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展離去後,方原躺迴了大椅子,衝著景傑問道,“老三,麻林、馮廷、納吉三個總兵這次帶了多少軍士前來鳳陽?”


    景傑怔了怔,方原突然問到這麽敏感的軍士人數問題,可見他是真的對麻林起了疑心。參加閱兵的軍隊人數,景傑之前是嚴格清查了的,方原突然問到,他也是脫口而出,“老大,馮廷帶了三百,納吉帶的更少,隻有隨行護衛的一百人。這兩人所帶軍士是在合理範圍之內。而麻林,此行帶了兩千,還是走海路而來,二十艘大海船都停靠在鳳陽的碼頭。”


    又不是前來鳳陽支援戰場,兩千人的數目實在太大了!


    方原的預感得到了印證,雙眼之中掠過一抹精光,冷冷的說道,“麻林他帶這麽多軍士前來,想做什麽?!浙江北上鳳陽,本該是大運河,他為什麽走海路?!”


    景傑之前就察覺到麻林一行的不對勁,但因麻林是元老宿將,又沒有其他消息佐證麻林的行為有異心,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此時此刻,景傑將應急儲備糧的問題聯係在一起,便知麻林此行鳳陽帶了如此多的隨行軍士,真的是居心叵測,冷哼一聲道,“老大,麻林真的是狼子野心啊!”


    方原倒和他有不同的看法,搖了搖頭道,“不,麻林沒這個膽子敢圖謀不軌,他其實是做賊心虛!若一旦有變故,他想從大運河南下逃迴浙江,沿途會被層層阻截,他是想走海路逃迴浙江。”


    景傑也讚同了方原的推論,連忙問道,“老大,我們要不要快刀斬亂麻,立刻逮捕麻林?!”


    方原還是搖了搖頭道,“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猜測是不能給麻林定罪的。在案子查得水落石出之前,不必鬧得軍心惶惶。等胡總督,老四那方的消息到了再說。老三,你派人暗中監控麻林,還有帶來的兩千軍士。嗯,再給麻林安排些軍務,將他拖在鳳陽,不要有借口返迴浙江。”


    景傑是心領神會,要處治麻林這種軍中元老宿將,必須要有真憑實據,方原就是在等錦衣衛查得水落石出,再和麻林計較。在這之前,還是不想打草驚蛇。


    送走了景傑,方原獨自返迴了暫定在鳳陽總督府的寢居。


    根據方原的安排,從節省開支考慮,鳳陽皇城的宮殿不必盡數修葺,隻選取了鳳陽皇城的奉天殿作為處理公務的宮殿;奉天殿前的文樓、武樓,文華殿、武英殿,分別用作內閣、六部,軍方辦公的處所;後宮分東宮、西宮,方原將東宮作為自己的寢居,而西宮的三個小宮殿則留給了公主、小苑,甚至連陳圓圓有預算了一個。


    至於修建規模,質地,能節省就節省,不必搞得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勞民傷財。


    以景傑,還有席本楨的估算,鳳陽皇城要修葺完成,至少需要一年時間,在此之前,方原隻能暫住在之前的鳳陽總督府。


    方原剛返迴寢居,已提前搬來鳳陽的首輔王秉鑒前來求見,但帶來了需要處治的緊急政務。


    方原立刻又返迴了大堂,接見了王秉鑒,並令他坐下看茶。


    王秉鑒神色凝重的說道,“攝政王,福建布政司來報,颶風席卷沿岸五府,沿海三十萬百姓、漁民衣食沒有著落。當地官府的糧食早已耗光,要求王府立刻支撥二十萬石糧食前去福建賑災。”


    救災如救火,遲了一日,便會有無數條人命喪生,方原忙說道,“準,從浙江應急儲備糧支撥二十萬石糧食,就近運往福建賑災。”


    王秉鑒又說道,“其二,攝政王是不是答應了淮安府的魯王,要借糧二十萬石?!”


    淮安府剛剛經過戰亂,民生凋敝,借糧給朱以海,也不是供朱以海揮霍,其實是救淮安府的百姓。再加上朱以海早已歸降了方原,淮安府既是朱以海的封地,更是方原的領土,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方原再次點了點頭道,“是,這一條內閣也馬上要辦,還是從浙江應急儲備糧支撥,沿大運河送去淮安府吧!”


    王秉鑒也再次記下了,繼續問道,“攝政王,鳳陽剛剛占領,今年是沒有餘糧的。十五萬玄甲軍駐兵在鳳陽府,一年消耗的軍糧在三,四十萬石,攝政王也備齊了?!”


    方原攤開了獨立核算團的賬簿,仔細查閱了賬目,浙江的應急儲備糧還有八十五萬石,應該足以支撐玄甲軍駐軍的軍糧。他是不由得暗自慶幸,幸虧當年未雨綢繆,在紹興府建了應急儲備的軍田,否則一下要抽調這麽多的軍糧,還真是捉衿見肘。


    方原也點了點頭,“是!應急儲備糧的官糧足夠應付。”


    王秉鑒見他是信心滿滿,也無話可說,“那,攝政王,內閣,六部就去照辦了。”


    方原望著王秉鑒的背影,暗想,目前各地的糧食也隻足夠勉強應付轄內的各處支用,並沒有多餘的軍糧支持北伐行動。看來北伐的時間,至少要拖到明年秋收之後。


    當然,一個令方原惴惴不安的念頭也浮現腦海,那就是浙江應急儲備糧的數量。應急儲備糧在賬目上的數字是八十五萬石糧食,方原早已一個蘿卜一個坑的安排了用場。若糧倉裏沒有八十萬石糧食,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方原心事重重的迴了後院的寢居,這些日子,陳圓圓和兩個從桃花園帶來的女婢,早就將寢居打整得溫馨舒適,高床暖被,香風繚繞。


    方原折騰了一整日,閱兵,慶功宴,還處理軍方、內閣的事務,早已累成了狗,迴了寢居就這麽躺在高床上,閉目養神。


    陳圓圓是體貼溫柔,也不去打擾他休息,隻是一下下,溫柔的替他按摩著頭,臉頰,口中還哼著江南小調。


    方原聽著陳圓圓哼的江南小調,思緒卻迴到了七年前,北京城的四合院裏。當初小苑才十二、三歲,也是和陳圓圓一樣,細心照顧他的起居,偶爾還會哼哼小調、說說笑話,日子是溫馨而恬靜。


    七年過去了,當初那個軟語溫存的少女成了王府的苑夫人,也替方原生了兩個兒子,甚至還能暫代方原處理政務,比公主的實權更大。但當年的軟語溫存卻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後院的恬靜生活也沒了,和公主爭得是路人皆知,陷害、暗殺,無所不用其極。


    更有甚者,她名下的獨立核算團,竟然和軍方將領勾結,開始做起了假賬。後宮勾結錦衣衛,方原可以容忍,因為都是屬於內廷的事務。但若是後宮勾結軍方,那就是後宮幹政,在曆朝曆代都是取禍之道,方原絕不能容忍。


    小苑走到今天這一步,方原是既心疼又心寒,忍不住開口吟道,“人生如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他想著想著,對小苑是恨其不爭,怒其不幸,鼻子微微一酸,淚水也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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