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十載光陰短/鏡中人憔悴/山雨斷前緣……”

    “寂寥飛花空埋沒/階前吟淚篇……”

    “伊誰知那綃絲寒/涼夜更漏何以堪/何時與君同枕眠……”

    口中唱著這述說才子佳人相會無期的怨女之聲,她的思想卻已經飄到了那個相對而言純淨的地方:她當兼職學生的地方——花杯市高。

    他應該正在教室裏奮筆疾書吧?不對,這個時間應該已經下課了,大家在玩?還不對,都高三了,還有幾個人在玩呢?而那個家夥,估計已經很失落得迴到了位子上去了。

    真的是個笨蛋,就算是抓了她,今天我總是要來這裏的——不可能為了一場考試而荒廢了她唱了這麽久的辛苦。況且——她不要一直在這種時時被生活逼迫的境地裏生存,絕不!”

    “殘夜紅燭淚闌幹,相思盡,夜正寒……”

    死死咬著那個“寒”字,一首本來該哀傷的歌卻被她唱地無比毅然冷硬——這點直到雪粒自己被那群可恥的聽眾們嚎叫著趕下台時才反應過來。

    她知道,這天,她完了。

    當雪粒站在後台,毫無武裝地被一群群演員和她們的家眷圍觀,當野花那張老臉對著她噴口水時,她便知道,那被她朝思暮想兩個月之久的工資,很可能就泡湯了。

    “你如果同意跟我們簽合同在這裏唱下去,我可以考慮先付給你一個月的工資供你活下去。”她這麽說著。

    冷雪粒心裏立馬就笑了。

    想想她可能將自己賣給這樣一個肮髒的地方嗎?哼,應玉花啊應玉花,你那點手段別人可能不清楚,她還能不清楚?你那張如花似玉的臭臉下,有著怎樣一顆貪財而陰毒的心?

    “當我白癡啊你!”她攥緊了拳頭,“我絕不會把自己賣給你這種死女人!”

    話畢,那隻野花將一摞票子狠狠甩在了她的腳下,用腳惡狠狠得碾著,冷雪粒呆站著,隻覺得在那一刹那,她所有的東西都被她剝奪一空!

    “把它們拿走吧,不知道好歹的丫頭!”她冷笑一聲,她並不需要這些錢,而就這麽一砸,似乎解了心頭不知道哪來的惡氣。末了,雪粒的腿上一陣冰冷的刺痛——一口帶著香水膩歪味的唾沫,駐紮在了她的小腿上,那麽搶眼!世界安靜得隻有她那罵罵咧咧的鄙薄之聲。

    “應玉花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欠我的要迴來!你給我等著!”冷雪粒的臉漲得通紅,胸口悶了半天,終於,她隻是操起一隻啤酒瓶便用力對著她離開的方向砸去。那一瞬間,她找到了一絲從前的快感,但也隻是一絲,更沒有傷到她一分一毫——真的不想要再與這種人變成同類。同時,她的自尊被那個直逼得她想拿最下流最惡俗的髒字罵的女人給踩在了爛泥堆裏;就因為如此,到底她都找不來一絲過癮的感覺。

    瓶子清脆的暴裂聲在喧囂的後台迴蕩著,連同她的叫喊,在那聲嘶力竭一般的音響聲下,變得那麽虛軟無力,隻換得似乎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淒然孤寂。淚水,終於在久別之後與她相逢了!

    而她,輸得好淒慘——隻知道在那晚,有一個穿豔紅色古裝的女孩,彎下她的腰,將地上的錢一張張拾起來——一毛的,一塊的,十塊的,然後再厚顏無恥得伸出手,潑婦一般從那些咧著嘴哧哧大笑的人手中奪迴她的工資。

    而整個過程,都不見那個蔣艾出麵護她,所謂的靠山終究靠不住——冷雪粒的心涼到了頂點。

    她依然要自己獨立支撐,好累好累的支撐……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最後,哭也哭夠了,頂著雙紅腫的眼睛,還有花了的妝,冷雪粒更加灰頭土臉走出了弧度。是的,她會一輩子記得那個地方,還有那個叫應玉花的女人。

    可是許久以後,她還是走進了這個地方,陪著另一個人——那時才知道,這樣的記憶,不僅無法給自己爭口氣,反而將自尊逼到更加悲哀的境地。給這樣的過往最好的禮物,便是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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