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鳳卿緊隨相送,依舊追問道:“院子裏的花木呢?你可有特別喜歡的,或是特別不願見著的?我讓人挪移、栽種。那院兒裏,我也沒怎麽去過,隻瞧著如今菊花開得不錯。眼下進了秋天,過些日子楓葉火紅一片,倒是好看。我讓人多種些楓樹,可好?”


    丹影迴身,學著男子禮數抱拳作了個揖,帶了俏皮笑意道:“鳳卿兄還請留步,區區幾步,不必勞煩相送了。”遂轉身輕快而去,又朝身後撂下閑閑幾語,“非要問我何所喜,楊柳風前,杏花雨下,烏篷船頭,一襲翩翩素衣,一管碧簫,一支清曲,相邀一彎銀鉤。”


    仆從聞言,又忍不住暗自抽抽嘴角。此刻已經入秋,哪裏去尋楊柳風、杏花雨的?這姑娘,恐怕真個不好伺候!還烏篷船?鵬城倒是不缺水,府裏也有大小池塘,隻是,除了大花園裏的荷塘,哪個院子裏都不得能夠行舟水上的大渠。難不成,還要去拆掉幾處房舍、磚牆,現挖個大點的湖,或是幹脆在宅子裏也弄條河?!


    池鳳卿聞言,卻是揚起唇角,止了步,心情愉悅地目送佳人暫別。此番,不用擔心她會一去不返,這是連明年春天都已提前約下了。


    “主子,已經照您的吩咐傳話下去了,管家隻問姑娘可有什麽喜忌沒有。”唐彪迴來向池鳳卿複命,未見丹影蹤影,不由疑惑,難道才走開一小會兒,這又出了岔子?再觀池鳳卿的麵色,卻也沒見不好。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姑娘人呢?可是嫌棄招待不周,改主意了?”


    “已待明年花春發,多見一叢連理枝。”池鳳卿低吟一句,然後轉身走向書房,朝身後有意無意地問道,“唐護衛,你可有心上人了?倘若有了,別藏著掖著的,告訴了孤,孤好替你做主。”


    嗯?心情這麽好呀?看來沒有節外生枝。


    “主子高興了還來尋屬下開心!成天跟著您,有沒有的,您還不清楚麽。”唐彪受他感染,也滿臉笑意地戲語迴了一句,心內卻不由自主地也晃過一個紅色的身影。


    想起紅袖,若論容貌、身姿並歌喉,他倒覺得並不輸於這丹影姑娘多少,隻二人的性情瞧著有些差別。但紅袖年紀輕輕地打理著那麽一份產業,又是那麽個行當,倒讓他私心裏覺得越發不易,更生敬意。


    或許,該抽個空去瞧瞧她。隻是,和同伴去過紅袖招幾次,並未見過她在外酬酢周旋,恐是不肯輕易見人的。上次若不是因了主子的緣故,怕是也見不著她。再去,她可肯容自己見上一麵?


    紅袖招。


    一個紅衣女子正保持著半蹲的施禮姿態,默然看著窗下一道藍色的背影。非是那灑脫絕豔、成就了池鳳卿朱砂繪卷的丹影姑娘,也非是那妖嬈嫵媚、同以紅衣和九州謠混淆視聽的紅袖,卻是此間的頭牌姑娘,宦娘。若論宦娘姿色,自然不輸那丹影姑娘和紅袖招的當家幾分,否則,也做不得這頭牌姑娘了。論氣質,既有那戲看百態的紅袖故作款擺時的柔媚之態,也有那歌舞山水的丹影身上偶現人前的冷豔之氣,可惜,略有遺憾的是,單論其一不夠純粹,糅合之中,卻又乍見裂痕。


    總之,美人確是美人,但卻猶如海棠種在芭蕉下,怎麽都躲不開頭頂那片陰影,多少有些模糊了自身的光彩幾許。不過,便是這樣,她也是足夠顛倒眾生了。不然,也不會惹下許多鹹池桃花,弄得老少爺們指名道姓地專門為了她往紅袖招裏跑,甚至,還有過父子誤撞的尷尬場麵。


    隻是這會兒,這個我見尤憐的美人身上,不見冷豔與嫵媚,卻是滿麵正色中夾雜了些許不明情緒。


    室內香煙嫋嫋,安靜異常,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好半天,那藍衣之人才語色略見不悅地朝身後道:“起來吧!”


    “謝門主。”宦娘這才起身,悄悄揉了揉發酸的膝蓋。


    藍衣之人悠然轉身,卻是藍翎。在榻上撩袍坐下後,指指身旁的椅子道:“你也坐下迴話吧。”停了片刻又道,“並非我要給你臉子瞧,隻是,你也太不曉事了。我當初因著你與紅袖熟識,以助紅袖分理事務為由將你薦給她時,對你說過什麽?她一句不要聲張,你們就當真半點音訊不給,替她瞞著?紅袖如今接著紅門的差事,我不便苛責於她,你也不知輕重麽?!要不是她那房東鬧上門去管我要人,我見那幾個也不知她的行蹤,著急查問,竟不知她居然又跑到熙陽來了!”


    宦娘有些不甘地迴道:“她是誰?我又是誰?我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聽令行事?她要你殺了她,你也應著?!”藍翎斥責一句,然後緩了緩語色道,“你也多少知道她的脾性,就這麽由著她?紅袖怎麽接掌的紅門,我又為什麽會將藍門這邊的事務也交給了你們打理,然後跑到瀚宇帝都去,你不清楚個中原因?”


    宦娘抿了抿唇,猶疑問道:“真的會出事?”


    藍翎沒好氣道:“虧你問得出口!不擔心出事,我幹什麽費勁將她哄離這裏?又做什麽叫你們鬧騰那《九州謠》的曲子?你們哄不了那池鳳卿便也罷了,這上頭,他原就不好糊弄。隻是,你們不該由著那丫頭的性子!瞞著我不說,還讓她將那木公子打發了?若不是那小木頭能夠牽製著些,又有足夠保護她的能耐,我何至於放任她四處胡亂瞎跑?就是擔心她閑則生事,再惦記上這裏,故而不敢看得她太緊了,連陪著那昭嵐公子去朝旭胡鬧也未攔著。不想,這一放風,居然還是將她放出事來了。”


    “那怎麽辦?”宦娘見藍翎說得嚴重,也不由隱約起了急色。


    藍翎瞥她一眼,無奈沉吟道:“怎麽辦?事到如今還能怎麽辦?順勢而為吧!我原也不是一心阻撓,隻是恐她羽翼未豐時候,真遇上什麽風雲突變的大事無力承擔。如今這麽些年過去,她也長進了不少,該有些自保的能力了。”然後便看著窗外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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