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兩個星期裏,薛依然還是會時不時過來騷擾葉川一下。要麽就是向他諮詢迎戰書的修改意見;要麽就是說下個月有個寫作競賽,問他參不參加;要麽就是說自己買多了一張電影票,問他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

    葉川開始還出於禮貌應付兩下,但是在類似事件發生多了以後——尤其是這種時候楚澤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他就選擇了直截了當地拒絕。但是薛依然似乎越挫越勇,仍舊見縫插針地想要製造兩個人相處的機會。最誇張的一次她甚至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葉川的住址和居住情況,並委婉地問葉川介不介意自己去他那裏租房借住。

    一直以來葉川雖然對薛依然並不感冒,但還是客客氣氣的,唯有那一次葉川似乎發了相當大的火。幾乎是拒絕了薛依然同時,他就去教師辦公室朝不知道誰打了一通電話,罵得非常狠毒。據說當時半層樓都聽見了他叫罵的聲音,但是那氣勢實在是太可怕了,以至於根本沒有人敢去譴責他汙染了白塔象牙塔一樣純潔的學習環境。

    那時候楚澤還從教師辦公室門口路過了一下。雖然對葉川的罵功早有心理準備,但他同桌還是又一次刷新了他對各種不入流問候語的認識。

    薛依然自那以後就沒怎麽敢再去招惹葉川。但是楚澤很快發現,“向導的哨兵歧視症”這條通病在白塔的同學們麵對葉川的時候並不適用。對葉川感興趣的向導並不隻有薛依然一個,即使清楚葉川神經病間歇發作、潛在素質堪憂,也依然有大把的向導願意和他交朋友,甚至還有低年級的向導慕名前來圍觀這個稀有物種。

    他對這種狀況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能把原因簡單歸咎於“現在世界和平”了。

    薛依然事件以後難得清淨了幾天,但是很快,又發生了一件與葉川有關的不大不小的事情。

    葉川的手機又被收了。

    這一次沒收得比上一次更加尷尬——班主任當時其實是沒有看見葉川在下麵玩手機的,隻是單純地想喊葉川站起來迴答一下問題。結果不知怎麽的,也許是葉川對上一次被收手機的經曆心有餘悸,也許是猛然被點名嚇了一跳,“噌”地站起來的時候攤開在腿上的大辭典居然摔了下來。

    理所當然的,手機也從詞典裏“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光明正大地攤在了走道中央。葉川:“……”

    班主任:“……”

    兩人麵麵相覷,最後葉川羞赧地微笑著說:“說起來您可能不信,老師,這是

    手機先動的手……”

    全班同學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青銅器般的笑聲。

    於是當天下午葉川又被請進了教師辦公室喝茶。

    “葉川,我現在不計較你上次在我的課上看手機了,也不計較你前兩天在辦公室裏咆哮公堂了。”班主任語重心長地說。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葉川的作業本攤開在桌麵上。“你們班班長上課也刷朋友圈,但是我從來不揭穿他。你知道為什麽嗎?不是因為他是班長有特權,而是因為他自己心裏有數,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就算上課玩手機也堅決不會影響學習成績。”

    葉川猛地點頭:“您說得對您說得對!”

    “但是你看看你的作業,”班主任繼續指責,“抄就抄吧,還能抄成這樣?你自己來看看,gps、gis和rs都分不清,整個抄錯位了。”

    葉川無辜地睜大了眼睛:“可是老師,我真的沒有學過呀。我跳了一級上來的。”

    “以前不會,不是你不去學習的借口。對於別人來說是複習,對於你來說是學習新知識,所以更要付出雙倍的努力,知道嗎?”班主任循循善誘。“gps是全球定位係統,gis是地理信息係統,rs是遙感係統,記住了嗎?”

    葉川:“老師你不是教曆史的嗎,為什麽地理也這麽清楚……噢,好吧,我記住了。那gprs是什麽?”

    “……”班主任被徹底打敗了。“那是你的手機流量。”

    葉川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這個詞特別熟悉。”

    班主任按著太陽穴,揉了好一會兒,又歎了口氣,隻覺得自己十年教學生涯中,真是從未遇到過這麽棘手的難題。她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最後還是對葉川說:“我現在對令尊令堂的教育方針持有十二萬分的質疑。我今天放學後會致電你的家長,請他到學校走一趟,並和他當麵交流一下你的教育問題。”

    “……!”葉川十分敏銳地從班主任這一長串的敬辭中捕捉到了“請家長”這個關鍵詞,當場嗷嚎一聲就撲了上去:“陛下饒命啊!!!”

    班主任隔著一張桌子看他鹹魚一般撲了過來,眼疾手快地撈起自己的馬克杯,使之幸免於難。

    “陛下息怒!”葉川字字血淚地勸諫。“我願意重寫作業上課認真聽講絕不玩手機課後背誦並默寫《五塔聯盟哨兵行為規範》一百遍!跪求陛下網開一麵放我一條生路,隻要不請家長什麽都好說!”

    班主任一

    聲冷笑:“晚了。來人啊,把他叉出去!”

    站在門口等人的若蘭和楚澤聞頓時言魚貫而入,非常迅速非常從容地把葉川叉了出去。期間葉川還不斷絕望地朝辦公室伸出手,悲痛地高唿:“陛下開恩啊——”

    楚澤把他架迴課室裏,十分同情地拍拍他的頭:“往好的方麵想想。至少你家長來了就可以幫你把手機要迴來。”

    “不,你不會懂的。”葉川一臉呆滯,苦大仇深。“在我的世界裏,如果手機被沒收是人生的困難難度,那麽請家長就絕對是地獄級!與其被請家長我寧願去死!”

    楚澤:“……”

    不是很懂你們哨兵的世界觀。

    若蘭撓了撓頭:“我不是很明白啊。我小時候也被請過家長,通常我爸媽也不會把我怎麽樣,最多臭罵一頓,然後我還是該吃吃該喝喝。”

    “所以我說你們不會懂的!”葉川尖叫著跳了起來,他雙手噌地高舉過頭頂,手臂繃直,十指瘋狂彈動。“我家長不是親生的!他是魔鬼!是黑惡勢力!是剝削無辜人民群眾勞動成果的腐朽資本主義官僚!!!”

    楚澤和若蘭頓時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葉川原地發了一會兒瘋,又生無可戀地癱了下來。

    “算了,”他進的氣比出的少,奄奄一息地說道。“木已成舟,我還是想辦法買通幾個兄貴去肛到他不能來學校吧。”

    楚澤:“……”

    我的同桌畫風驚奇係列。葉川能活到現在,沒被他的監護人打死,真是哨向史上的奇跡。“哎,幸好我還留了一招後手。”葉川懨懨地爬起來,又趴到桌子上,伸手朝自己公主裙的蕾絲花邊裏摸進去。這個動作實在不太雅觀,非要形容的話,和他上次暴露給若蘭的網絡馬甲描述的情形十分相似。實際上他裙擺上的蝴蝶結後麵形成了一個凹槽,稍作改裝就變成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小兜,他在裏麵攪和攪和,居然又掏出了一部鴨梨六手機來。

    楚澤愣了一下:“……你手機剛才不是被收了嗎?”

    “多虧我有先見之明,前兩個星期網購了一台山寨機。”葉川非常嘚瑟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剛才班主任叫我去喝茶的時候,我一撲過去就用那台山寨機把我自己這台機子換了迴來,反正山寨機和正品在外觀上沒有差別,隻要不開機老師就不會發現那是假貨。”

    若蘭鼓掌喝彩:“妙哇——”

    “種子。謝謝。”葉

    川謙遜一笑。

    楚澤一向是個正直單純的良民,哪裏玩過這種城市套路。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愣愣地問若蘭:“你,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

    “看見那台山寨機的時候我就大概知道他想幹什麽了,”若蘭欣然一笑。“這種小技巧並不罕見,我以前讀高一高二的時候也有人用過。畢竟一台正品鴨梨怎麽也要五六千吧,山寨機隻要幾百。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有人試圖用十幾塊錢的樣板機蒙混過關來著,但是後麵被老師發現樣板機的耳機插頭和正品形狀不一致,所以才換成了山寨機。”

    楚澤:“……你們真會玩。”

    “過獎過獎。”葉川把手機拋起又接住,拋起又接住,往複循環。“其實我也不心疼這一兩台手機,我在乎的隻是裏麵幾個g的good藍經啊。”

    說完,他和若蘭兩個老阿齁又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嘿嘿嘿”起來。

    楚澤:“……”

    他正兒八經想入廣影總局工作,將一生都奉獻給掃黃打非。

    數小時之後。滄瀾之上,青塔之上。

    白發青年放下了手裏的手機,對方掛斷之後占線的短促提示音隱約可聞。他把手機擺在桌麵上,發了一會兒呆,抬起頭問自己的次席:“去雪原白塔最近的航班是什麽時候?”

    童觀鹿聞言,打開手機查詢:“今天下午就有。但是現在趕過去來不及,再下一趟就等到晚上了。”

    “那就晚上的。幫我訂張票吧,我去一趟白塔。”青年長舒一口氣,站起身,拎起掛在椅背上的風衣披在肩膀上。與此同時伏在辦公桌底下充當腳墊的白色大犬也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精神抖擻地準備遠足。“我要提前把年假休了,假條迴頭補。這兩天辛苦你一點了。”

    “走得這麽急,白塔那邊出事了?”童觀鹿問。

    “嗯,”青年眯起眼笑了笑。他這個笑容格外明朗,一雙藍眼睛海洋似的深邃而柔和,海溝深處隱匿著微不可見的縱容。“我的小公主又闖禍了,我得去白塔逮住他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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