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高三的學生們也基本上迴家了。弧度離她住的地方還有一千米要走,而這一路,恐怕還是隻有孤燈相伴了。雖然從前不知多少次麵對過這種孤單的路燈,而且兩個月來一直沒有出什麽事,然而這次拿著唯一的活命錢,冷雪粒卻變得神經兮兮起來,總覺得在街邊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在微微晃動著。可是瞪著一雙浮腫還近視的眼,真的看不清什麽東西了。

    她用力跺起步子,希望能給自己壯壯膽子,讓自己堅強起來。而這樣有些幼稚的動作,卻讓她的心似乎被刺了一下。

    幼稚嗎?她早已經不幼稚了,可是……

    斜刺裏一個黑影貼著緊張的身體閃過。然後就覺得脖子一冷,忽聽背後一聲低沉的吼聲:“錢拿出來。”

    哼,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嚴霜單打獨根苗啊……

    ……

    她本想用以前的招數,但伸手往口袋裏一摸,空的。然後,當冷雪粒迴過神來,那人已經衝著她得意洋洋做了個飛吻,跑得老遠了——

    到底,她連用自尊換來的錢都沒有了。可笑剛才還在想壯壯膽子,在想堅強,在想自己不再幼稚,下一秒卻乖乖得將比黃金都珍貴的那幾張肮髒的票子拱手相讓。那個東西,她不能再讓它睡覺了。

    呆立在空曠的大路上,雪粒隻感覺到世界是那麽的冰冷——如果路上有車,她可能會冒出去撞輛寶馬的衝動,但是沒有,連頭驢都沒有,隻有一個孤單無助冷雪粒。

    緩緩走到了路邊,她坐在人行道沿上,望著空洞的馬路,什麽都無法去想。反正不像那些剛剛迴家,或許還在挑燈苦讀的全職學生那樣——家中有一個人或兩個人等著——

    而她不同……就算是不迴去,又能怎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當她驚醒時,剛好,這個曠大的城市中標誌性建築“宏遠大廈”的時鍾敲響了。

    “咚——咚——”一聲聲飄向遙遠的地方。她不緊不慢得數著,剛好十二下——自己已經在路發呆了半個小時。

    空茫悠遠的鍾聲似乎敲醒了她心中的什麽東西,隨著餘音在風中漸漸消散,兩行淚突然就那麽不知覺中流了下來,從什麽時候,自己竟然變得那麽遲頓?一陣陣害怕襲上心頭,

    她擔心,有一天自己是不是會就在遲頓中變得和那些酒吧中的人一樣,冷漠無恥麻木得要以酒精,以香煙,以音響來刺激自己的知覺,來感知自己的存在?

    害怕,誰不害怕?雖然肚子不餓,被餓死的可能還沒有來威脅,但是老天那毫不留情的作風,卻給了她無望。銀行裏的錢,她萬萬不能動,今天動了,很快可能就會被她的惰性腐蝕殆盡。

    朵朵,能借錢的,可能隻有她了吧?雪粒開始往迴走,那個該死的弧度!

    如果她現在死了,一定是被它給逼死的。

    然而她沒有死,而且服務台前的小姐還是禮貌得對她微笑,這次,再也令她感覺不到什麽暖意了。

    徑直走進喧囂的舞廳中,金屬音樂發出的尖銳聲讓冷雪粒從頭到腳發麻了起來,而看那一張張誇張大笑的臉,麻又變成了從頭到腳的畏懼。

    什麽時候自己變得如此懦弱?罵吧,想來嘲笑就來好了,她冷雪粒又不是沒見過他們!

    朵朵,你在哪呢?

    記得她說,如果想找她玩,就在舞廳中東北角等她,她會從那裏過的。可是雪粒除了在舞台上唱唱歌,便隻是逃命似的從後門溜了,這裏她還是第一次來過。

    穿越層層人群,她走到東北角,然後便在那裏坐下。這身不合調的著裝,讓四下打量“自動取款機”的waiter都懶得理她,而她也無所謂。

    “早在一個多小時之前,我們還是同事呢,那個在後台鬧得那麽兇的冷雪粒,此時竟沒有被人認出來。”

    算了,自己看自己的。就在那一轉身看向遠遠的西南角,她卻驚呆了——

    “朵朵!”雪粒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驚唿。

    因為那個有著小狐狸一樣尖尖小鼻頭的女孩,正在一個男人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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