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鮮卑的事情緊迫,不能等敵人到了家門口才悠悠動身,需要先做準備,留給阮棠決定和反應的時間不多。

    雖然早上朝會上討論了半天還沒下定論,但是阮棠根據和三位老臣的討論,還有看了一下午的奏折決定,最好的辦法也隻有他自己今早和三位老臣提起過的禦駕親征。

    當然他也得給袁翊州一個好的理由,不能讓袁翊州感受到來自皇帝的猜忌,第二天,阮棠就以讓袁大將軍好好養傷,自己想鍛煉一下為由,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兵貴神速,而袁翊州的腿又一時半日腿好不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袁翊州還上書對小皇帝表示了理解,並且囑咐了許多話,又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幾個親信給小皇帝差遣,都是身經百戰有作戰經驗的將才。

    雖然群臣表麵上對袁大將軍的忠君愛國行為一片交口稱讚,但大家還是心知肚明,袁大將軍雖然因為腿傷不便不能親自行動,往小皇帝身邊安插親信,明麵上是協助小皇帝,暗中也是為了把手伸向小皇帝身邊罷了。

    張太傅又拖著年邁的身體跑到皇宮再次誠誠懇懇向小皇帝推薦,溫霽雲是一顆可以利用的好棋子,好說歹說求小皇帝在出發之前,同意把溫霽雲給帶上。

    雖然溫霽雲也是個沒安好心的,但隻要提防著別讓他耍什麽手段,絕對是最好用的一把利劍。

    阮棠一開始裝模作樣地不肯答應,又往自己臉上貼了一桶金,說自己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不能帶著一個卑微又沒用的奴仆礙事。最後在張太傅好說歹說下,才“勉強同意”把溫霽雲帶著“端茶倒水”。

    其實阮棠本來就是要把溫霽雲帶在身邊的。他眼睛一時看不到的地方,不要說多少人想趁機陷害溫霽雲,就說溫霽雲這個在自己麵前裝得一副柔弱可憐模樣的人,隻要自己一轉身,會整出多少幺蛾子來。

    自己這一去西北不知道要多久,迴來隻怕不是溫霽雲被那些大臣們拆了,就是溫霽雲已經把他的京城給拆了。

    他這麽裝模作樣地拒絕一陣,是和溫霽雲學來的。如果是他主動要帶著溫霽雲,隻怕一堆人要來勸諫帶著溫霽雲在身邊不妥。果然,這樣裝模作樣了一陣,他要帶著溫霽雲一起出征,反而沒有人來說他勸他了。

    阮棠啟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和功課,給自己挑選好裝備,將原主掛在床頭那把劍也收拾好帶在身上。

    阮棠最大的人生愛好除了吃東西,就是開店賺錢,

    開更多店賺更多錢,對打打殺殺的兵器之類並不感興趣。他看著那把劍在床頭掛了很久,也從來沒去摸過一下。

    他唯一一次注意到那把劍,還是好久之前的時候,那時溫霽雲手中握著這把劍,讓他覺得仿佛這把劍是天上神仙手中的神兵利器,讓他曾經覺得向往過那麽一瞬。

    但是後來他自己去用了一下,發現一隻手拿不動,兩隻手勉強能舉平,連拔|出|劍鞘都是把劍放在地上拔的。他就徹底打消了自己也能帥一迴的念頭。

    這次之所以要把這把劍帶著,是因為他也想不到別的能用的東西了。他去原主收藏的武器庫裏看了一圈,那些畫戟長矛他連扛在肩上都背不動,錘頭斧子他拎不起來,選來選去空手而歸。

    正好這把劍掛在床頭,應該是原主的隨身佩劍,也沒更合適的兵器,好歹這把他兩隻手還能勉強抱得動,就姑且帶著。

    阮棠抱著從床頭摘下來的寶劍,走到了溫霽雲身邊。

    溫霽雲正在房中給小皇帝整理衣服,他低頭認真地擺弄著小皇帝要穿的衣服,疊來疊去,也沒疊處能看的樣子。

    小皇帝指定要他一個人收拾衣服,他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擺弄了半日,愣是一件像樣的衣服都疊不出來。

    阮棠終於發現了,平日裏看起來什麽都會的溫霽雲,有一件不會的東西——他連一件衣服都疊不好。估計他從小到大就沒自己疊過衣服。

    阮棠站在一旁沒有出聲,饒有興致地看著溫霽雲疊衣服的樣子。溫霽雲也沒發現他,十分賣力地擺弄手中的衣服,鼻尖都冒了一層細細的汗,還是把好好一件衣服疊成了皺巴巴的梅幹菜。

    來來去去,反反複複,看得出來他也很努力,但就是怎麽做都做不好。

    阮棠實在忍不住了,把手中的劍放在一邊,自己去溫霽雲手裏接過衣服,教起溫霽雲怎麽疊衣服來。

    從小住校習慣了。他最喜歡把自己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雖然他也沒疊過古代的衣服,但是他看到內侍疊過,一看就學會了。

    “先把衣襟這樣折過來,沿著這條縫,這樣折起來,就和穿衣服的時候一樣,然後這個袖子,這樣疊一下……”阮老師耐心地手把手指導著溫同學,親自疊好一件衣服放進箱子裏。

    雖然疊得也沒專門負責給皇帝疊衣服的內侍好,但是好歹還算平整,和溫霽雲的水平是雲泥之別。

    “你學會了嗎?”阮棠給溫霽雲拿了一

    件新的衣服,“你試試看?”

    溫霽雲仔細地想了想剛才阮老師的教學內容,謹慎地慢慢下手,認認真真把他地衣服疊成了梅幹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溫霽雲的學習成果,阮棠笑得前仰後合,淚水都從眼角迸了出來,不覺整個人都趴到了溫霽雲懷裏用手錘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溫霽雲人生中第一次遭受無情嘲笑,還是來自他最在意的小皇帝。

    他垂眸窘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勞動成果”,把笑得前仰後合的小皇帝按到懷裏,在他耳邊沉聲道:“不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千載難逢好不容易逮著溫霽雲有一個可以嘲笑的點,誰知道以後還還有沒有機會,阮棠偏要繼續無情嘲笑,一邊笑一邊一邊還繼續拿著手輕輕捶在溫霽雲胸口。

    溫霽雲無奈,抬手輕輕捏了捏小皇帝的臉蛋。

    滑嫩嫩的,竟然比剛剝殼了的雞蛋還要細嫩,比芍藥的花瓣還要柔軟,捏在手裏仿佛瞬間就化成了一灘水。

    溫霽雲怔了怔,忍不住又輕輕地捏了兩下。

    白嫩嫩的,讓他忍不住想去品嚐是什麽滋味。

    小皇帝抬手捉著溫霽雲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扒拉下來,也用手去揪溫霽雲的臉,一邊揪一邊笑道:“你還敢揪老師的臉,快給我揪迴來……”

    溫霽雲哪裏給小皇帝機機會捏他的臉,本能地側首閃開。

    阮棠哪裏甘心被溫霽雲白白捏了臉還捏不迴來,追著溫霽雲使勁鬧了一陣,要他給自己也捏一捏才罷。

    軟乎乎的手捏在溫霽雲臉上,渾然不知自己不是在占溫霽雲便宜,是送上門給溫霽雲的便宜。

    等鬧騰完了,兩人才迴去疊衣服。溫霽雲最後還是沒能學會衣服怎麽疊,但是好歹幫上了忙。

    阮棠讓溫霽雲把衣服一件一件攤開放平,自己上手去疊。溫霽雲雖然不會疊衣服,衣服攤得倒是很平整。阮棠和他這樣配合起來還算順利,半個時辰就把衣服疊完裝進了箱子裏。

    把衣服裝好,又一起吃了晚飯,天也差不多黑了,阮棠讓溫霽雲早些迴去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好上路遠行。

    外麵天都黑了,阮棠洗漱完坐在床上,又覺得睡不著,推開門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院子裏,他才發現自己想去的地方,根本不認識路。

    這麽久了

    ,他都沒去過溫霽雲在宮裏的住處,根本不知道溫霽雲住在哪裏。

    阮棠站在院子裏,目光在院中環視一圈,心下茫然。

    “哎喲,我的陛下。”李忠國氣喘籲籲地跑上來,把一件外衣披在了小皇帝身上,像個操心的老媽媽一般嘮叨說道,“這大晚上的,外麵涼。明日就要遠行,路上辛苦得很,應該早些休息才是。”

    阮棠抬手攏住披在肩頭的衣服,問道:“溫霽雲住在哪裏?朕去看看。”

    “明日就見到了,陛下……”

    李忠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你隻要告訴我他住在哪裏就是了,自己迴去睡覺,也不要跟著朕。”

    小皇帝的脾氣一向不好,李忠國也不敢再多嘴,用手指了指院子角落裏花架後的一個小角門,說道:“這外頭是值守輪班下人住的屋子,老奴為了讓他住得離陛下近一些,一直讓他住那兒。他住在最西邊那一間。”

    小皇帝沒說話,徑直走了過去。他走出兩步,迴頭看了一眼想跟上又不敢跟上的內侍,警告道:“誰也不許跟過來。”

    這下徹底沒人敢跟過去了。

    出了小角門,下人的院子裏很黑。

    皇帝的寢宮都熄燈了,這院子裏沒人敢還亮著燈。阮棠也不覺得害怕,自己順著狹長的小路一路跑到最西麵一間房,抬手推了推。

    下人的房間是有人查寢的,因此不能上鎖,門被輕輕一推,“吱呀”一聲就開了。

    阮棠悄悄推門走進房間,正對上一雙映著明月的眼睛。

    溫霽雲站在窗前,窗戶底下是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攤著幾件衣服。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聞聲抬起頭,還沒來得及把手中的衣服放下。

    一個小貓的身影站在門口,月光灑落在軟乎乎的身上。小貓的一顆小腦袋往門裏悄悄看,夜裏圓乎乎的貓眼睛好像盛著琥珀的光芒。仿佛還能看到腦袋上有一堆尖尖的毛茸茸的小耳朵。

    溫霽雲的眼底一片柔軟。

    阮棠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溫霽雲手中的衣服折了一半,可以猜到他剛才是就著窗外的月光,在疊他的衣服。

    雖然他手中的衣服才疊一半,但是已經能隱隱看出疊成梅幹菜之勢。

    阮棠從門打開的縫縫裏擠進房間,立刻迴身把門關上。他站在門邊看了看溫霽雲,又看看他手中的衣服,咧嘴一笑。

    溫霽雲望著少年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道:“你怎麽……?”

    “我來看看你衣服整理得怎麽樣呀。”阮棠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衣服。

    溫霽雲的衣服不多,就這麽兩三件,到現在還沒疊好,估計他疊來拆去自己折騰了好久。

    要阮棠說,就以溫霽雲在疊衣服這件事上的天賦水平,估計他疊到明天早上也是疊不好的。

    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過來看一看,不然還不知道這個笨手笨腳呆頭呆腦的傻子自己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阮棠直接上手,三兩下把溫霽雲桌上那兩三件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塞進他的小包袱裏,放在桌上,拍了拍包袱對他笑道道:“弄好啦,你真的好笨的。”

    溫霽雲望著月下那個認認真真替他疊衣服的少年,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在他輕輕撩開他散落在腮旁的鬢發,在他白日裏就肖想了好久的臉蛋上,輕輕地啄了一下。

    很輕,很淡,剛剛觸碰到就立刻避開,就好像是不經意間碰到。

    阮棠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種感覺似乎曾在夢裏有過的,可是一瞬間過去,比夢裏還要不真實。

    剛才溫霽雲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甚至是不是真的碰到過自己的臉,他都不太敢確定。

    月黑風高的夜裏,人總是膽子很大。

    總是膽大妄為,想一些白日裏不敢想,做一些白日裏不敢做的事情。

    尤其是除了自己,對麵隻剩下那一個人。而那一個人,正是一直想著,卻又不敢想的那一個。

    溫霽雲看著小皇帝說道:“外麵黑。”

    “那麽黑,剛才來的時候可嚇到我了。”阮棠呲溜一下溜到了房間裏唯一一張小床上。

    這房間裏很小很擠,除了窗前那張桌子,就隻擺得下一張小床。

    阮棠麵朝床裏側,在枕頭上躺了下去,說道:“等天亮再走。”

    溫霽雲在床邊坐下,握住被角輕輕往上一拉,把被子輕輕地蓋在阮棠身上。

    “你快睡了,明天要走了。”阮棠往床裏麵挪了挪,“你坐著我睡不著。”

    過了一小會兒,阮棠感覺有人在身後輕輕躺了下去。

    他在盡力壓抑著唿吸的聲音,但是能聽得出來,他的唿吸聲很雜亂。

    雖然躺在一張床上,阮棠卻沒敢轉過身去。

    床很窄,但是兩人硬是沒有互相碰到。

    隻是阮棠的睡相並不太好,夢裏就忘了拘謹為何物,哪裏溫暖柔軟就往哪裏使勁鑽。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眼睛上。

    阮棠的睫毛顫了顫。

    他睜開眼睛,眼前是溫霽雲一雙漆黑的眼睛。那雙眼睛裏難得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澄澈卻不冰冷,隻剩下裝不下要溢出來的溫柔。

    他的手緊緊摟著溫霽雲的脖子,溫霽雲的手輕輕摟著他的肩。

    阮棠眨了眨眼睛,把頭埋到了溫霽雲懷裏,把溫霽雲抱得更緊了。

    他好像,一刻都離不開這個人了。

    好怕這個人有一天會跑掉。

    就如昨天所想的,如果折斷他的翅膀,把他關在籠子裏,可以永遠留下他嗎?

    宮門前,旌旗蔽天,甲光映日,馬蹄下塵埃浩蕩。

    人馬簇擁之中是小皇帝的禦用車駕。

    小皇帝上一次禦駕親征騎在他的千裏良駒上,在整個京城裏招搖過市,得意洋洋地聽著臣民們的歡唿。這一次他本來也應該騎馬的,但小皇帝卻說需要一輛車,他要在車裏學習知識,研究地圖。

    眾人心想,這就是一個皇帝的成長蛻變,雖然才隔了不到半年。

    百官們排列成長隊在宮門前給小皇帝送行。

    張太傅站在百官的首位上,皺著眉頭,抬頭悄悄地盯著小皇帝的車駕看。

    他勸小皇帝出征時帶上溫霽雲,本意是讓小皇帝可以利用溫霽雲的才能。

    但此時,小皇帝自己站在車下,君王禦用的上車踏板上,一襲白衣“叮當叮當”地踏上車。

    溫霽雲的腳踝上鎖著銀色的鏈子,邁開的腳步剛好隻夠上踏板上的台階。手也被銬在一起。

    隻不過那些,都不是鎖囚犯用的,是用來鎖後宮男寵的。

    小皇帝和溫霽雲,一個站在車下,一個上了車去。

    一個渾不在意,一個甘之如飴。

    張太傅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雖然溫霽雲能忍,他是知道的。讓他三跪九叩,為奴為仆,或許都能咬咬牙硬撐下來。

    但是分桃斷袖,淪為臠寵,就憑他對溫霽雲的了解,溫霽雲恐怕一頭碰死也不會答應。

    可是現在……這這這?!!!

    作者有話要說:軟糖:怕老攻跑掉怎麽辦?當然是鎖起來啦!

    溫溫:小黑屋別人,是遲早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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