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披頭散發,衣衫襤褸,她看見蘇廷之後,朝四周望了一眼,就要朝後逃跑。

    立刻有人堵住她的退路。

    皇後睜大眼睛,顫栗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冷汗一滴滴落下。她指著蘇廷,幾乎是一字一句。

    “你怎麽會來這裏,他們怎麽會放你進來,不可能,不可能——”

    她像是醒悟過來一般,朝四周看了兩眼,掙紮道:“皇上,我要見皇上,皇上是一時被你們迷惑而已,皇上的心裏是有本宮的——”

    她抬頭瞧著蘇廷,一時間目光淩厲,色厲內茬起來,仿佛自己是曾經的皇後:“你早已出宮,又怎能趁夜闖入本宮寢殿,你們這群賤奴,是不要命了嗎?”

    皇後盛氣淩人,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境地。而四周的奴才紛紛看向蘇廷,皇後對蘇廷出言不遜,他們自然是等著蘇廷的決斷。

    蘇廷一直隨身攜帶匕首。

    最初是遇險之時防身。

    而今卻是提著匕首過來,他的手骨節分明,就如玉箸一般溫潤修長。

    立刻有人按住皇後。

    皇後動彈不得。

    緊接而來的,是一陣劃過黑夜的尖叫。

    “啊——”

    皇後緊緊捂著自己的手,朝後蜷縮過去,尖叫的聲音就像要裂開一般,那暗衛又用力一捏,把她的下巴卸了一半。

    蘇廷掏出了匕首,用匕首一片片削著皇後的皮肉,他的動作精巧,一片片血肉落下去,不過是一時之間,皇後皮脫肉落,露出累累白骨……

    血肉一片片灑落下來。

    皇後看得目瞪口呆,她痛苦的伏在地上,睜大了眼睛瞧著蘇廷,眼裏是怨毒之色。

    她右手的皮肉剝落,露出血紅的血管,如果放任,肯定是要失血而亡……

    蘇廷沒想要這麽快就要她的命。

    這在蘇廷看來,這太輕鬆了。

    葉家滿門百餘口人,就連剛出生的繈褓嬰兒和孕婦都未曾放過。他的娘親,對他諄諄教誨的太傅,忠心耿耿的宮人……

    在外人看來,皇後如今的下場淒慘,足夠償還一切。但在蘇廷看來……

    還遠遠不夠。

    血液啪嗒啪嗒的滴落,皇後痛苦的抽氣聲一陣陣響起。蘇廷用手帕一一細致的擦去了血液。隨意將那手帕扔在一邊之後

    ,命人給皇後止血。

    暗衛取來幾個包袱,擺在皇後麵前。

    皇後看著眼前滲血的黑布包袱,想到什麽。

    “你,你——”

    她意識到什麽,瞧著那幾個包袱,忽然大口大口的喘氣,又是驚又是悲。

    她看向蘇廷,眼裏的畏懼越來越多。

    蘇廷讓人打開包袱。

    幾個人頭從裏麵圓溜溜的滾了出來。圓睜著眼睛望向皇後。這些人頭都是死不瞑目,雙目圓睜流血。

    暗衛提著皇後的頭發,逼迫她抬頭看向這些人頭,皇後每看一眼,眼裏血絲就多了一分,她差一點就要咬舌自盡。

    怎麽有這樣的場麵……

    就像是從地府裏爬出來的厲鬼一般。

    這就是一場屠殺。

    這些人都是她認識的人,一個個都是周家子弟,她的兄弟子侄,五服之親……都是她熟悉的人!

    怎會有這麽瘋狂,這麽恐怖的人。

    竟是把這些人都殺死。

    將人頭帶到自己麵前……

    皇後睜大眼睛,隻覺得一陣陣的恐懼。她臉頰的傷已經結痂,而臉頰一陣陣抽動著。半晌,她忽然朝暗衛拍打了幾下,發瘋一般的朝後退去,尖叫起來……

    但她的下巴早已受傷。

    又有暗衛製止她,用暗勁卸掉了她的關節,她捂著自己的手,可憐蟲一般的瞧著蘇廷。

    蘇廷的聲音再度響起。

    “淑妃,你可還滿意?”

    皇後原來不信,蘇廷能夠在宮裏殺她。

    而今蘇廷真的這樣做了。

    不管蘇廷怎麽折磨她,她都想要活著,隻要活著就能夠出冷宮……

    尊嚴又算是什麽?

    皇後驕傲半生,第一次低下她的頭顱,她望著蘇廷,咬了咬牙,突然朝著蘇廷跪了下來,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她卸掉下巴之後。

    話語嘟囔如同念咒一般。

    眾人看著皇後的醜態,都是心裏一愣。

    “三郎求求你,你知道的,這些都是誤會。是有心人的陷害!葉家流放罷官,那是他們在朝中樹敵太多,是皇上和其他官員的意思,至於姐姐病故,更是其他人的手腳!”

    “我什麽都沒有做!是姐姐自己得了病,是她得了天花,

    這根本是無藥可醫,我又有什麽辦法?對,是衣物,衣物出了問題!是她的宮人要害她,一切跟我無關啊!”

    皇後驚恐莫名,飛速說了這麽一長串話,又眼巴巴的乞求蘇廷原諒。蘇廷聞言低下身來,朝著她伸出手去。

    她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錯過了什麽……

    她以為蘇廷是要扶起自己。

    誰知落在自己臉上的,卻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輕輕一轉,順著鳳釵劃過的傷口捅下去。

    一隻鮮血淋漓的耳朵,頓時落了下去!

    “再說謊,下一次,連這一顆頭也不用留了……”蘇廷低頭看來,眼裏都是冷冽:“淑妃,你是要逼我殺你?”

    鮮血一瞬間飛濺。

    皇後捂著耳朵,啊啊的尖叫兩聲,她蜷在牆邊,睜大眼睛看向蘇廷,幾乎是奄奄一息。

    “你殺了我吧……”

    她一字一句,很是虛弱:“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是要殺我,宮帷之間防備森嚴,元後身為皇後,哪怕再沒有心機,她的身邊也難以布局,你如果殺了我,那你就永遠都不知道是誰做的……”

    “你要了我的命,天下人都會知道你殺了自己的嫡母,殺了當今皇後,你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沒有人知道真相是怎樣,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啊……”

    皇後狠厲的望著蘇廷,卻是冷的發抖。她的身子失血越來越多,就越來越冷,冷宮本就是無人看管,如今蘇廷居然控製冷宮裏的人,控製這些侍衛……

    她隻能引頸受戮。

    皇帝的心裏隻有權勢,至於她的娘家人都一一躺在自己麵前。

    她早已失去皇後之位,一枚籌碼都沒有了……

    如今她這麽說,並非是真的想死。

    不過是想借著一個機會。

    讓自己活下去。

    皇後望著蘇廷,心裏很是恐懼,而蘇廷淡淡掃了她一眼,眼裏劃過一絲嘲諷,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忽然起身離去。

    他的身影由人護送。

    迅速消失在了夜色裏。

    幾名暗衛靠近皇後,她瞧著蘇廷,一時間幾乎想要大喊出聲,可接下來……

    本就難以說出話的下巴一瞬間捏碎,那劃過她臉的匕首,一瞬間挑破她的額頭。劃開一條小縫之後,又取來水銀,順著傷口灌進去。

    皇後

    的瞳孔驟縮如針尖。

    瞬間爬滿痛苦的血絲。

    水銀是重物。

    自然順著皮膚一路往下流動,而這個過程裏,又要一層層慢慢分離血肉與人皮。

    這個過程極其殘忍緩慢。

    不是淩遲。

    而是讓死者在生前遭受著酷刑,感受血肉皮膜剝離的煎熬,最後親眼看著自己人皮分離,活生生痛死。

    蘇廷離去之後,接下來的事情都由他留下的暗衛解決。

    皇後頭頂一涼,抬頭望去,才見有人走來,往她的額縫注入冰冷毒物,她渾身被固定住,驚恐萬分,就要尖叫著問罪。

    這幾名暗衛朝她笑了笑。

    迴答她的疑惑。

    “殿下純良至孝,不忍見到娘娘受苦,如今已是離去。娘娘要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屬下。屬下奉了殿下之命,一定伺候周到……”

    怎麽會這麽痛……

    這便是害人的毒物嗎?

    皇後的身體漸漸冰冷,她的腦子痛的要炸開了,她奮力一甩胳膊,就要用腦袋往旁邊的牆壁撞去,卻被侍衛緊緊按住。

    她幾乎是要翻出白眼,奄奄一息。

    暗衛們按住皇後之後,又往她喉嚨裏塞山參。

    這是要吊住她的命。

    “娘娘不必害怕,殿下吩咐過,娘娘是殿下養母,不能輕易死去,我們既然侍奉殿下,便一定有讓娘娘在接下來的幾日痛不欲生,堅持幾天幾夜的辦法……”

    這些人好聲好氣,每一句話像是詛咒一般。

    “這剝皮之刑,最多能堅持三天,但接下來,屬下會一直用參湯吊住娘娘的命,又用加強感知的藥,讓娘娘至少活到七日。一定不會讓娘娘少活一刻……”

    皇後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她的心裏一陣後悔。

    為什麽她沒有去到蘇廷麵前,告訴那一件事。為什麽她要自作聰明,又要如此的忤逆蘇廷,她本以為得罪了蘇廷,不過是一死……

    誰能想到。

    竟然是求死不能!

    而今蘇廷早已離去。

    她親自斷送了自己活命的機會。

    一滴滴水銀流下來,伴隨著身體裏的皮肉與筋膜一點點分離。皇後一次次痛昏過去,又一次次被冷水潑醒……

    此地早已被

    人遠遠的隔離。

    蘇廷控製了這裏,皇後的一切都來自於權勢,而今沒人管她的死活……

    如此。

    這剩下來的時日。

    對皇後來說,便是如地獄一般了!

    蘇廷自從宮裏離去之後,又換了一身衣服,反複沐浴熏香,直到洗了三次,徹底消去一身的血腥味之後……

    才迴到衡王府去。

    他了解自己的癲狂,也了解自己沾染的這一份血腥,正因為如此,才更要掩蓋這一切。

    餘清清跟他不一樣。

    她有父母,有朋友,對生活都是憧憬……

    如果不是命運的意外。

    她本跟自己沒有交集。

    蘇廷隻想把自己血腥的一麵都隱藏住,哪怕是半點……

    都不想讓餘清清看到自己陰暗的一麵。

    隻想在她心裏。

    永遠是君子如玉的少年郎。

    蘇廷換下衣物,再三掩飾自己去過冷宮的痕跡,等到趙公公湊身過來,與其他暗衛一同道“殿下就跟來時一樣,定不會有意外”,又再三保證的時候……

    才上了馬車,去了衡王府的路。

    又是半個時辰的時間。

    蘇廷迴到了衡王府。

    等到瞧見餘清清之後,他的心輕鬆起來。

    已是入夜。

    餘清清坐在桌案邊。

    她低頭凝視著一本兵書,因為剛剛沐浴過,此時穿著浴衣,烏黑的長發垂落下去,帶著一點水意。

    蘇廷走進去,周圍的丫鬟迅速退下。

    餘清清察覺到聲響,朝蘇廷看來。她站起來,披著的雪白外衫隨之往下滑落,露出一點鎖骨。

    她的肩膀圓潤,長了一點粉潤的肉,手臂很是白皙……

    蘇廷聽到自己的心髒聲忽快了些,他的唿吸迅速急促起來,脫下自己的外衫,罩在了餘清清身上。

    哪怕是朝夕相處……

    他還是覺得。

    她的肌膚太晃眼了。

    蘇廷臉色微僵,微微移開目光,是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模樣落在餘清清眼裏,她先是有些疑惑,皺眉想了想,忽然笑起來。

    她湊近蘇廷,瞧了蘇廷兩眼,理了理自己的領口,才朝蘇廷看過去。

    “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餘清清的話挑動蘇廷敏感的神經。

    蘇廷下意識的道:“因是年關將至,流寇許多,五都兵馬司的人都需要安置,這才……”

    蘇廷不太擅長說謊。

    他早就讓人跟餘清清說了一邊,餘清清自然是知道的,而今再問一遍是試探。

    蘇廷卻是一一重複過去。

    跟之前的話,又是分毫不差。

    蘇廷說了出來,瞧見餘清清泛著笑意,很是狡黠的眼睛,才意識到什麽。他當即瞪了餘清清一眼,有些清冷的臉色沾上羞赧。

    餘清清驟然抓緊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怔,就見餘清清低頭認真看過去。

    “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一點血氣……是去哪裏了。”

    蘇廷瞳孔驟縮,心底一瞬間都是絕望,徹底慌亂起來。

    卻沒有他想象的厭惡之色。

    餘清清取出藥膏,在掌心抹勻了之後,又一點點抹過蘇廷的指尖。

    她用繃帶一點點纏緊了他的手指。

    又在末尾係上了蝴蝶結。

    她心滿意足的抬頭,朝蘇廷看過去:“你是去哪裏了,才傷到了自己。遇到什麽蟊賊,怎麽不知道保護自己?”

    她輕輕歎了口氣,又輕輕扯了扯蝴蝶結,係緊之後,麵色才好看起來:“這樣就沒事了,過幾日……大概就好了。”

    蘇廷下意識的躲避餘清清的視線,點了點頭。低頭間,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拇指與無名指之間的指甲掐破肌膚,沾染血跡……

    他擔心餘清清發覺自己的血氣。

    很是緊張。

    竟然連皮肉都弄破了。

    這才是餘清清過來包紮的原因。

    “殿下以後無論去哪裏,都要相信我……別一個人做危險的事。”

    餘清清的目光深深朝蘇廷看來,輕笑了笑,給人安定之感:“有我保護殿下,還不安心嗎?”

    純然是一句善意的叮囑,可就是這一句叮囑,落到了蘇廷心裏,泛起層層漣漪。

    蘇廷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去。

    他沒說話了。

    ……

    如今的局勢需要穩固。

    變更太子之位,會引起動蕩。

    皇後早已入了冷宮,周家分崩離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蘇如辰一向清醒,明白這太子之位,是皇帝博弈的一枚棋。

    他得知皇後性命無虞之後,便如往日一般,常常去往山外道觀,與友人談論詩文……

    除此之外,便是去往倚紅樓裏,與青樓女子同遊畫舫。

    一切都如往日一般。

    又是幾日後的深夜。

    冷宮裏燃起大火,連天的火光將冷宮吞沒,就如那日衡王府起火。許多人都說是皇後愧恨交加,自己用燈油點燃了帷帳。

    醒著的宮人前去救火。

    等到撲滅之時,卻見一名焦屍橫在一邊。

    這屍體穿著皇後昔日的服飾,從骨架的年齡和姿態來看,正是皇後的屍體,一時間,皇後畏罪自殺的消息在宮廷之間不脛而走。

    都說是她自己縱火……

    起火那夜。

    消息一出來就傳到了東宮之中。

    蘇如辰跑去了火場,不顧宮人的阻攔,率先衝入火裏。當他闖入斷壁殘垣的時候,皇後的屍體已經燒成焦屍。他伏在皇後的白骨前麵,眼裏掠過悲涼之色,萬念俱灰。

    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親人。

    最重要之人,便是伺候自己的小宮女。

    皇後對待他一直如養蠱一般,雖然責他,用他,視他如工具一般,但到底是他的生母,他們之間有著血緣聯係……

    直到今日的生離死別。

    他才知道皇後離去之後……

    他竟是這麽痛心。

    蘇如辰跪在火光之中,周圍人的唿號聲越來越焦急,生怕太子出了什麽差錯,紛紛把他拉起。他閉目之間,感到一滴冰冷的淚水劃過臉頰,半晌,親自把這一具焦屍抱出來。

    他出來之後,看到同樣來到冷宮的蘇廷。

    蘇廷和皇室宗親站在一起,漠然瞧著這一切,隔岸觀火一般,蘇如辰望著蘇廷,喉嚨裏的話想要說出,可真要說出之時……

    卻是說不出口。

    到底是誰要了母後的命。

    冷宮之中怎會無端走水,是他做的,還是……

    還是父皇親自下旨,要了母後的命?

    或者是兩者有之……

    他多想衝到蘇廷麵前,去質問他為何要這般對待皇後,讓皇後淪落冷宮,縱火而死。

    可是蘇廷的一家人都是因皇後而死。

    元後更是由皇後所殺。

    他如何有這樣的臉麵去說?

    蘇如辰怔怔看著蘇廷,又看向這屍體,半晌,空洞的眼裏竟又落了一滴淚。身後宮人驚慌失措的喊著“殿下”,他扯了扯嘴角,聽到宮人的哭泣,想要笑出來……

    出口,卻是野獸般的嗚咽之聲。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擺,拍了拍灰塵,才露出一個難堪的笑容。朝其他人看去……

    眼裏如同燒幹的湖泊一般,都是血絲。

    之後的數日裏,蘇如辰親自為皇後下葬,又親眼看著皇後入土,他的目光始終平靜,已是沒有牽掛了。

    皇後的牌位無處供奉。

    皇室祖廟不能入,周家早已抄家。他讓人將牌位送入道觀之中,請來道士超度,親自守了七日夜之後,才穿著一身喪服,有些虛浮的走出去。

    他走出去的時候。

    耳邊仿佛又聽到皇帝的旨意:“罪婦周氏,刺殺衡王,畏罪自盡……如今送入妃陵,以嬪妾禮葬之。”

    汲汲營營鬥了半生。

    不過是罪婦之名。

    蘇如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他從道觀裏走出來,抬眼是灼熱的陽光,刺的眼睛隱隱作痛。

    不過是許多年前的一場笑話而已……

    而今。

    一切都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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