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翊州進門之前,溫霽雲其實早一步就察覺到了袁翊州停留在門口。

    察覺到袁翊州的出現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小皇帝摟進懷裏。

    可是當他真真實實把軟乎乎的少年抱在懷裏,溫霽雲自己都分不清自己這一抱到底是因為什麽。

    從理智上,他是為了離間小皇帝和袁翊州的關係。小皇帝一向不介意與自己關係親密,但袁翊州必定會反對小皇帝與自己的親近,如此讓他們針鋒相對,必然導致心生嫌隙。

    ——一個泱泱大國也好,一個名門大族也罷,從外麵殺起來永遠都是一時殺不死的,需要從內部開始自亂自殺,才能一敗塗地。[1]

    但他心底竟藏著一個令他自己都心驚的想法。

    當他聽到小皇帝當著他的麵誇袁翊州,說起袁翊州那麽多好話,他真的不開心了,他一點也不想聽到。他想眼前這隻軟乎乎的小貓隻屬於自己,眼裏隻有自己,因此忍不住將他緊緊摟進懷裏。

    他就是要給袁翊州看到,小皇帝心裏有自己,他是屬於自己的。

    直到袁翊州走到麵前,溫霽雲才假裝嚇了一跳,連忙放開小皇帝,如驚弓之鳥一般退到一旁。

    阮棠直到被溫霽雲放迴床上,整個人都還是懵懵的。

    他的小腦袋迷迷糊糊,溫霽雲怎麽會突然這麽主動,他好像被摟緊一片溫軟的雲裏,可是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這朵雲是多溫柔多軟,又被溫霽雲從雲端丟下來了。

    阮棠失落地抬起頭,才發現袁翊州已經站在床前,一臉晦暗不明地狠狠盯著溫霽雲。

    溫霽雲垂眸站在一旁,一副和平時一般看似溫順冷淡與世無爭的模樣。

    雖然剛才溫霽雲說袁翊州沒欺負過他,但是看看現在這場麵,溫霽雲怎麽也不是沒被欺負的樣子。

    袁翊州的眼神幾乎能把溫霽雲千刀萬剮,隻是礙著有自己在場不好發作。溫霽雲又一副對袁翊州敬而遠之的樣子,讓人覺得他懂事又無辜。

    加上他之前說過不願意讓自己因為他和袁大將軍起衝突這樣的話,他這般反應就顯得十分通情達理,襯托得袁翊州囂張跋扈。

    這副景象落到旁人眼中,沒有人會不同情溫霽雲此時的處境。

    除了此時恨不得撕碎了溫霽雲的袁翊州。

    袁翊州親眼看到了溫霽雲剛才那一副和小皇帝偷.情又心虛的模樣,雖然溫霽雲閃得很快,

    還裝得一臉溫良無害,但這一切都是欲蓋彌彰。

    小皇帝才十六七歲,從前一向心中隻有國家事業,從來都不諳感情之事,沒嚐過感情的滋味,定是被溫霽雲的甜言蜜語和邀寵獻媚一時騙了去。

    像溫霽雲這等禍害,若不是怕小皇帝再次激動起來耽誤了傷情,他現在已經命人拖出去斬了。

    現在為了小皇帝的傷情考慮,他隻能暫且按下心中的恨意,慢慢再與這個亡國奴清算。

    李忠國連忙命人端了椅子請袁翊州坐下,不敢說他的半句不是,反而好言說道:“請大將軍少坐,等太醫給陛下看好傷,陛下再方便與大將軍說話。”

    袁翊州沒有半點迴應,甚至沒有點頭或者搖頭,隻是將目光轉向了房中的年輕太醫。

    餘太醫從進房間開始,就覺得在場的氣氛有些詭異,安靜得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再看到袁翊州冰冷陰鬱的眼神,心裏暗暗捏了把汗。

    他默默地提著藥箱到床前坐下,解開小皇帝肩上臨時綁的止血布帶,解開衣服查看了一下傷口。

    小皇帝的半邊衣襟解開,露出一半瘦瘦的的肩膀。白嫩嫩的肩上,赫然是一刀深深的血印子。

    雪白的肌膚,猩紅的血痕,觸目驚心。

    餘太醫也是愣了一下。

    他聽內侍來傳小皇帝受傷了,隻道是小皇帝貪玩,跌在哪裏磕著碰著,擦破皮的一點小傷,想不到竟然是這麽長的一道刀傷。

    他心中暗暗納悶是怎麽迴事,前不久小皇帝遇刺,心口上的傷才剛好一些,總不至於又是遇刺了吧?但這也不像是遇刺,皇帝被行刺這種事,若是傷到了皇帝,禁軍早就已經興師動眾到處搜查,宮裏早就已經傳來傳去盡人皆知。

    內侍來傳他給小皇帝看傷的時候,可是很隱晦的,明顯是要把事情壓著的意思。

    看來小皇帝肩膀上這道傷來得並不簡單,有不可說之處。

    他也就更不方便直接問了。

    此時即使房間裏沒有半點聲響,餘太醫也能感覺到背後有兩雙灼熱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和小皇帝這邊。他十分相信隻要自己哪怕下手稍微重了一點,讓小皇帝皺一下眉頭,估計就有人要上來擰斷他的脖子。

    餘太醫先用藥水給傷口消毒,他給小皇帝處理傷口經驗豐富,不比其他人,不需要小皇帝提醒,他就自己和小皇帝說起話來轉移小皇帝的注意力:

    “

    聽說陛下早上做了好吃的,臣有沒有幸也嚐到一點?”

    阮棠是個很容易哄的人,基本上每次小餘太醫隻要和他說話,他就會很配合地被帶著走。而且他聽到餘太醫對自己做的綿綿冰有興趣,一邊痛得吸氣,一邊迴答道:“早上是給袁大將軍做的。等朕好了給你做……叫你來吃。”

    袁翊州微微眯起眼眸,看了餘太醫一眼。

    這個看著老實巴交又嫩嫩的小白臉太醫,竟然也如此會邀寵獻媚。

    他從前怎麽就沒發現,小皇帝身邊淨是一些礙眼的人。

    小皇帝親手做的吃的,別人也配肖想?

    “那臣就先謝過陛下了。”餘太醫的眼睛認真地盯著小皇帝的傷口,下手很穩,注意力都在處理傷口上,嘴上還是在和小皇帝聊天,“陛下的手藝真是不錯。上次陛下給臣做的那個芋圓奶茶,臣從來沒喝過那麽好喝的茶,這迴心中更是期待。”

    小皇帝一邊咬咬牙,一邊問道:“你喜歡吃什麽水果?下次單獨給你做綿綿冰。”

    袁翊州心裏直接裂開了。

    他以為那一份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恩寵,原來是小皇帝隨手給人多人都能做的?

    這個從前一點也不問感情之事的小少年,猛然通了人情之後,竟是這般的深深吸引人。

    不論是一個卑賤又狡詐的亡國奴,還是一個小小的太醫,恐怕還有他身邊那些個大臣內侍們,一個個的,都變得緊緊圍繞在他身邊,和他不清不楚。

    袁翊州的心裏忽然憋悶得厲害,一個大膽而狂妄的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

    他想要這個坐擁天下九五至尊的少年——隻屬於他一人。

    不容旁人窺視。

    哪怕這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也要用金絲編成籠子養在手心裏,供自己一個人賞玩。

    袁翊州盯著坐在床上的小皇帝,心中的念頭越來越熾烈。

    溫霽雲那邊,看著餘太醫和小皇帝一問一答,方才發現自己剛才做得十分不好。

    小皇帝覺得痛的時候,需要轉移注意力。

    剛才自己沒主動和他說話,反而等他自己開口要求自己陪她說話也就罷了,問得還那樣笨拙,還讓他來安慰自己,大多都是讓他在和自己說話。

    這小貓的身體十分嬌氣,但是卻十分好哄,隻要哄他幾句,他就什麽都好了。自己竟然連哄他幾句都做不好,做得還不如

    餘太醫。

    溫霽雲望著坐在床上的小皇帝,輕輕地皺起眉頭。

    若是有可能,除了肩上生來就身不由己的重擔,這世上他第一件聽憑內心想做的事,就是將這軟乎乎的小貓——捧在手心裏,藏入金屋中,據為己有。

    但現在的他,尚且一無所有,舉步維艱,又拿什麽去愛去恨?

    溫霽雲的手暗暗緊握。

    餘太醫這邊給小皇帝包紮好了傷口,囑咐了幾句清淡飲食,就趕緊帶著藥箱溜了出去。

    他坐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感覺幾乎都被眼神給戳死了。

    連他一個從來沒談情說愛過的小太醫,都能感覺到這個房間裏的氛圍很不簡單,還是快些溜走為妙。

    餘太醫給小皇帝包紮好傷口離開後,袁翊州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起身對小皇帝作揖賠禮:“臣今日莽撞失手,請陛下恕罪。”

    從先帝朝開始,袁翊州就被準許入朝不拜,在皇帝麵前不必解刀不必下跪。作揖,已經是他能給皇帝行的最大的禮。

    要是在過去,他看見小皇帝,能勉強點頭致意一下就不錯了。

    阮棠坐在床上也愣了一下。他早知道袁翊州目無君主,連原主渣攻都是他直接拎上的皇位。對皇帝他一向隻有表麵尊重,內裏勢同水火。袁翊州怎麽突然對自己這麽客氣?

    其實阮棠以為他會來質問自己和溫霽雲的關係,讓自己遠離溫霽雲,甚至會當著自己的麵要再對溫霽雲動手。

    袁翊州的忽然讓步,讓阮棠反而覺得來者不善。

    阮棠雖然生氣袁翊州對溫霽雲動手,但到底沒砍到溫霽雲,他這一刀純屬意外,他心裏也沒多怪罪袁翊州。而且袁翊州現在手握兵權,其實就算他有心怪罪,也沒辦法拿袁翊州怎麽樣。

    若是把這件事傳揚出去了,他不嚴肅處理袁翊州,反而丟了顏麵,他若是嚴肅處理袁翊州,袁翊州又哪裏是他吃得動的,若是把人逼急了,就會鬧個天翻地覆。

    這對自己其實很沒有好處。

    因此阮棠讓身邊的人都不要將自己被袁翊州砍傷的事傳揚出去。

    現在估計袁翊州一副真誠的模樣來和自己道歉,不論是出於什麽目的,阮棠也直接借坡下驢,說道:“這次失手而已,大將軍也不是有意為之,下次在宮中不可再這般魯莽。”

    “臣因失手致使陛下受傷,於心有愧。”袁翊州冰冷淩厲的目光帶

    過一眼站在一旁的溫霽雲,說道,“請陛下準許臣近身侍奉,直到陛下痊愈,否則臣於心不安。”

    阮棠:“……”

    好家夥,他在這裏等著自己呢?

    作者有話要說:[1]這段話的大概意思是從紅樓夢賈探春的話裏得出的,不過古代很多文章也都有類似的意思。怕被人說抄|襲什麽的所以說明一下。

    這兩天台風沒把我吹走,倒是差點把我送走了_(:3」∠)_今天病得超級嚴重,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請假,但是想想可愛的你們tat還是硬著頭皮寫完了,好了我去吃藥睡覺了。

    最後,感謝十肆同學投出的一個地雷,以及再次感謝可愛的寶貝們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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