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心底一片驚濤駭浪。但是他沒有吱聲,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又把那張合影翻出來,掏出手機拍了張照,再若無其事地將照片扣迴原位。

    過了一會兒,葉川在樓下喊他:“澤澤,來吃晚飯啦!”

    “嗯,馬上就來。”他答應一聲,又瞥了那個倒扣在桌麵上的相框一眼,往樓下走去。

    楚澤在樓上對著那張照片發呆的功夫裏,葉川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年輕的哨兵換了一身鬆鬆垮垮的休閑襯衫,衣擺長得蓋過了半截大腿以及貼身的熱褲。乍一眼看過去,楚澤隻瞥見他兩條修長筆挺的大長腿,還以為他沒穿褲子。

    他正大大咧咧地岔開腿坐在椅子上,把亂蓬蓬的金色長發用蝴蝶結絲帶紮起來,然後朝楚澤招手。楚澤臉上一熱,趕緊加快步伐從樓梯上小跑下來,低頭去看餐桌上的菜肴。

    晚飯是鍾點工做的,算不上豐盛,但也十分可口的樣子。吃完飯兩個人就把碗筷都扔在洗手池裏麵,上樓各幹各的事兒去了。

    楚澤心事重重地迴到臥室裏,第一件事情就是關好門在臥室裏再仔細搜尋了一圈,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除了那一張合影以外,葉川的房間沒有任何異常物品,看起來就和普通學生——咳,或者說普通公主病的房間沒什麽兩樣。

    楚澤隱隱鬆了口氣,然而放鬆之餘卻更加疑惑了。他想起來自己每次向導師提出要查看自己過去的資料的時候,都被導師以怕他觸引過往的記憶、陷入悲傷為理由輕描淡寫地擋了迴去,因此他對自己丟失的那一塊記憶的認知到現在都是一片空白。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導師的諱莫如深、葉川對他喜好的熟悉和對小白的熟稔無一不是疑點,再加上這張莫名其妙的照片,他甚至有足夠的理由懷疑,葉川與他的過往有脫不開的關係。

    他決定再按兵不動,觀察一段時間,看看能不能察覺什麽其他的端倪。

    但是現在……他該做作業了。

    楚澤歎了口氣,苦著臉從書包裏抽出了筆袋和練習冊。

    休學兩年的差距真不是開玩笑的,他對正常高三學生需要掌握的學習知識幾乎一無所知,聽老師講課也十分辛苦。揉著太陽穴翻開自己的作業本,他覺得自己需要從頭到尾地把高中知識梳理一遍。或許應該多買兩本高一高二的練習冊自己做,或者報個課外班……

    這樣想著,他從葉川的筆架裏抽出一隻自動鉛筆,在題目的重點上圈圈畫畫。

    葉川也迴了隔壁的房間裏,別墅裏十分安靜。楚澤原本以為他也去做作業了,想著他那些說要抄自己作業的話果然是開玩笑,放下心認認真真地寫。做了兩三頁選擇題,忽然聽見有清晰的按鍵聲。他愣了愣,心想就算葉川天資聰穎,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把作業做完了吧?還是說他作業做到一半跑去玩遊戲了?

    楚澤一邊想,一邊正準備換一本書繼續做題的時候,隔壁房間忽然炸開一聲大吼:“我敲裏嗎啊!”

    楚澤嚇得手一抖,作業本啪嗒掉到地上。

    然而隔壁的魔音轟炸才剛剛開始。

    “幹幹幹幹幹!懟他們!都他媽給老子搞死那幫小sb!”

    “敲裏嗎沒看見對麵有人嗎?”

    “敲他敲他敲他!敲爆他!”

    楚澤聽得一愣一愣的,隔壁尖銳的少年聲音越罵越不堪入耳,暴戾而狂熱。楚澤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低下頭強作鎮定,試圖屏蔽掉那些汙穢的辱罵,撿起作業本來繼續做題。

    “以下說法中,哪個是正確的:太陽是太陽係中最大的行星,地球是屬於太陽係的行星……”

    然而隔壁的叫罵聲越發得激烈起來,甚至有往咆哮轉變的趨勢。

    “我靠那龜孫兒太嘰霸欠敲了,搞他!”

    楚澤:“銀河係屬於太陽係,冥王星是第九大行星……”

    “哈哈哈哈哈哈哈沙雕食老子大刁!”

    楚澤捏著筆杆子的手指指關節發白。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後忍無可忍,擱下筆走出了房間。

    隔壁房間的門虛掩著,楚澤輕輕一推就滑開了。

    這間房間裝修與隔壁的少女心風格完全不同,一切趨於簡單大氣,鋪色都是深深淺淺的藍。穿著休閑襯衫的哨兵盤著腿窩在轉椅裏,帶著耳機,一手抄鍵盤一手握鼠標,對著電腦手舞足蹈。他腿上還盤著一條細長細長的白蛇,頸子把腦袋支得老高,隨著葉川的吼叫陶醉地搖頭晃腦。

    楚澤站在門口,還沒有走進去,感知敏銳的哨兵立刻收起了咆哮,摘下耳機笑眯眯地迴頭看他:“怎麽啦,有事情嗎?”

    ……完全無法想象,這個乖巧精致的少年就是剛才那個歇斯底裏的、用最粗俗的辱罵問候敵方***的人。

    “呃,沒什麽事情……”楚澤看著那個笑容甜美的哨兵,下意識地說道。越過少年的肩膀,

    他看見失去了主人控製的黑衣俠客正呆立在原地任由敵人宰割,不過幾秒鍾功夫電腦屏幕已經從彩色淪為黑白。然而哨兵不為所動,仍然定定地看著他,眼神認真又純淨,仿佛可以在瞳仁中凝出星光。

    楚澤抿了抿唇,小聲說:“不好意思,我在做作業……你這邊可以稍微小聲一點嗎?”

    “對對對對不起!”哨兵緊張地道歉,羞愧地低下頭。“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什麽。”他這幅模樣,楚澤反而不好意思責怪他,甚至連最初打好腹稿的要求都說不出口了。“可能隻是門沒有關好?我,我先迴去繼續寫作業了……”

    “我保證不會再打擾你了!”哨兵俏皮地豎起手指指天發誓,楚澤點點頭,朝後退去,順手拉上了房門。

    然而關上門不過兩秒鍾,楚澤就又扯開房門衝了進去:“小白!!!”

    媽啊他他他他他的精神意象剛剛在做什麽!

    它它它盤在葉川的大腿根上啊!!!

    楚澤黑著臉衝進藍色的房間和他那個開始對他同桌耍流氓的精神意象展開了殊死搏鬥。他的精神意象趾高氣昂地霸占了葉川白皙結實的大腿,誓死不從自己的領地上挪開半步。楚澤又是扯又是拽,好不容易才把滑不溜秋的白蛇從葉川腿上拉下來,但是白蛇依然不肯徹底妥協,最大的讓步就是把根據地從葉川的腿上轉移到了肩膀上,項圈似地纏住了他的脖頸。

    葉川倒是覺得有意思極了,看著楚澤本體和精神意象鬥智鬥勇笑得樂不可支,險些沒笑得從轉椅上摔下來。最後楚澤尷尬地再三向他道歉,才同手同腳地、僵硬地走出了房間。

    楚澤逃命似地跑進葉川的粉紅色房間裏,往床上一撲,把臉埋進粉紅色的被褥裏。

    天哪,他就不應該把自己的精神意象放出來!那個不要臉的東西!與他一牆之隔的房間裏,葉川總算笑夠了,帶上耳機把注意力轉移迴麵前的電腦上,複活了自己的遊戲角色。他操縱著黑衣俠客走出了複活點,又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在脖子上纏得死緊的白蛇:“鬆開點,美杜莎。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白蛇磨蹭了兩下,不情不願地滑進少年的衣領裏。它以極其詭異的姿態在單薄寬鬆的襯衫下遊過少年的胸前,平坦的小腹,最後盤踞在他柔韌的瘦腰上,愜意地耷拉下腦袋。

    葉川非常守信。接下來的兩三個小時裏,他那邊都隻傳來單調的鍵盤敲擊的聲音,再也沒產生分毫會打擾到楚

    澤的噪音。

    楚澤一邊捂著臉一邊寫作業,尷尬得恨不能跳進花園中的錦鯉池冷靜冷靜。中途葉川來找過他一次,給他端來了一碟剝皮切好的火龍果,並為自己剛才的失禮再次道歉。楚澤接受了他的致歉,餘光忍不住地往自己的精神意象上瞄,看見它老老實實地卷在葉川的手臂上,才勉強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精神意象似乎和別人家的不太一樣,總算不聽他的使喚。大多數向導的精神意象都是他們自己靈魂的投映,與他們本人性格、習慣都非常相似——所以白蛇朝葉川衝過去的時候楚澤才會那麽緊張,生怕自己被同桌當成了奇怪的向導。和別的精神意象比起來,楚澤的白蛇更像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意識和喜好,不僅不順從楚澤的意誌,還老是喜歡跟他對著幹。

    他隱約記得在他還小的時候白蛇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也許這種精神本體與意象的意誌分離,也和兩年前那個手術有關。楚澤又默默在坑慘了自己的前任頭上記下了一筆。

    楚澤作息習慣相當良好,晚上十一點之前準時熄燈睡覺。他臨睡之前特意去跟葉川打了個招唿,葉川表示知道了,並且朝他甜甜地一笑:“你作業做完了?”

    楚澤:“嗯……嗯。”

    葉川:“太好了,借我抄吧!我剛才光顧著玩電腦了。”

    楚澤:“……”

    他想了想自己還住在人家家裏,想了想小白剛剛幹的好事,想了想人家送過來的火龍果。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他把作業分門別類地疊好,生無可戀地遞給了葉川:“記得不要隻抄答案,自己補點解題過程上去,不然會被老師查水表的。我去睡了,晚安。”

    葉川朝他露齒一笑:“愛你!晚安麽麽噠。祝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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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時間沒更,發一些幕後設定給大家qio一眼,含劇透慎閱。

    新曆1912年哨向革新結束哨兵的獨裁專製,向導建立了屬於自己的政權。

    1949年五塔共和聯盟成立,《向導保護條例》頒布,奠定向導的統治地位。

    1968年白赤事變,哨兵企圖複辟哨兵君主專政王朝。向導對哨兵進行赤地大屠殺,遇難哨兵多達十萬。

    1978年十年對峙結束。

    1999年“伊甸計劃”啟動。

    2016年北嶺白塔要求獨立,成為五塔之外的“銀塔”。

    2018年“瘋狂的美杜莎”炸北嶺白塔,“銀獨”失敗。

    2020年西洋襲擊雪原白塔,轟炸導致核泄漏,給雪原帶來毀滅性打擊。

    2021年,“通天巴別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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