?”


    “我們一起。”


    “???”


    “你看你這傘那麽小,沒看身上都淋著了,我送你去寢室。”


    【這教官對你還蠻好的啊。】小八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嘛?】


    “可能他也想跟著迴寢室收衣服吧。”


    【……】


    李厲把人送到以後也不磨嘰,風風火火的走了,張不讓喜歡對方那痛快勁,迴了寢室沒看見席邵栩人,隻能聽見廁所傳來洗刷刷的聲音。


    他發現自個兒剛扔在盆裏的髒衣服不見了。


    張不讓猶疑的蹙起眉,走到廁所門口看見毀三觀的一幕。


    席邵栩擼起袖子幫他洗衣服,洗刷刷的啥是起勁。


    那一瞬間,張不讓臉色天崩地裂,脫口而出三個字,“我的煙。”


    他剩下的未完待續的煙還放在口袋呢!


    席邵栩隻一句話就拯救了張不讓那變了天的臉色,“我放你櫃子裏了。”


    他鬆了口氣,緊接著又看著席邵栩幫他洗衣服洗的不亦樂乎,覺得頭有點暈,“你在幹嘛?”


    “幫你洗衣服啊。”對方答得異常痛快,目的也昭然若揭,“你喜歡什麽樣的?賢妻良母?你看我有沒有喜歡我點?”


    “我看你有點煩。”


    “……”


    張不讓覺得席邵栩怎麽變得有點……沒皮沒臉了起來,這都跟誰學的。


    他眉頭緊鎖,席邵栩反倒比他還心累的歎氣道:“你要不湊合一下喜歡我試試?”


    “你為什麽不湊合一下去喜歡別人試試?”


    席邵栩用力的搓了一下衣服,搓的手通紅,“可我就……對你有感覺啊。”


    張不讓的一句話讓他停下了動作,心跳加快,狂喜的很,“我也對你有感覺。”


    他眼含期待的看向對方,等著後半句話打碎他的幻想。


    張不讓麵無表情道:“我對你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知道。”席邵栩一手的泡沫,衣服還搓著,看著張不讓,這場麵怎麽看怎麽滑稽,“你就是看我不順眼。”


    “你真的很不順眼。”


    “……”


    “誰讓你碰我衣服了?”張不讓繼續他的不為所動,“你如果再有下次,我會申請換宿舍。”


    “你申請吧。”席邵栩也不為所動,“隻要有機會,我還會幫你洗內褲。”


    “……”


    真是個可怕的人。


    張不讓也許是受到了驚嚇,總之是臉色不太好看的從席邵栩櫃子裏把零食給鼓搗了出來,坐在床上邊聽著外麵的下雨聲邊吃薯片。


    烤肉味的。


    吃的他想吃烤肉了。


    張不讓捏著薯片歎了口氣,浴室那邊還傳來席邵栩洗刷刷的聲音。


    【下雨天吃薯片跟洗衣服更配哦。】


    “你是不是有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邵栩真的沒皮沒臉起來的時候,張不讓居然招架不住。


    他的麵無表情對原先想在他麵前維護一個好的形象的席邵栩來說,是蠻管用的。然而再知道在張不讓心裏他也就那樣沒啥區別以後,幹脆破罐子破摔了,逮著機會算……獻殷勤?


    張不讓覺得他的怒火猶如發動機,突突突的隻差沒拿個機關槍把席邵栩痛痛快快的給掃射一遍,每當對方做了些多餘的事情惹惱了他以後,總是會自我檢討,“對不起,沒追過人,我以後會改進的。”


    張不讓說話了,“我不要你改進,我要你滾。”


    然後自己先迫不及待的滾了,總感覺多呆一秒席邵栩總有多一種借口來煩他。


    等豔陽天出來,張不讓也把自己的鞋子給刷的幹幹淨淨拿出去曬,又重新開始軍訓訓練了,他驚恐的發現他又多了個麻煩,簡直繃不住他那張麵無表情的冷臉。


    曹聲別扭羞澀的竄到他跟前,把一張皺巴巴的紙在他麵前抖擻開來,“我為你寫了篇作文,念給你聽。”


    於是抑揚頓挫的開始念了起來。


    麵對此情此景,張不讓有生以來主動舉手告老師。


    李姓教官麵無表情的走過來拎走他的學生。


    直到被拖走的那個時候,曹聲還在繼續他的抑揚頓挫,“放、開、我。”


    最後裝不下去了,索性呐喊道:“放開老子。”


    “再比比中午沒飯吃。”


    曹聲沉默的哦了聲。


    豔陽天的時候,教官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號召他的學生們組隊去爬山,他的學生們得寸進尺的要求一人匹配一把槍來場叢林決鬥,被李厲給懟老實了。


    不過也想出了一個好遊戲,那就是倆人一組去爬山,誰先爬到山頂誰有獎勵。


    至於獎勵是什麽,李厲留了一個懸念。


    在軍訓那麽枯燥無味的生活裏,李厲居然還願意想出別的新奇手段來折騰他的學生們,為此學生們表示很感動,然後表示能不能換個天氣爬,今天有點熱。


    李厲把他們懟了一頓,爬山去。


    席邵栩理所當然是摸到了張不讓身旁,厚顏無恥的跟著一隊,張不讓想舉手抗議,然而看教官已經漸行漸遠的身影,就此作罷。


    曹聲還想不知死活的衝過去被劉義拖住,“你是不是傻了?”


    他忍不住想要打醒曹聲,“就憑你還想跟席少搶人。”


    這話倒也是,畢竟曹聲還是不如席邵栩的家世好,輪就起來席邵栩要是樂意搭理曹聲,那是能分分鍾玩死他的。


    曹聲道:“我不搶人,人不是用來搶的,他誰也搶不走。”


    劉義納悶,“那你幹啥?”


    “我要搶他的心。”曹聲眼睛亮晶晶的,宛若天上刺人的太陽,“他喜歡我就什麽都好了。”


    個傻逼。


    劉義在心裏難受的吐槽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麽看曹聲那麽一頭往前莽撞直衝的樣子有點心酸,像是看到了一隻死活爬不上樹又想往上爬的豬。


    他隻能說,“有誌氣。”


    然而他還是不相信豬能上樹,可他看豬高高興興接著鼓足勇氣去爬樹的樣子,依然還是沒忍心戳破對方。


    李厲第一個帶頭爬去山頂,一人單槍匹馬先到山頂等最先來的那個人。


    大家路線都不一樣,不過就這麽點路,平時看也看熟了。


    張不讓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紮堆,自個兒挑了個偏僻小路繼續前進,席邵栩跟著他一起前進,趕不走的那種。


    他蠻想當護花使者,替張不讓前麵開路,然而他知道他這麽做的後果就是張不讓二話不說趁他後腦勺沒長眼睛掉頭就走。


    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幹的,幹脆還是一心一意跟著他好了。


    席邵栩眯眼看張不讓穿梭林間的身影,忽然提道:“你跟鄭容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冷漠的張不讓沒理他。


    席邵栩毫不介意的繼續道:“你為什麽不為自己打算一下呢?”


    這迴張不讓理他了,“你想我怎麽打算?”


    “跟我啊。”席邵栩笑的歡暢,“你說你得罪過多少人……”


    “哦。”


    席邵栩歎口氣,依然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倔強的讓他更想得到,也總被吸引。


    他低頭準備繼續往前,冷不防因為這幾天下雨路還沒幹透,不曉得踩到那塊鬆動的泥路,一不小心滑了。


    滑了也就算了,是那種一路往下滾的那種滑。


    席邵栩估算一下,他這麽滾下去……起碼要被抬著迴家。


    千鈞一發之刻,張不讓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然而慣性的力度太大了,他也跟著一起被卷了下去。


    席邵栩在心裏罵了句髒話,不假思索的要把張不讓推開自個兒一人滾,然而對方比他聰明,這個緊要關頭依然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一棵樹,於是他們吊樹上了。


    一晃一蕩的。


    張不讓低頭問他,“你恐高嘛?”


    席邵栩驚魂未定的搖了搖頭,對上對方鎮靜的眼神心沒由來的安了下來,然後聽見對方道:“跳下去。”


    “……”


    “不敢?”


    席邵栩咬咬牙,“敢。”


    “跳吧。”


    “……”


    “再不跳樹枝要斷了。”張不讓補充道:“好不容易長成樹枝,不能斷,你跳吧。”


    “……”


    跳就跳,起碼比滾好啊,滾下去才玩完。


    席邵栩一不做二不休的跳了,落地姿勢雖然難看,但好歹拍拍屁股就能艱難的爬起來,再往下一看心有餘悸,真要一不小心滾下去了……他懷疑自己能不能順順利利被抬迴家。


    再抬頭一看張不讓還在那兒,伸出手道:“你跳吧,我接住你。”


    卻不想人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往上爬到剛剛滾下來的路那裏,爬了上去。


    席邵栩:“……”


    他頓時有些好笑的收迴手衝上喊,“張不讓,你救了我一命。”


    他貪戀的看對方的眼角眉梢跟一舉一動,“我欠你一個人情,什麽都可以。”


    “哦是嘛。”他說,“那你去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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