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紈半個時辰後去收碗筷,發現少了一個碗,勾唇笑了一下:這家人還真是,已經說過是從船上小廚房借來的碗筷,還少了一個,這賠價可不低呢。


    鐵家大船上備有護船人,路上有保障,可船資比其他的要略高一些。江南人出遠門,都喜歡坐鐵家商行的船。


    素紈迴去時,念叨了一番,說董家那邊少了一個碗的事。


    素紋問道:「少了一個碗,董太太就沒說話?」


    素紈道:「我收碗的時候,董太太隻贊了句『不愧是洛家廚娘,廚藝真好。』又說了句『代我謝謝你家三姑娘。』」


    「沒了?」


    「就這兩句,沒了。」


    素紋一臉不快,「我瞧這人不怎麽樣,好歹給句解釋,或是假模假樣地說『這是你們從船上小廚房借來的,這賠錢算我們的。』我們姑娘又不會真要她賠,至少心裏舒服些。得了人的好,少了一個碗提都不提,雖然碗不值幾個錢,可這碗比岸上的可要貴得多。」


    洛儷這幾日一直在一個空簿子上寫著什麽,有時候能寫一個多時辰,有時候卻是半晌也不見動筆,甚至半夜時突然醒來,點了燈又繼續寫,想不起來時,她就不寫,想起來時就會寫不少。


    因紀玄均做了洛家的護衛,近來與執書同住一個房間,而梁霸白日在下等客房,夜裏就迴洛康的房間。


    一路上,除了鐵彩鳳中蠱,又有董家小姑娘哭嚷鬧騰,旁的還算平安無事。


    次日一早,素紈素紋二人依舊從小廚房取來粥點小菜,上等客房的人又圍坐了兩桌用房。


    董家小姑娘看到素紈、素紋幾人捧著托盤逐一進了府,遠遠瞧到上麵冒著熱氣的包子,哇哇哭嚷著「我要吃肉包子!我要吃肉包子!」


    洛儷瞧著他們三位主子桌的包子還算多,道:「素紈,用油紙包一盤子過去罷。」


    洛康淡淡地道了句:「別送了!再送過去,迴頭人吃壞了肚子,賴上你,多的都去了。」


    洛儷見他的話似沒說話。


    梁霸道:「姑娘聽老爺的罷。」他瞧了瞧外頭,壓低嗓門道:「這是小紀無意間聽到的。」


    執書道:「姑娘,小的也聽到的。昨兒夜裏,我睡醒了,聽到外頭的風大,心裏怕,就拉小紀陪我一道去甲板的恭房。經過五號客房的時候,正聽見董大人與董太太說『不知明日洛三姑娘會不會給我們送吃的?』」


    那個時辰,幾乎所有人都睡熟了。


    兩人想著夜深,老爺、姑娘睡意淺,不能吵醒了,所以出去時輕腳輕聲地行,一聽到這聲音,兩人就停了下來。


    屋裏,傳來董太太的聲音:「夫君,哪有天天給我們送吃食的理兒?」


    「我瞧洛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與我結交。我雖是順天府人氏,自幼在蜀省長大,且這清流人最愛分一個親疏遠近,我又自報說在峨眉書院就讀,他說不得拿我當竇氏派或保皇派的人看待。」


    「夫君當時就該說是瓊林書院的學子,豈不省了麻煩。」


    「這種事能瞞得了人,你別忘了洛家大房的建義伯是瓊林書院山長,迴頭他還是與自家兄長一打聽,定會查學子卷宗,這一查就得露餡。」


    董太太悠悠輕嘆,雖說她爹在峨眉書院做先生,也沒認識幾個做大官的,否則父親給寫幾封信,何愁謀不上好差事。


    「夫君剛才說洛三姑娘送吃食,這又如何說?」


    「若明兒再送,我想使個法子,若是孩子們吃壞了肚子,洛家人總不好不管。到時候洛大人會以為是他女兒使壞,洛三娘在外頭素來有惡女之名,為了替她遮醜,少不得要我們夫婦保密。那時候,不用我求個實缺,為了封住我們夫妻的口,他也會主動替我安排一個實缺……」


    屋裏傳來一個「啵——」的聲音,董太太摟住了董德守的脖子,「夫君真厲害,連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到。」


    「我也是今兒剛想到的。」


    當那個丫頭送來吃食之時,董德守就想到了此事,不花一兩銀子,隻需下一包藥,讓三個孩子上吐下泄一番,到時候就咬定說因吃食不多,他們夫妻沒沾,就讓給三個孩子吃了。


    屆時,洛康就算懷疑,也不得不入套。


    「為什麽暮食時不使手段?」


    「第一頓鬧出事,豈不惹人懷疑?何況當時,我也真餓了,並沒想到此事,直到洛家侍女來收碗筷,我才突然想到的。」


    董太太道:「若是明日他們不送吃的,我就引得小五哭鬧,瞧著洛三娘是個心軟的,聽到孩子哭鬧,許會送些吃的來……」


    不入局,也定要他們入局。


    屋子裏傳出一陣異響。


    執書氣得直想衝進去打人。


    紀玄均想著:這對夫妻真是狼心狗肺,洛三娘心善,心疼他家幾個娘子好幾日沒沾油葷,他們居然想對自己孩子下手。尋常人,誰能想到這樣的法子,這分明就是心狠手辣。


    執書說完,鐵彩鳳氣得站立起來,被洛儷強行拉坐下,「鳳表姐一點就著的性子得改改。」


    「難怪表叔不想理他們,好幾次想套近乎,不是被小紀擋了就是被梁霸擋了,原來這麽可惡。明著套近乎不成,就要下暗招兒,可惡,太可惡了!」


    為了謀到一個實缺,連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可不是陰險惡毒的。


    「好了!鳳表姐,我心裏有數,你先吃飯吧,你現在中蠱,不能動怒。」


    旁人有了打算,如果她再好心送過去,豈不就著了別人的圈套。


    好人還真是做不得。


    她不過是瞧著那兩個小姑娘可憐,董家夫婦又節儉,一上船就吃幹糧,一屋子那麽多人主子、下人,全擠在裏麵。小孩子哪待得住,想出去玩,這是在船上,總不能為了他們幾個小孩子就停下來。大船不達應天府是不會停下來的。


    梁霸道:「一號、二號房無礙,鳳姑娘的房間也沒事,素繾姐妹今兒一日看好三姑娘的屋子,莫讓小孩子鑽下去,最好把桌上的吃食都收起來,萬一被小孩子偷吃了去,反要誣到三姑娘身上。」


    素紋不放心,當即起身進了三號房,將裏頭的吃食都收了起來,若是有她們在屋裏陪著姑娘,自有法子將小姑娘趕出去。


    洛儷小聲道:「鳳表姐莫說漏了嘴,隻當不知道。若是小姑娘還哭鬧,你跟以前一樣嚇唬幾句。」


    就像現在!


    鐵彩鳳明了,聽著耳畔哇哇哭著要吃包子的聲音,她提著裙子:「臭丫頭,又擾人清靜了,信不信現在我就把你拋河裏餵大魚!」


    這一嗓子惡狠狠的聲音傳出,哭聲沒了。


    鐵彩鳳繼續道:「真是倒了大黴,怎與你們同船,一路上都快被吵死了。」


    董太太想:你也是姑娘,將來也會有孩子,小孩子不都這樣。有本事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不生孩子,孤孤單單一個人,自然沒孩子吵鬧。


    夫妻二人有些奇怪等了一早上,沒人送吃的。


    董德守急得不輕。


    董太太也著急,洛三娘不上當,他們的美好計劃沒法實施。


    董太太挑唆著小女兒,「小五,你想吃好的,三號客房裏很多,你一會兒瞧門開著,自己跑過去,小嘴甜些,喚聲『洛姐姐,我好餓』說不得就有好吃的了。」


    董大公子微擰眉頭,「娘,這樣不好。」這幾日夜裏,他們兄妹三個擠大床,爹娘就抱著躺在暖榻上,乳娘、丫頭就在大床下麵打地鋪,其他同行的下人則坐的是座位船,因為這樣最省錢。


    「去,你懂個什麽,不是我們身上的幹糧你妹妹都不吃,你瞧她都餓瘦了……」


    再不吃洛三娘的東西,計劃就沒法實施,要謀個好實缺,那得花錢,不是幾千兩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小姑娘聽母親一挑唆,越發覺得那個蒙著麵紗的貴女那兒有好東西吃,一轉身出了門,正要過去,就見立在長廊上的丫頭輕咳一聲,鐵彩鳳縱身一閃跳出了房門,小姑娘立時倒退兩步,邁著小腿迴了五號房,一進去就藏在桌子底下。


    董太太「啊呀」一聲,「我說小五,你躲桌子底下做什麽?」


    乳娘道:「太太,奴婢以為,定是鳳姑娘又在走廊上,否則五姑娘不會怕成這樣。」


    鐵彩鳳聽了董家的事後,她今兒就拿定主意了,自己就坐在長廊,她倒要瞧瞧,那小姑娘還能越過她跑進儷表妹的屋裏吃點心。


    任是董太太再如何誇張地形容:


    「洛三姑娘屋裏有好吃的點心,綠豆糕、紅棗糕,還有你最愛吃的板栗酥,你聞,多香啊。」


    「洛三姑娘很喜歡你的,你嘴兒甜些,什麽好吃的沒有。」


    任是董太太說破了天,小姑娘出去兩迴,一看到鐵彩鳳移了根錦杌坐在長廊上,嚇得再不敢出去。


    董太太見小女兒不成事,立時轉而遊說大女兒。


    大女兒道:「娘,我是官家姑娘,跑到別人屋裏討點心,我可做不出來。你還是讓妹妹去吧,她年紀小,別人不會說的。」


    一扭頭,拿著繡箍繡她的小帕子,花不成花,紋不成紋,隻瞧見一團五顏六色,硬是看不出她繡的是什麽。


    董太太吐了口氣,啐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丟人不丟人。」


    任董太太軟的、硬的、嚇唬的全使出,小女兒就是躲在桌子底下不動,最後抱著雙膝還睡沉了,氣得董太太沒脾氣。


    未時一刻,聽到一陣搖鈴聲。


    這是船入碼頭,要靠岸的傳訊聲。


    大船上,有人大喊:「鐵家商船——吉祥九號要靠岸了!各位客官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下下艙的客人先下船、之後是下等艙客人、中等艙客人,最後是上等艙客人。」


    這是一早就定下的規矩,上等艙客人最後走,是因為他們是貴人,行李也多,免得被衝撞了。


    船搖晃了幾下,停穩後又是一陣搖鈴聲。


    董家小姑娘又出來了一迴,見鐵彩鳳還坐在長廊的,覺得自己像在做惡夢,睡著前她在,睡醒一覺,鐵彩鳳還在,藏在乳娘懷裏,將腦袋紮得死死的,不敢去瞧鐵彩鳳。


    執書、翠絲、翠紗等人已經出了船,在外頭尋洛家派來的下人,瞧來看去,洛有下人沒尋著,執書發現了吳家大老爺派來的管家,讓翠絲飛野似地迴來傳話。


    翠絲道:「稟老爺!大舅老爺派人來接船了,說請老爺和姑娘去府上暫住幾日,解了乏再迴皇城。」


    鐵彩鳳跳了起來,大嚷道:「表叔,我還等著解蠱呢,皇城的藥多齊全啊,你瞧我的小臉,現在多瘦,再天天餓得前心貼後背,我肯定要生大病。表叔,我求你了……」


    洛康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


    「表叔,別停了!」


    翠絲剛稟完,就見翠紗又迴來了。


    翠紗福了福身,「稟老爺,古塔寺的僧人奉圓觀大師之令,想請姑娘去古塔寺住幾日。」


    洛儷低聲對洛康道:「現在是五月,鐵觀音發嫩芽,圓觀大師曾說要請我過去幫忙做茶露。爹,這可是好東西,到時候做成了,你有口福了。」


    洛康問:「茶露和花露一樣?」


    「這怎麽一樣,花露可以調酒、製香丸、調香膏。茶露怎麽說呢?比花露要好,茶露是茶中精華,每日飲一滴茶露,等同飲一滴靈露,在一壺水裏點上一滴,有茶的馨香,有茶的味道,有淡淡的綠。」


    洛康若有所思,這麽好的東西,他還沒嚐過。


    他試探似地問道:「儷兒想去?」


    洛儷連連點頭。


    洛康嗬嗬一笑,「圓觀大師種了不少名品菊,你討上幾株迴家種著。」


    「謝爹爹!」


    洛康道:「大舅老爺一片誠心,將箱子等東西歸攏一下,除了換洗衣衫、隨身物品外,其他的貨箱去鐵家商號租一個鐵櫃子存著。」


    洛儷似有些擔心,她的東西裏頭,貴重的可不少。


    洛康寬慰道:「執書曉得輕重,會照了貴的租用,那麽多箱子,搬來搬去也麻煩。鐵家商號的存物櫃、存物庫,最是保險的。」


    洛儷道:「梁霸可以領著翠紗等人先迴府,若是……」她固執地搖了搖頭,「我不去古塔寺了。」


    她著實不敢冒險,源水石可遇不可求,若是丟了,她就沒了。還有箱子裏頭的香丸子、藥丸子,更有玲瓏玉棋、蘭亭序,哪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洛儷道:「素紈,你去告訴古塔寺的小師父,就說我表姐被人下蠱,我們得盡快迴皇城給她解蠱,耽擱不得,若改日有時間,我定會到應天府拜訪圓觀大師,還請他海涵。另外,你再低聲告訴小師父,就說製作茶露與菊露差不多,先用菊露的法子製作。」


    素紈領命。


    鐵彩鳳高興了,「還是儷表妹對我好,知道我中蠱已深,到了生死攸關之時……」


    洛儷哭笑不得,「哪有鳳表姐說的嚴重,你中的餓蠱,百日內得解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鐵彩鳳挽著她的胳膊:表妹待她好,她也真心待表妹。眼睛一掃,發現董家小姑娘正在乳娘懷裏好奇的打量。她一個眼神過去,董家小姑娘立時在乳娘懷裏裝鵪鶉,連頭都不敢抬。


    「儷表妹,那小姑娘挺容易嚇唬的。」


    「還不是被你的陣仗嚇壞了。」


    鐵彩鳳是江湖中人,就連朝中不少大臣都畏懼三分。


    再說董德守,隻是個七八品小吏,守孝期滿,前路茫茫,可不得夾緊尾巴做人,隻是他近來做的事、說的話,著實被驕傲的洛康瞧不上。


    吳大老爺那邊,洛康給了同樣的理由「鐵家表姑娘中了毒,得趕迴皇城給尋郎中給她解毒,不敢耽擱。」


    吳大老爺得了下人稟報,覺得不去碼頭見見大姐夫不成樣子,迴頭吳氏不高興,說他得了好差忘了大姐夫,換了官袍,一路快奔地出了城,直往碼頭趕。


    待吳大老爺到時,執書幾人已尋到皇城洛家派來的馬車,也雇了相熟車行的貨運馬車,小廝、長隨等正小心翼翼地搬放箱子。


    吳大老爺遠遠瞧見洛家馬車,揖手高唿:「弟拜見姐夫!」長身行禮,很是恭敬。


    吳大老爺許是在地方任職的原因,瞧上去顯得比洛康還要蒼老幾分,其實是正常的,主要去年洛康吃過洛儷給的淬體排毒丸,體內毒素排解完,人又調養了一番,故而顯得年輕。


    洛康道:「鐵家表侄女中了毒,怕誤了她性命,得盡快迴皇城。郎中解不了,我還能請兩位禦醫給她瞧瞧。一道離的順天府,她沒個長輩在,我再不關照些,豈不枉為表叔。」


    吳大老爺不無遺憾地道:「姐夫啊,我們兄弟好些年沒在一處飲酒了。上次你迴江南,弟弟不知道,還是姐姐寫信來才聽說,就想著你迴來,無能如何也要盡盡地之誼……」


    董守德一家人最後下船。


    董太太一手牽著兒子,一手牽著大女兒,正低聲說著什麽。


    小女兒抱在乳娘懷裏。


    後頭又跟了管家、婆子,幾名小廝、長隨抬著幾口大箱子。


    丫頭則背負著兩個偌大無比的包袱,路走得搖搖晃晃,似承不住重量。


    吳大老爺與洛康站在馬車旁說話。


    洛康喚道:「儷兒、鳳兒,你們出來見見大舅父。」


    鐵彩鳳不願下馬車,什麽大舅父,隔得老遠了。


    洛儷跳下馬車,襝衽行禮,「三娘拜見大舅父!給大舅父問安!」


    吳大老爺看著麵蒙輕紗的少女,笑容燦爛,拍拍腦袋,「瞧瞧我這性子,前些日子三娘及笄,我怎把這麽大的事給忘了。原想請姐夫去我家小住兩日,一聽下人說不去了,我立馬就趕過來,居然忘了給外甥女備份禮物。」他滿臉不好意思,往自己的衣袖裏一搜,抓了兩張銀票出來,「來,來,見麵禮沒有,自己拿著銀票,迴了皇城,買些你們女兒家喜歡的東西。」


    還有錢啊!


    鐵彩鳳靈機一動,喜上心頭,學著洛儷的樣:「鳳兒給吳大舅問安!」


    吳大老爺隻顧著爽快了,忘了還有一個。


    洛儷道:「大舅父見外了,順天府與皇城相隔不遠,他日少不得常見麵。」


    「拿著拿著,這是大舅父的心意,不收就是瞧不起大舅父。」


    這吳大老爺長得富態,眉眼還算清秀,挺著個大肚子,臉兒圓圓的,就算是扮兇裝肅也無法讓人生畏的,一說話就帶了三分喜色,眉眼倒與吳氏很相像,許是吳氏人瘦,而吳大老爺胖的緣故,顯得姐弟二人不大像。


    「三娘謝過大舅父。」洛儷見是兩張銀票,各麵值勤一百兩,許是時常帶在身上應酬吃酒等用的。


    洛儷取了一張遞給鐵彩鳳。


    鐵彩鳳笑著行禮:「謝吳大舅!」


    吳大老爺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他掃了眼隊伍,「姐夫,馬車可夠?我讓吳家的馬車、護院送你們一程。」


    董德守奔了過來,恭謹一拜:「學生拜見洛先生!」


    學生,洛康的門生?


    吳大老爺一臉疑惑。


    洛康惱道:「董德守,你是峨眉書院的學子,幾時成本官學生了?本官怎不知道?」


    吳大老爺一聽,原來這是個套近乎的,指著董德守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呀,說話行事就是輕率,這學生、先生的話且是亂說的。你是峨眉書院的學子,怎與我姐夫扯上關係了?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故意攔住董德守,一副要與他分辯的模樣。


    這小子一瞧就是溜須拍馬之輩,姐夫如果被他纏上,定會煩得頭昏。


    洛康道:「嶽母和弟妹出門也是要用馬車的,你且迴家,待下次得空總有相聚時,我們迴皇城了,若非鳳兒中毒耽擱不得,我還真要去吳家住兩日。」


    「是!姐夫,到了皇城讓洛徘給我寫封信報個平安。」吳大老爺揮著衣袖,繼續糾纏著董德守,「你怎麽能亂認先生?真輕率!」


    一看就是個不省事的,他把人攔住,就等同給姐夫解危,姐夫一直待他不錯,這種小忙他還是會做的。


    「好,你迴去罷。」


    吳大老爺還不肯走,站在路口上,揮著衣袖,高喊著:「姐夫一路平安!」董德守想過去,依舊被他給攔住,董德守眼瞧著洛康躍上馬背,帶著一行二三十人迴返皇城,急得不成。


    吳大老爺攔他不說,吳家的長隨也跟著堵了過來,把他的去路給攔住。


    「我說你這年輕人,你總纏我姐夫作甚?不要見到有身份的人,就與人套近乎,這樣是會鬧出誤會的……」


    第177章接人


    吳大老爺多的話也沒有,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用一種夫子的語調數落著董德守,董德守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洛康一行走得越來越遠。


    吳大老爺還不放過他,纏著他要理論,聽來聽去,都是幾句,「你也太輕率了,怎能亂認先生。」「你不要纏我姐夫,我姐夫是忙人,少與他套近乎,會讓人誤會。」「你不要瞪我,我兒子比你小不了幾歲,你要尊敬長者。」


    洛康一行的人影瞧不見了。


    董德守氣得不行。


    董太太帶著兒女坐在自家的大箱子上,先前是董德守想纏洛康,現在是董德守被順天府一位官員纏住,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不能上前解危,且對方隻是說幾句,對方的長隨也隻是圍著董德守,並沒有打人的意思。


    大女兒問道:「娘,爹與那個伯伯在說什麽?」


    「探討學問,我們又不懂,且等著罷。」


    董大公子道:「洛家的人一到,馬車、駿馬什麽都有,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僱到馬車?」


    「等你爹的學問討論完了,我們就尋個客棧住一宿,先吃兩頓好的,明兒一早再趕路。」


    「不是應當追上洛大人,我聽爹爹說那可是個大官。」


    官位是挺高,可人家根本不甩他們。


    董太太還是覺得自己臉皮薄,她已經像賴皮糖一樣粘上洛三娘。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吳大老爺這才放了董德守。


    董德守早前以為他惱了,也不敢問,這會見他放人,這才揖手問道:「請問這位叔父是……是洛大人的妻弟?」


    吳大老爺已經打算不說了,沒想對方一聲「叔父」,他大聲質問:「誰是你叔父?我說你亂攀關係,你還不承認,你怎能這樣,把我們讀書人的臉麵都丟盡了!別再亂攀交情,這樣的人在皇城沒人喜歡,尤其我們清流個個都是有骨氣的,不對,你不是清流文人,清流文人就沒一個像你這樣的……」


    他又數落了一通,這才攜了長隨離去。


    董德守看著他的背影,這人有官威,應該是官場中人,可到底是誰,他還拿不定主意。


    洛康先後有兩位妻子,原配梁氏、洛三娘的生母;繼室好像姓吳,是地道的皇城人氏。梁家被滅門了,好像有後人,但人丁單薄,此人應該是繼室吳氏的弟弟。


    本想討好吳大老爺,請他替自己說情,結果一聲「叔父」氣得吳大老爺數落之後揚長而去。


    莫非,他就要毀了。


    不甘心啊!


    *


    養性殿。


    皇帝坐在龍案前,思緒漫飛。


    到底要不要去接儷妹妹?


    上迴,他白跑一趟,覺得很丟麵子。


    可她倒好,還與他玩起了兵法,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她到底是入皇城了,卻在她離開後他才迴過味兒。


    儷妹妹,我的心你就看不到麽?我待你這麽好,你卻總不解風情。


    皇帝喚了聲「高昌」。


    「奴婢在!」


    「去摘朵花來,不,多摘幾朵。」


    高昌不多時捧了一大束的花,有魏紫,有薔薇,皇帝拿起朵薔薇,嘴裏絮叨著:「接!不接!接!不接……」每喊一聲,摘一片花瓣,如此往復,最後還剩一瓣,「接!」


    高昌提醒道:「皇上,你喊錯了,這片應該是『不接』!」


    皇帝惡狠狠地瞪一眼。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儷妹妹,也不知道她現在是高了還是胖了,他真的很想看到她。


    皇帝又抓了朵魏紫,繼續喊著「接!不接!接……」


    該死的高昌,是不是故意整他,采這麽大一朵魏紫做什麽,他都數多久了,居然還沒有掐完。


    滿殿的宮娥想著:皇上啊,要是太後知道你把她種的魏紫用來掐著玩兒,不知道多難受啊。


    皇帝掐呀掐,隻剩最後一片了,不用喊,他也知道是「不接」。「高昌,你給朕摘的什麽花?這樣數下去,得數到什麽時候。」


    「奴婢去挑個花瓣少的。」


    不多會兒,高昌又折了一大束的梔子來,這是藥梔子,隻得六瓣,還善意地提醒:「皇上要先從不接開始數。」


    「不接!接……」皇帝樂,看著最後一瓣,當白玉般的花瓣飄落,他喊了聲「接」,喜道:「這次是接。」他又拿一枝繼續數,「啊,高昌,你這小子辦差不錯,又是接。」他再數。


    滿殿的宮人汗滴滴的:皇上你要數到什麽時候,瞧一眼就知道結果啊,你還數,摘得滿地的花瓣,這樣真的好麽?


    當皇帝連數了五支「接」後,他挺了挺胸膛,「嗯,不錯!高昌,把朕的常服取來。將英姑姑喚來,把朕打扮得英俊些,要俊美無雙……」


    要去見他的儷妹妹了!


    雖然皇城還有一個「梅兒妹妹」,但她是常見的,唯有儷妹妹很少見到,一直讓他心心記掛著。


    *


    皇城就在前方。


    夕陽西下,皇城似披了一層霞錦。遠望而觀,城牆高大,氣勢恢宏;俯瞰而下,高樓大廈,雲蒸霞蔚。


    馬車軋軋,洛儷挑起車簾,上次來時是晚上,她不曾細瞧,前世似已走遠,今生卻握在當下,她微微勾唇,池憲就在這裏,她怎麽可能放過他呢。


    前世的仇恨,今生定要了結,否則她受過的算計、欺騙,心頭的恨意又要如何化解。


    得!得!得!


    南城門外奔出一行駿馬,馬背上坐著一群意氣風發的少男少女,其間有一個紫衣飛舞的女子尤其醒目。


    鐵建章走在最前頭,「表叔,迴來了!」他抱拳問安。


    梁俊的鼻孔塞著兩團東西,鐵彩鳳伸著脖子瞧著:「八妹妹說鄭國候一見儷表妹就會流鼻血,還是真的啊,你瞧,他鼻子上塞著東西。」


    盧淮安揖手道:「洛三叔好!」


    「好。」洛康答道。


    梁俊兄妹亦問了好。


    鐵建章道:「上迴聽聞表妹要入京,我們奔了兩個時辰去接,卻聽說表妹到了青坡縣調頭迴了江南。」


    後來的事,梁俊知道洛儷來了,隻是沒有張揚開。


    皇帝知道了,身為近臣的盧淮安、鐵建章也都知道。


    皇帝對此很鬱悶,最後還是梁俊說「表妹聽說太後迷上給人保媒賜婚,嚇得不輕,問道:我入京會不會被指婚?我妹妹說,難說。她嚇得不肯入皇城了。」因著這兒,他們幾個人傳為笑談。


    被太後指婚,這是多大的榮耀,偏有洛儷就是怕,怕得躲避如老鼠見貓。


    梁娥眉騎在一匹棗紅馬上,「妹妹,你來沒來啊,你不出聲,我心裏打鼓。」


    洛儷挑起車簾,露出一張戴著麵紗的臉,「來了!我在鹹城才藝賽得了魁首,自是要來的。」


    她得了魁首,便能自主姻緣,為什麽不能再來,她還恨不得將自己得了魁首的事宣揚整個皇城都知道呢。


    梁娥眉立時脆聲笑了起來,這與她以前的淑女之風頗是不同。


    那一張如夢似幻的臉,落到幾個男子眼裏,化成天下無雙的絕世姿容。


    隻是,她卻不是他們能肖想的,皇帝一直盯著呢,皇帝因為梁俊尚未成親,防梁俊防得跟賊似的。後來梁俊怕誤了大事,這才同意梁娥眉與鎮西大將軍府的馬茹訂親。


    梁娥眉跳下馬背,「還有一會兒就入皇城了,妹妹,我上馬車陪你說話。」


    鐵彩鳳見所有人都圍著洛儷,醋意大發,嚷道:「五哥,我中蠱了,我要死了!嗚嗚,不知道哪個壞心肝的給我下了餓蠱,我天天餓得前心貼後背,又不敢多吃,怕被撐死,嗚嗚……我好可憐啦!」


    鐵建章蹙著眉頭,喊了聲:「小紅。」


    侍女連聲道:「五爺,五姑娘說的是真的,剛開始每過一個時辰就要吃,吃一次比以前吃一天的還多,才兩三天就把小婢預備的幹糧點心全都給吃完了,這可是照著好幾個人的量預備的呢。還是儷姑娘發現了五姑娘手腕上的青線,才知道她是中蠱了……」


    盧淮安問道:「餓蠱,這是什麽蠱,我們行走江湖時從未聽過。」


    鐵彩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心下正感寬慰,梁俊問道:「表妹沒事吧?沒被壞人給算計到?」


    盧淮安跟著附和道:「師妹,你可不能有事,要有事這事可就惹大了。」


    師妹?洛儷眨巴著眼睛,這又是怎麽稱唿的?


    倏爾,憶起盧淮安是洛廉的學生,立時釋然。


    隻是盧淮安喚她「師妹」,洛儷還是覺得奇怪,這可是武人的稱唿,這文臣裏頭也沒有這麽個喚法。


    紀玄均看著這幾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上穿著龍影司帝王近衛的服飾,全都是四五品的禦前侍衛,心下不由露出幾分羨慕,就如洛康所言,自己獨身一人行事,哪有幾個同伴的好。


    洛康迴眸時,似瞧出紀玄均的意思,喚了聲「小紀」,他駛馬走近,洛康道:「盧淮安、梁俊,你們隨我先行。」


    鐵建章一臉莫名,策馬追上幾人。


    洛康走在最前頭,後麵的人被甩得二十丈之外,「小紀是平國公紀衍嫡長孫紀玄均,名門後人,你們自我介紹一下吧。」


    盧淮安很興奮,這意味他們的新同伴多了一個,皇帝對他們這些名門、忠良之後可是很厚待的。「小紀,我叫盧淮安,是明和年間北威大將軍第七子,我們家都死絕了,就剩我一個。當年還是洛三叔幫襯,將我和乳母從盧家後門接走,否則,早被竇賊給斬草作根了,後來我去了第一山莊習武……」


    北威大將軍名叫盧敬忠,曾立下赫赫戰功,北夷人最是畏懼於他。


    難怪盧淮安對洛家有一種莫大的信任,將洛康聲聲喚著「洛三叔」。


    盧淮安說「我們家都死絕了」時,似在開玩笑,卻有一種樂觀向上催人奮進的力量。


    梁俊揖手道:「鄭國公嫡孫梁俊。」


    盧淮安拍著梁俊道:「這小子運氣好,竇國舅派刺客行刺皇上中了劇毒,正好被他給救了,皇上一高興恩赦無罪,將梁家的爵位賞還他。太後讓人降了一級,他現在是鄭國候。」


    對太後,盧淮安沒有好感,這老太婆慣會壞事;若不是皇帝攔著,好幾次他都想闖到鳳儀宮把這老太婆給殺了。


    鐵建章抱拳道:「江湖第一山莊鐵老莊主嫡孫,兄弟裏頭行五,大家都叫我鐵五,名字上建下章。」


    洛康道:「你們年輕人處得好,小紀,入了皇城,你看你是跟著盧淮安去還是隨梁俊去?」


    「洛……洛大人。」紀玄均結結巴巴,他原是要喚世叔,以為紀、洛兩家有交情,後來才知道,洛家人都沒見過他的長輩,心下甚以為憾。


    「以後私下裏如淮安一樣,喚我一聲『洛三叔』,在外頭還是得照著規矩來。」


    紀玄均應了聲「是」,臉上洋著笑。


    盧淮安拍著他的肩,「要不住盧宅,雖然地方小,我們倆正好作伴。鐵五那兒不大方便,他有妻有妹;阿俊那兒也不大妥當,他剛了訂,五月二十要娶親。這幾日府裏正忙得一團糟。」


    梁俊笑道:「有甚不妥當的,鄭國候府地方大,現在就我與妹妹住,妹妹鎮日喊累,吵著不願打理,這不是逼得我沒法,這才想早些娶個女人迴來,好打理打理後宅,免得把我妹妹給累著了。」


    盧淮安啐了一聲,「就他有妹妹,得瑟不行,你我都是孤單單的……」


    梁俊道:「皇城喜歡你的姑娘也不少,你挑個好的娶迴來,這也是家有口的,過三年抱上一雙兒女,可不就熱鬧了。」


    他們是功勳名門的後人,全家就剩他們這一點骨血,娶妻生子這是他們的責任,就如梁俊,昔年梁思遠這一輩有兄弟四人,卻隻他一個獨苗活在世人,一人挑四房,可不就要娶妻把梁氏一門支撐起來。


    盧淮安笑:「這是阿俊的想法,與我無幹,娶個女人迴來鎮日管東管西,要不就是抹著眼淚兒,當真煩得緊,哪有現在自在,一人飽、全家飽。」


    幾人說笑起來,依然是故友相聚一般。


    梁娥眉正與洛儷說著家裏的事,「讓吳姨到定西大將軍府提的親,馬老太太比我們急,生怕我們家返悔似的,當天提親就要定下來,這剛下文定,馬老太太就催著看期。」


    梁娥眉懷疑馬家姑娘有問題,遣了府上的婆子去打聽,鄭國候府上的管家、管事婆子都是洛儷還給梁家的那批下人,忠心是沒問題的。幾個年紀大的婦人還與梁娥眉念叨早前梁家的種種規矩,還說「梁家家業,照著祖訓不得交到宗婦手裏,而是由家主掌管,由家中族老監督。賺了銀子,每年二成交到族中,再一成銀子交給宗婦,以便府中花銷所用,另七成則交到府裏公中,宗婦不得插手祖業生意、盈利。」


    她們保存了《梁氏祖訓》,上麵清楚地寫了梁家的種種忌諱規矩等。


    老僕們在梁俊救駕之後,又重新迴到了久違的鄭國候府梁家,一麵為梁家的崛起而努力,一麵盡心盡力地輔佐、幫襯梁俊兄妹。


    「哥哥的成婚吉日定在五月二十日,一定下我就在預備,請了吳姨和洛大嫂嫂幫忙預備聘禮。昨兒開始登記造冊,又盯著府裏婆子、小廝整理箱籠。」


    吳氏的兒女尚幼,根本沒主持過這等大事;朱氏也毫無經驗,說到出主意、有經驗,還不如迴梁家的幾個婆子,人家說得一套一套的,還能細細道出梁家早年梁思遠兄弟三人成親的事來,說裏麵又備了何物何件,哪些是可以做聘禮的,事無巨細,說得明明白白。


    鐵彩鳳好奇地問道:「梁姑娘預備了多少?」


    「六十六抬。這是梁家嫡長子的例。嫡子是六十抬,庶長子為三十六抬,庶子為三十抬。嫡長女的嫁妝是一百零八抬,嫡女九十抬,庶長女為四十九抬,庶女則為三十抬。這是最高數額,自來不能越過這個數額。」


    傳承百餘年的世家大族,都是有規矩的,不能違例。


    梁娥眉道:「哥哥預備的六十六抬,是府裏沈婆婆建議的。她一直盼著哥哥早日成家,這幾日比我還上心,帶著她兩個兒媳婦忙前忙後,若沒有這些忠僕,我都不知道如何幫了,要說規矩上頭,一點也不差。」


    雖然嫁妝聘禮有定數,可置備的時候也可做文章,將兩抬置成一抬的數額,又或是將一抬置成兩抬,這一抬十匹綢緞,與一抬三匹綢緞用箱子一裝,外頭裹上一層紅綢或貼一層紅紙,別人也瞧不出來,但抬聘禮嫁妝的人和杆子還是能瞧出來,東西重了,杆子必須彎垂得厲害。


    就似當年的梁氏出嫁,雖說照的是一百零八抬的例,那可是兩抬照一抬地打包,一抬嫁妝就是四個人抬,但凡明顯人,誰不知道這內裏是實實的。


    梁娥眉道:「哥哥訂馬姑娘,沈婆婆幫忙勸過哥哥,又分析其間的厲害關係。說梁家就需要一個賢惠能幹能降下人,曉進退,幹練潑辣的嫡母。可府裏的老人裏頭,也有說馬姑娘在外頭的名聲不好,堂堂嫡長女,將父親的小妾壓得不敢大聲說話,德行有虧。說她性子太強悍了些,又有的說這樣的主母,他日過府,隻怕要插手梁家家業、祖業生意的事。」


    梁家的下人們議論得多。


    有贊同梁俊娶馬茹的,贊同的原因是梁家需要一個幹練、潑辣的主母,雖然馬茹在外頭的名聲不大好,但定是個能壓住下人的主母。


    也有不贊同的,以馬茹的性子,能壓父親的小妾,還不許馬家大姨娘打理後宅。可見是個對權勢有掌控欲的女人,他們擔心馬茹守不了梁家的祖訓規矩。梁家歷經百年,主母要強勢,但也必須得守梁家的規矩。


    馬家老夫人見自家的嫡長孫女終於有人願意娶,趕緊定下,這定下不要緊,又趕緊嫁出門,著實馬姑娘後頭還有一個庶長子,更有十四歲以上的庶女就得三個,嫡長女不嫁,後頭幾個弟弟妹妹的親事不好處理,婚姻之事但凡有規矩的人家都是長幼有序的。


    洛儷道:「你莫想多了,我覺得馬姑娘是好的。」


    她這樣說,是因前世的馬姑娘嫁給楊丞相楊耀國的長子楊玉稹做了繼室,一過門,將楊玉稹的七八房侍妾收拾得妥妥的。楊玉稹要鬧,卻被楊丞相給鬧了起來,反而覺得馬茹做得好。馬茹進門不到一年,給楊家添了個嫡子。


    楊玉稹的原配有些冤,楊玉稹太過風\流多情,外頭的表妹、情妹妹太多,原配被幾個妾侍害得傷了身子,產下一女後再不能生,熬了十二年撒手人寰。


    馬茹前世二十二歲才出閣,真真成了皇城聞名的「老閨女」。今生比前世提前四年嫁人,所嫁之人不是前世的楊玉稹而是換成了梁俊,不一樣的姻緣,自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現在的楊玉稹原配,還熬著一副病弱身子,會在三年多後病歿。


    洛儷早前一力提及馬茹這個人,不得不說馬茹很厲害,除了管理後宅,還體現在竇氏派的人一直想拿了楊玉稹的短處,硬是被她抹得幹幹淨淨。即便有竇氏禦史彈劾說楊玉稹在我頭霸占民女,最後就化成了是楊玉稹的表妹、情妹妹,人家是你情我願的,就這一點上,楊玉稹能無數化險為夷,不得不說馬茹會處事。


    梁娥眉微微點頭,「我也知道馬姑娘好,可心裏還總是擔心,隻要她真心待哥哥,我什麽都好說。」她坐直身子,低聲道:「馬姑娘對哥哥瞅著還有幾分真心,我們家要備聘禮,他日她遣了身邊的心腹侍女來傳話,對哥哥說,聘禮不要備得太厚,麵子上說得過去就行,又說若是將聘禮送到馬府,讓哥哥多抄錄一份,交給她身邊的侍女就好。妹妹,你說但凡貴女,誰不希望婆家的聘禮越豐厚越好,她怎麽讓我們不要備得太厚?」


    洛儷兩世為人,若非此,她很懂得馬茹的心情,著實前世她知道馬茹對親人除了幼弟有情,上至馬老夫人、馬大將軍,下至她的庶弟庶妹都是情感淡薄。洛儷隻依稀聽說,馬茹的親娘就是被馬老夫人與大姨娘給害死的,就連她的弟弟中毒體弱,也與大姨娘、庶長子有關聯。因這緣故,馬茹對所謂的親人並不親,甚至於她心裏深恨著大姨娘,也怨著馬老夫人。


    洛儷道:「提到馬姑娘遞話的原由,我知曉一二。」


    同車的鐵彩鳳興趣被提了起來:秀才不出門,能曉天下事。儷表妹人在江南,對皇城的事知曉不少,令人佩服,莫非這就是飽讀詩書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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