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在心裏罵了袁翊州一萬句髒話。

    以後追妻火葬場流的淚,都是你袁大將軍今天腦子裏進的水。

    剛才都已經把溫霽雲得罪到這份上了,都拿著刀子去砍人家了,現在你還不依不饒上來給他找事。你以後還想追得到溫霽雲嗎?

    而且,袁翊州長得雖然好看,可是和溫霽雲的好看完全不同,周身帶著不可接近的攻擊性,阮棠覺得靠近他都像在靠近一把冷森森的刀子。

    再說,袁翊州那個手勁,阮棠剛剛領教過。被他攙扶,估計能直接把自己胳膊掐斷了。

    不論是因為哪個原因,總之阮棠才不願意讓袁翊州來扶自己。

    但袁翊州站在小皇帝麵前,一雙紫眸緊緊盯著小皇帝,一隻手穩穩地攤開在小皇帝麵前。任憑小皇帝良久沒有迴應,他也沒有把手收迴去的意思。

    兩人就這麽僵持不下,可阮棠肩上的血還在流。他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趕又趕不走袁翊州,又不想讓袁翊州來扶自己。

    阮棠忽然想到了什麽,悄悄地對李奉君使了個眼色,轉頭對袁翊州說道:“袁大將軍,你留在這裏稍坐片刻,朕給你準備了好東西,不要辜負了朕的的心意。”

    少年沒有力氣,聲音奶乎乎的,毫無剛才的淩厲和威勢,讓袁翊州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癢。

    雖說他不是故意的,但小皇帝身上那一刀,確實是他砍的,而且傷得不輕。因此他難免對小皇帝縱容一些。

    而且,他心中竟然很期待小皇帝給他準備的是什麽,果真聽話地轉身去坐著了。

    周圍的內侍連同李忠國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要不是小皇帝自己給自己解圍,像剛才那樣繼續僵持著,連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袁翊州依言在椅子上坐下,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目送著小皇帝單薄的背影慢慢離開,轉頭看了看眼前。

    內侍忙前忙後收拾桌椅和地上的一片狼藉,袁翊州心中莫名有些躁動,眼前仿佛還是方才小皇帝的身影和容顏。

    袁翊州覺得有些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想過去看看小皇帝傷得如何。可小皇帝說過給他準備了好東西,讓他不要辜負他的一番心意。

    他還是很想看一看,小皇帝對他的心意究竟是什麽。

    坐了片刻之後,袁翊州隻見李奉君端著一隻茶盤走進前殿來,盤上是一大碗他從未見

    過的甜食。

    李奉君端著盤中的水晶碗放在桌上,對袁翊州說道:“這是陛下起一大早,特意去冰庫挑了冰塊,選了時鮮水果、牛乳和幾樣粗糧做的,陛下說這叫綿綿冰,是陛下從一本書中學來的。”

    袁翊州盯著被放在麵前的一碗綿綿冰,若有所思。

    “陛下也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新鮮東西,所以特意親手做給大將軍嚐一嚐。”李奉君悄悄看了何義成一眼,說道,“昨夜聽聞大將軍迴來了,陛下為了親自切水果搗碎冰塊給大將軍做綿綿冰,今日起了一大早,因此不在寢殿裏。不知被什麽人亂傳造謠,挑撥陛下與大將軍的關係……”

    袁翊州微微眯起眼眸,轉頭狠狠看了何義成一眼。

    坐在一旁的何義成驚嚇失色,連忙起身跪地磕頭:“末將不敢胡說,這……這確實是……末將聽說的確切消息……”

    “原來是何將軍說的陛下不在寢殿嗎?”李奉君笑道,“我等近在陛下身邊都不曾聽聞這等事,不知何將軍是從各處聽來?難道何將軍還在陛下身邊安排了什麽……”

    “來人。”袁翊州冷冷道,“將何義成綁了推出殿外,等陛下處置。”

    何義成哭天喊地連連求饒,還是被人拖了出去。

    袁翊州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放在麵前的水晶碗。

    綿綿冰……這名字袁翊州也是第一次聽到,竟覺得很符合剛才眼底那個軟乎乎的小皇帝。

    綿綿冰最上麵一層,是切成塊的蜜桃、西瓜、甜瓜,又有一顆顆的紅豆、薏仁、小圓子搭配著,下麵一層搗得細細碎碎的冰,拌著牛乳。

    他南征北戰到過很多地方,見過各地的食物,還真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小皇帝估計也是第一次從書中翻閱出來,所以圖新鮮做了,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會是他袁翊州。

    那個素日裏在朝堂上與他口腹蜜劍,貌合神離的小皇帝,好像並非完全如他心中所想那樣,對他完全無情無義。

    袁翊州對口腹之欲本來沒有興趣,尤其是對於甜食。但一想到這是那小少年親手做的,他忍不住拈起瓷勺,去嚐一嚐這綿綿冰,究竟是何種滋味。

    這一口,又軟又甜。

    ————

    行宮的布局與皇宮別無二致,前殿後有一個小側房,房裏放置著一張可以暫時歇息的小榻。

    阮棠肩上的傷口宜靜養不宜動,溫霽雲扶著

    阮棠在小榻上暫且就近躺下。

    阮棠躺在床上,躺著不動時覺得傷口稍微好受一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在心裏默默流淚。

    最近天熱,他好想吃綿綿冰。

    可那是現代的東西,古代根本沒人會做。他自己研究了好久,才想出來應該怎麽自己做。

    剛才他想著反正自己可以慢慢來,親自去搗碎冰塊拌上牛奶、切了水果撒了紅豆,打算過會兒自己見完了袁翊州就迴去吃。

    結果綿綿冰還沒來得及自己吃上一口,就拿去祭袁翊州了,自己反而還挨了一刀。

    小餘太醫還沒有來,溫霽雲先去找了一條布帶,將阮棠扶起來坐好,用布帶簡單地綁在阮棠的肩上,壓迫傷口止血。

    阮棠痛得一直吸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兩隻手抓著溫霽雲的手臂,不覺把溫霽雲的手臂都掐紅了。

    周圍沒有旁人,尤其有溫霽雲在身邊的時候,小皇帝覺得痛都不會刻意忍著,喉嚨裏嚶嚶哼哼的,像隻小貓一樣,傳入溫霽雲耳中,惹得溫霽雲心中躁動。

    溫霽雲覺得心頭仿佛有一隻小貓,軟乎乎的肉墊在心上亂踩亂跳,讓他分明沒有受傷,隻是給小皇帝包紮傷口的,卻忍得比小皇帝還要難受。

    “陪我說話。”小皇帝忽然開口。聲音軟綿綿的,不是在撒嬌,卻分明像在撒嬌。

    溫霽雲心中一動,下意識問道:“疼不疼?”

    阮棠掐著溫霽雲的手,反問道:“你覺得呢?”

    溫霽雲默默地將阮棠的手緊緊握入掌心中。

    阮棠一瞬間暈頭轉向了。

    溫霽雲雖然沒對他說話,連一句安慰都沒有,可溫霽雲那一握手好像勝過了千言萬語,他心裏從來沒覺得這麽暖過。

    他在那個世界沒有親人關心,為了讓朋友能多來看自己兩眼,有八分病痛也要說成十二分,把自己說得很嚴重,隻求有人能多關心兩句,多看他兩眼。

    雖然他有很多朋友,也會在他生病難受的時候噓寒問暖,但也都是出言問一問而已。

    他奢望了好多年有人能在自己生病的時候,給自己握住他的手,哪怕不用說一句話,就可以讓他覺得很踏實很滿足了。

    但是現在真的得到了,看到溫霽雲這樣,阮棠反而一反平時作風地安慰說道:“騙你的,不是很疼。”

    阮棠忽然想起來什麽,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溫霽

    雲,問道:“我來之前,他有沒有欺負你?”

    溫霽雲搖搖頭。

    就算不添油加醋,他也本該如實對小皇帝說袁翊州做了什麽。離間小皇帝和袁翊州的關係,本是現在對他最有利的事,可現在他對眼前的小皇帝,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他現在所想的,不過是不讓這小貓擔憂罷了。

    阮棠見溫霽雲搖頭,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袁翊州沒出其他什麽事來。

    趁著小餘太醫和袁翊州都沒過來,周圍沒有什麽人。雖然袁翊州今天幹了蠢事,阮棠還是決定幫袁翊州挽迴一下局麵。

    現在一見麵就喊打喊殺,對他們兩個人的未來都不好。阮棠對袁翊州倒是不在乎,但是他不想再見到溫霽雲遭遇那種危險,

    讓他們的感情早點步入正軌,溫霽雲孤獨的內心也會早一點擁有第一縷陽光。

    反正隻要以後袁翊州對溫霽雲好了就行。

    雖然阮棠心裏有點酸。

    “袁大將軍雖然平時看起來兇一點,但其實……他人還挺好的。”阮棠努力迴想了一下原文裏袁翊州的那些功績,和後來他對溫霽雲的那些好,對溫霽雲說道:

    “他還不了解你,現在還帶著過去的偏見看你,所以對你態度不好了一點。其實你以後多和他接觸就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值得依靠的人,對人很好的。而且……”

    阮棠話還沒說完,被溫霽雲一把摟進懷裏。

    溫霽雲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急切:“不許說他。”

    阮棠一頭撞在溫霽雲的胸前,徹底懵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溫霽雲在做什麽?他在說什麽?他這是什麽意思?

    阮棠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袁翊州走到門口,正好聽到阮棠對溫霽雲說話。

    他本坐在外麵品嚐又軟又甜的綿綿冰,正好看見餘太醫來了,就跟著餘太醫進來看看小皇帝的狀況。不想正好聽到小皇帝在背後和溫霽雲議論他。

    當時他心念一動,倒是想聽一聽小皇帝在背後會如何評說自己,就聽到了小皇帝對溫霽雲說出的那一番心裏話。

    “重情重義”“值得依靠”“人很好”……原來這小皇帝,一向看似對他又冷漠又看不慣,去從未在背後說過他一句不好,心裏竟是念著他的好處?

    袁翊州心裏有一根弦,被輕輕撥

    了一下。

    他掀開珠簾迫不及待地走進房間裏。

    卻見小皇帝被溫霽雲緊緊摟在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神保佑的一顆地雷!愛你愛你麽麽嘰~

    對不起我今天生病了,更新得比較遲比較少一點。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好tat我頭好痛,我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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