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後宮之中便是蕭綰心最為得寵,其次便是賢妃、純嬪與皇後了。自然了,比起蕭綰心和賢妃的盛寵不衰,皇後自然是不如的。可是,相比之前的種種冷漠,對於一向寵遇不多的皇後來說,已經是甘之如飴了。


    除此之外,哪怕是徐才人、簫綰青、李淑媛、敬貴嬪這樣的,慕容景天也總是在一個月之中會去個一兩次。時不時的,也總是會賞下一些珠寶首飾,或者是別的東西下來。


    另外,因著太皇太後在此期間過了一次大壽,整個大周皇宮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不僅如此,在太皇太後大壽的時候,蕭綰心還特意去向太皇太後求了恩典,將蘇夢笙從禦繡坊裏頭放了出來。此外,慕容景天為了安慰蘇夢笙受的委屈,還特意晉封了蘇夢笙為采女。


    隻是,蘇夢笙雖然已經是自由之身,卻向慕容景天與皇後請願,以自己在禦繡坊中“身染咳疾、久久未愈”為名,特意搬到了禦湖之畔的春熙殿養病。春熙殿是未央宮中一處頗為荒涼的宮苑,曆來是不住妃嬪的,隻是帝後而二人見到蘇夢笙意誌堅定,皇後與慕容景天便也就隨了她的心意。


    轉眼之間,便已經到了冬日。


    柔儀宮自然是慕容景天常來的地方,蕭綰心又得十分寵,因此地龍便是早早地就上了,整個柔儀宮都燒得暖烘烘的,再加上些許桃夭香粉的味道,竟仿若春天一般暖意融融。


    這一日閑來無事,蕭綰心便攜了壁珠和蕊珠和小德子到了春熙殿來看望蘇夢笙。蕭綰心窗外一看,卻瞧著蘇夢笙還在不停地刺繡。


    蕭綰心索性推了門進去,不禁笑道:“妹妹怎的有這樣的好興致呢?”


    蘇夢笙見是蕭綰心進來了,趕緊行禮笑道:“妹妹不過是閑極無聊罷了。”


    蕭綰心點了點頭,打量著春熙殿的布置,卻瞧見春熙殿的儀製上卻是家人子一位的,尚且連更衣也不如。


    再看蘇夢笙的妝飾,這一日蘇夢笙不過是穿著一件十分簡單的月白色的錦衣,用了最平常的紅色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到腰際,不過隻是用了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了細腰,更是顯得楚楚可憐,弱不禁風。


    蕭綰心眼見著蘇夢笙這個樣子,不禁驚異道:“妹妹即便位份低微了一些,可好歹也是采女,怎的穿得這樣簡樸?”


    而蘇夢笙卻仿佛全然不在乎似的,隻是淡淡開口道:“姐姐自然是知道妹妹的,妹妹一向是簡樸慣了,也不拘著住在哪兒。至於衣裳麽,能保暖就可以了,也求不了別的什麽。”


    在這春熙殿中呆地久了,蕭綰心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道:“怎麽地龍這麽冷?”


    這個時候,蘇夢笙的侍女屏兒卻是含著眼淚道:“宸昭容有所不知,咱們蘇采女一向是不得皇上寵愛的。若不是皇上偶爾還有垂憐,隻怕是連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上了。”


    蕭綰心見屏兒如此支支吾吾地,便直截了當地道:“屏兒,這裏沒有外人,你不必忌諱什麽,有什麽話直接說便是。”


    屏兒便抹著眼淚道:“啟稟宸昭容,不是這春熙殿的地龍冷,而是根本就沒有上地龍。內務府的那幫人一向是狗眼看人低的,見著蘇采女無寵,便一個個猛足了勁兒踩著咱們。”


    屏兒咬著嘴唇,道:“您不知道呢,奴婢去內務府討地龍,內務府的人卻說,宮裏頭的人那樣多,哪裏又那麽多炭火來暖地龍呢?太皇太後、皇太後她們便不說了,哪怕是李淑媛、敬貴嬪的好歹也生育了身為皇家血脈的公主,也不能委屈了。若是一定要節省,便隻能在咱們采女主子這兒了。”


    聽了屏兒的話,蕭綰心不禁驚異道:“皇上一個月好歹也來春熙殿兩次,怎的皇上都不管你們麽?”


    “皇上?皇上即便是偶爾召幸采女主子,也不過是讓鳳鸞春恩車接了蘇采女去乾元宮侍寢。皇上是一向不來咱們春熙殿的。即便是皇上召幸,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內務府的人一個個都獲得跟個人精兒似的,難道這點事還看不明白麽?”


    蘇夢笙在臉麵上過不去,便冷冷地拽了一下屏兒的衣袖,低聲道:“屏兒,你別說了。”


    蕭綰心哪裏還顧得了別的,一把就抓住了蘇夢笙冰涼的雙手,道:“好妹妹,實在是姐姐我疏忽你了。”說罷,蕭綰心略微揚一揚下巴,衝著小德子道,“小德子,你去,去把柔儀宮裏的炭火分出一半來春熙殿暖地龍。”


    小德子一凜,趕緊擺手道:“昭容主子,咱們柔儀宮裏炭用的多,分出來一半,隻怕咱們柔儀宮就是要冷颼颼的了。”


    蕭綰心不禁厲聲道:“左右也也是在冬日裏,稍微冷一點怕什麽?”


    壁珠見到蕭綰心這個樣子,便推了推小德子的胳膊,道:“既然昭容主子叫你去,你隻要去就是了。”


    小德子一凜,趕緊去了。


    蘇夢笙見狀,趕緊道:“姐姐,妹妹知道姐姐有心幫助妹妹。隻是,妹妹的春熙殿地方狹小,也實在是用不了姐姐一半的炭火啊!姐姐若是想接濟妹妹,隻消給妹妹十分之一的炭火就是了。”


    蕭綰心搖了搖頭,堅決道:“夢笙,我管別人都是直接稱唿位份的。皇後娘娘也好,賢妃娘娘也好,哪怕是與我交好的嘉妃娘娘,也是一樣的。在整個後宮之中,我願意稱作‘姐姐’、‘妹妹’的,便隻有你蘇夢笙和我的親姐姐簫綰青了。”


    說到此處,蕭綰心的聲音亦柔和了幾分,道:“現在,我叫你一聲‘夢笙’,你便是我的異姓妹妹了,隻差了一層血緣而已。妹妹——你我姐妹之間,又何必在乎這個呢?”


    蘇夢笙心下感動不已,對著蕭綰心就要行大禮,連連道:“姐姐!姐姐的恩典,妹妹此生不忘!”


    蕭綰心趕緊扶起了蘇夢笙,慨然道:“我瞧著你,日子過的一定不好。夢笙,雖然日子是要自己過的,可是咱們既然是入了宮的女人,就不能不顧及著家族的榮辱興衰。妹妹,我的話,你可明白麽?”


    蘇夢笙含著眼淚道:“姐姐的意思,妹妹如何會不明白。隻是,妹妹在容貌上不過爾爾,又不像是賢妃娘娘那樣擅長昆曲,嘉妃娘娘那樣擅長琵琶的。妹妹擅長的,不過隻是繡功罷了。皇上是男子,自然不喜歡這樣的繡品。若是需要用什麽,便也是讓禦繡坊的繡娘做就是了。妹妹的技藝,又有什麽用處呢?”


    聽到蘇夢笙說道此處,蕭綰心心下一動,道:“好妹妹,你可有你親自繡的寢衣麽?”


    “有。”蘇夢笙說罷便衝著屏兒道,“屏兒,把我前幾日剛繡好的那件海棠花寢衣拿過來。”


    說罷,蘇夢笙衝著蕭綰心尷尬地笑了笑道:“妹妹前幾日剛剛繡好了一件海棠花寢衣。隻是妹妹位份低微,許多事情,能節省些便是節省一些,因此繡好之後還未穿著,隻是想著偷偷拿出宮去換一些銀子。”


    蕭綰心從屏兒手中接過那件海棠花寢衣,卻隻覺得蘇夢笙的繡功已經登峰造極。不過隻是宮廷之中最常見不過的藕色絹和紅絲線,在蘇夢笙的手中竟仿佛有了生氣一般。那海棠花一朵一朵的,仿佛要飄出香了,上頭隱隱襯著的蝴蝶,樣子更是極為通透,仿若在夢中一般。


    蕭綰心不禁暗暗驚歎,道:“妹妹的手竟然這樣巧,繡得這樣好。”


    蘇夢笙臉一紅,低低道:“妹妹尚未入宮時,呆在家中長日無聊,便由著母親教授了繡功。妹妹的母親曾經是永州頂尖的繡娘,隻是後來因為嫁給了父親,才漸漸生疏了。妹妹不才,母親的技藝到底學了一些。”


    蕭綰心將海棠花寢衣反複查看,這才笑著道:“妹妹的手藝這樣好,若是沒有進宮為妃,真的去了禦繡坊當繡娘,可不是要整個禦繡坊的繡娘都沒飯吃了?”


    蘇夢笙含羞笑道:“姐姐就會打趣妹妹了……”


    蕭綰心道:“妹妹能否將這一件寢衣贈與我呢?”


    自入宮以來,蕭綰心總是時時幫助蘇夢笙。從選秀大典上蕭綰心的慷慨解圍,到蕭綰心親自向太皇太後求情放自己出禦繡坊,再到如今蕭綰心慷慨解囊以自己宮中的炭火接濟春熙殿,蕭綰心實在是幫助了蘇夢笙許多。


    隻是,蕭綰心從未向蘇夢笙開口要過東西,而蘇夢笙也知道自己位份低微,實在是拿不出什麽好東西。如今蕭綰心開口要這一件寢衣,蘇夢笙卻是欣喜若狂,急忙道:“姐姐若是喜歡,盡管拿去就是了。”說罷,蘇夢笙又道,“姐姐若是喜歡,妹妹還可以再繡的。”


    蕭綰心淡淡含笑,道:“妹妹隻要好好梳洗打扮就是了。相信我,皇上很快就會來的……”


    蘇夢笙眼眸一動,雖然不知道蕭綰心究竟打的什麽主意,卻見到蕭綰心神色鄭重,知道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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