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抬起頭,隻見溫霽雲端著晚膳走進殿來,臉刷得紅了。

    誠然自己作為暴君渣攻以來,說話自吹自擂很不要臉。但是這種吹牛.bi.放.狗.屁的話給溫霽雲本人聽見了,還是很丟人的事情。

    就自己這種又懶又弱雞還整天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皇帝,還想要溫霽雲真心歸順?不知道溫霽雲總共聽到了幾句,反正估計他已經在心裏開始不屑地冰冷地嘲笑自己了。

    阮棠體會到了直接社死,悄悄看了看溫霽雲的反應。

    溫霽雲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奏折收拾到一邊,再將晚膳擺在桌上,動作有條不紊,就像有什麽也沒聽見過一般。

    皇帝的晚膳本來十分豐盛,但是因為阮棠臥床多日忌口頗多,菜多了怕出差錯,這幾日用膳都是命人去禦膳房取個五六樣清淡可口的小菜在前殿用餐,還要請餘太醫過目過,並不和平日裏一樣擺一桌禦膳。

    送膳這件事非同小可,本來都是李忠國李奉君父子倆做的,今日竟然又換成了溫霽雲。

    讓溫霽雲端茶送水也就罷了,看到溫霽又來送膳,阮棠可算知道那天李忠國為何要把溫霽雲試探得那麽明明白白了,原來是為了自己去偷懶,好把這些伺候的事都推給溫霽雲。

    李忠國也不知怎麽想的,就算他自己想偷懶,放著這麽多人不支使,非要支使溫霽雲。讓溫霽雲離自己這麽近,那些愛慕者豈不恨不得扒了自己?遠的不說,就說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李奉君,怎麽能容忍溫霽雲天天留在自己眼前?

    可是周圍這麽多宮人看著,宮裏人個個都捧高踩低不是善茬,若是自己此時有意疏遠溫霽雲讓他離開,這些宮人以為自己不待見溫霽雲,隻怕更要找機會作弄他。

    阮棠左右一權衡,還是決定就這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暫且不動聲色。自己“坐懷不亂”,絕不多看溫霽雲一眼總行了吧?

    阮棠從溫霽雲身上移開目光,抬起頭對三位老臣說道:“朕近日飲食粗淡不便留各位愛卿,各位愛卿趕快迴去吃飯吧。”

    讓李忠國趕緊趁著飯前把這三個老臣叫進來,阮棠就是知道定會他們喋喋不休對溫霽雲發難,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飯前把他們叫進來,就可以用自己要吃飯為由早點打發他們走。

    雖然聽出了小皇帝的逐客令,但三位老臣哪裏挪得動步子。

    徐元晦和盧時晏的眼睛都直直盯著給小皇帝布菜的溫霽雲。

    張太傅悄悄看了溫霽雲一眼,還是不敢盯著溫霽雲看。

    他們三人事先商議過,雖懷疑小皇帝有龍陽之好,但小皇帝畢竟年輕,若當麵戳破他心思,小皇帝惱羞成怒反而會一意孤行,不如勸他殺了溫霽雲就好,小皇帝有意於溫霽雲一事,他們也就假裝不知直接揭過。

    誰知方才小皇帝一腔熱情口口聲聲要做一代明君,要收服溫霽雲為自己效力,意氣風發的模樣讓他們都相信了。

    現在看到溫霽雲來送膳,他們發現人均年齡七十歲的三人,剛才竟被一個十七歲的小皇帝哄騙過了。

    除了愛情,還有什麽能讓一個皇帝放心把曾經的敵國儲君放在身邊端茶送水還伺候用膳的?!

    而且小皇帝剛才一看見溫霽雲,臉刷得就紅了?!

    小皇帝偷偷看溫霽雲,又怕人發現似的移開了目光?!

    如此種種,無一不是少年人情竇初開動了心的表現。

    然而現在到底也沒抓到溫霽雲和小皇帝的什麽把柄,若是小皇帝一口咬定自己隻是為了收服溫霽雲歸順自己,他們三人也沒有辦法反駁,戳了小皇帝不能開口的隱晦心思,倒反而吃虧。

    但若是放任小皇帝如此任性胡為,留著溫霽雲這等虎狼在臥榻之側……實在不可。

    “陛下。”徐元晦看著小皇帝說道,“老臣聽聞,馴獸之人對於猛虎豺狼,都是先囚於籠中,若其不服,就鞭打錐刺令之皮開肉綻痛哭哀嚎,直到其對主人畏懼不已,見主人便俯首帖耳,日後自然不敢生半點反叛之心。

    “對於虎狼之人,也是如此。居心叵測的虛偽狡詐之徒,本無真心可言,陛下若果真有憐惜之意,要以心換心,豈能得到結果?”徐元晦狠狠看了溫霽雲一眼,“這種人非得磋磨壓製不可,方才盧太尉所言之法甚為有理,還請陛下考慮。”

    若是換成其他人,這麽陰陽怪氣還喋喋不休死抓著不放,阮棠早就劈頭蓋臉罵過去了。

    但徐元晦盧時晏等人都是托孤老臣,身為暴君的阮棠也不可以隨便發火。

    他們要是賴在這裏喋喋不休,還咄咄逼人要自己處置溫霽雲,阮棠趕又趕不走,是真的頭疼。

    而且溫霽雲人就在邊上,哪能讓他聽到這三個人剛才提出了多喪心病狂的主意?

    阮棠暗自考慮,倒不如以退為進。開一張空頭支票送走他們:“三位愛卿所言都甚是有理,這件事朕會考慮考慮的。”

    “來人,還不快送三位大人!”

    三位老臣眼看小皇帝開了空頭支票又趕人,分明是在敷衍他們,哪裏聽不懂。

    他們正要與小皇帝理論,隻見副總管李奉君從門外走進殿來,對他們禮貌地笑道:“三位大人,陛下近日龍體欠安,太醫再三叮囑需要三餐按時,早些休息,不可操勞。”

    被李奉君這麽一提醒,三位老臣這才考慮到,小皇帝最近身體不好,倘若耽誤他吃飯餓壞了身子,或者睡得晚了又病倒,他們可吃罪不起。

    眼前隻得暫且退下,迴去再做計議。

    三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暫且和小皇帝告了退。徐元晦臨行時,不忘轉頭去狠狠地看了溫霽雲一眼,以為威懾。

    溫霽雲本垂著眼眸站在小皇帝身側,一副溫順柔如兔的模樣。似乎感受到了徐元晦的眼神,他驀地抬起眼眸,對上徐元晦。

    仿佛是深海蟄伏千年的龍,一雙深不見底黑眸中山海風雲翻湧。有萬千淬著鮮血的鋒芒,在漆黑的眸子裏熠熠生光。

    那哪裏是一雙人的眼睛,分明是踏著如山枯骨,沐浴無數血火,殺出地獄的喋血修羅。

    徐元晦猛然心中一悸,嚇得差點沒站穩,自己被自己的腳步絆了一下。幸而被盧時晏扶了一把。

    李奉君微微勾起唇,意味不明地關心道:“徐丞相,腳下小心。”

    ————

    三名老臣一同步行出了上陽宮,個個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盧時晏問道:“徐丞相方才看到了什麽?為何如此驚惶?”

    徐元晦蹙眉道:“溫霽雲這賊子,在陛下麵前裝得一副溫順模樣,老夫就知道他居心叵測。”

    “兩位大人,陛下對他的心思,兩位想必也看出來了吧?如今陛下對這種人動心,我等勸諫又不聽,二位可有良策?”

    張太傅沉默了片刻,歎氣道:“溫霽雲此人,有傲骨卻沒有傲氣,為人能屈能伸,卻打磨不去誌向。陛下又年少心高氣傲,若不能此時趁著龍困淺灘,當機立斷將他鏟除,恐怕日後不是他的對手,終受其害。”

    “二位大人,我說二位莫非忘記了,溫霽雲是怎麽落到今日這步田地的?”盧太尉眯起眼眸,笑道,“這古語有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泱泱大國,就算外敵殺將來,又豈有頃刻分崩離析之理?”

    “‘木必先腐也,然後蟲生之’。古往今來多少

    王朝,都不敗在外人手上,而是毀於叛徒之手。這梁國覆滅,少說也有這些人八分力氣。你們隻要仔細想想,是誰最怕溫霽雲有朝一日繼承大統找他們清算,迫不及待要叛國投了我國?又是誰帶兵叛亂圍困梁國皇城,讓溫霽雲內憂外困,最後不得不開城投降?”

    “要取溫霽雲的性命,有人比我們還要迫不及待,如今隻需要添上一把火,讓他們梁國人自鬥即可,何須勞動咱們來勞心費神?”

    “盧太尉果真是見識過人,真是令人茅塞頓開。”徐元晦點點頭,看著盧時晏問道,“隻是如何添上這一把火?”

    盧時晏成竹在胸地笑了笑,看了看另外二人,用隻能三人聽清的嗓音低聲道:“讓人放出話去,就說陛下有意於溫霽雲,對他寵愛有加。”

    “一來陛下年輕,一向好麵子。聽聞這等傳言,還是顏麵要緊,還敢再接近溫霽雲否?”

    “二來,梁國投降來的那幾個貳臣,一個個都畏懼溫霽雲已久,為了要他的命連叛變投敵圍困皇城逼死帝後都幹得出來。聽聞陛下寵幸溫霽雲,他們安得不狗急跳牆,再掀風浪?”

    ————

    前殿裏,終於送走三個老大爺,阮棠鬆了一口氣,對李奉君挑了挑眉。

    雖然阮棠知道李奉君說剛才那些話不是純粹為了給自己解圍,主要還是為了保護溫霽雲,但是正好和阮棠的目的不謀而合。

    阮棠也是為了保護溫霽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和李奉君也算得上是戰友了。

    隻要日後多多合作,和他一起幫著溫霽雲,想必就能和李奉君打好關係,保住自己脆弱的龍根……

    看到小皇帝對自己挑眉,李奉君不禁勾唇一笑,正露出一小顆虎牙,對小皇帝眨眨眼睛。

    李奉君長得很好看,與溫霽雲整日冷冷清清地端著不同。盡管他隱藏得很好,裝得一副宮中太監勢利囂張的模樣,時不時還要爆粗口,但總有一種幹淨利落,瀟灑恣意在他的一言一笑之中。

    那一瞬,阮棠看見的恍然是當年梁國玉京城的酒樓頂,醉臥飛簷上,懷抱長劍舉酒邀月的少年郎。

    上天似乎最嫉妒那些出類拔萃的人,總讓他們經曆世間最無常之事。讓最瀟灑快意的人壓抑本性在深宮苟且潛藏,讓昔日高坐廟堂的太子跌落在塵埃任人踐踏驅遣。

    此時跌落塵埃的太子給小皇帝布好了菜,又是立刻轉身要走。

    阮棠剛才已經領

    教過溫霽雲冷冰冰的樣子了,雖然他不是那種死要麵子拉不下臉主動和解的人,但誰也不想被人三番五次冷臉相對。

    阮棠也不想主動和溫霽說話,又不想就這麽繼續不明不白地互相冷戰,趁著溫霽雲轉身不注意,抬手就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溫霽雲的的衣袖被扯住,腳步絆了一下。

    阮棠連忙低頭喝水,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溫霽雲的腳步因為阮棠的拉扯停了片刻,卻沒有迴頭看一眼,再邁開步子。

    見溫霽雲還要走,阮棠又連忙悄悄伸出手去拉扯,這迴衣袖是夠不著了,隻能扯到後麵的腰帶。

    溫霽雲穿著宮中低等下人的粗布衣服,腰間係的是一條白色粗麻布帶,不比王公貴族腰間的玉帶牢固,被阮棠一扯,一下便鬆開了。

    感覺腰間一鬆,溫霽雲本能地一手握住腰帶,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扯開的白色腰帶,默默係上。

    其實,從第一次被扯袖子,溫霽雲就知道自己身後暗搓搓的小動作。

    背後好像有一隻撓人的小貓。想要留住人,又開不了口,隻伸出毛茸茸的爪子,一下一下去勾人的衣服。

    這一爪子又一爪子,仿佛正撓在溫霽雲的心上。

    一潭寂寂的死水,被貓爪子一下一下撓出層層淺淺的漣漪。這隻小貓還不知足,探出腦袋,在清澈的水麵上照了一下自己。

    一張少年俊美的臉,映在冰涼清澈寂寥了二十年的潭水裏。水麵上,是方才被他自己撓出來的,蕩漾不去的層層漣漪。

    溫霽雲一向心如止水,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弄不清楚這是什麽,又為何會如此,隻覺得心亂如麻,恨不得離這隻小貓越遠越好。

    阮棠的小動作,卻是被李奉君全都看在了眼裏。李奉君看得出阮棠想留下溫霽雲,心中權衡一番,到底大庭廣眾之下,又有自己在側也出不了事,若是違逆了小皇帝的心思,隻怕溫霽雲日後更不好過。

    還是暫且忍耐順了小皇帝的心意才好。

    李奉君對溫霽雲嗬斥道:“你是死人嗎?你還不站住?!你就是這麽伺候陛下用膳的?!”

    溫霽雲迴過頭,看了李奉君一眼。

    李奉君用眼神指了指小暴君桌上的食物,大聲說道:“你以為伺候陛下用膳是把東西放下就可以了嗎?!你試毒了嗎?!你還要讓陛下親自伸手去夾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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