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妹妹趕在嘉義伯夫婦離京前的頭一天出的皇城,她與嘉義伯約好在順天府碼頭碰麵,一道跟著鐵家大船迴江南。這會子,已在運河行了一日的船,再有一日就能進入江南地界。」


    梁俊惱道:「你知道她入京,還不告訴我,我怎麽還得見見她吧?」


    梁娥眉道:「這怎麽能怨我?要怪也怪哥哥自己,一見到儷妹妹就流鼻血,我也說讓你們見見麵的,可儷妹妹說還是別了,你到時候流上幾大碗鼻血,怕是三個月都補不迴來。」


    被嫌棄了!


    梁俊很沒有麵子,他平日也是健康的,為甚一見到她就會激動得流鼻血。


    時隔四年,他以為不會再如此,結果一見她還是控製不住。


    梁娥眉莞爾一笑,「哥哥,儷妹妹說,叫我們兄妹倆要小心,擔心有人算計我們的親事,哥哥也不小了,什麽時候娶一個賢惠能幹的嫂嫂迴來。」


    梁俊大喝一聲:「給我閉嘴!」


    梁娥眉扁了扁嘴,「若是家中長輩在,以哥哥的年紀,許是兒子都會打醬油了……」


    「你一個待字閨中的貴女,操心兄長的婚事,你也不嫌害臊?」


    「若是儷妹妹說,是不是你就聽?」


    梁俊惱道:「我心裏有數。」


    「梁家就剩哥哥與我,我不關心你,誰來關心?哥哥,這些日子登門提親的人家可不少,就連洛大嫂嫂也問起來呢,說是有人托她問你的意思。」


    朱氏能認識什麽特別好的?她是洛徑的妻子,是皇城書院朱山長的女兒,倒是她妹子許給了鐵建章。


    鐵建章在龍影懷謀到差事後,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六品侍衛。


    大趙設有錦衣衛,將歷朝歷代的六衛結合到代表了帝王權力中心的錦衣衛。錦衣衛分東衛、西衛,除了皇城治安,還兼作皇家眼線。


    早前兩衛的指揮使,皆是帝王心腹侍衛擔任。自竇太後掌權之後,東衛指揮使是楊丞相的女婿,而西衛指揮使則是竇國舅嫡長子竇三思。


    兩派的人鬥得兇,這兩衛的人也暗潮洶湧,楊丞相拿下的竇氏貪墨官員、罪行累累官員,就是東衛抓住把柄的。同樣的,西衛拿住的犯罪保皇派臣子,將人拉下馬來的幕後元兇也是西衛。


    這兩派的人,以互拆對方的台為樂,並且一直暗中較量,互不相讓。


    你有女婿任東衛指揮使;我有兒子做西衛指揮使,彼此的勢力相當,卻又將朝堂攪得風雲突變。


    保皇派、竇氏派各掌一衛。


    清流的人卻是兵部尚書,手握天下兵馬,這一部分的人卻一直不參與黨派爭鬥,否則這天下還真被竇國舅攪得風雨飄搖。


    梁娥眉嘟囔道:「上迴,我與儷妹妹私下說到哥哥的親事,儷妹妹說,定西大將軍的女兒馬茹不錯。」


    梁俊立時跳了起來,「你們倆還真是閑的,馬茹就是男人婆,你讓我娶他,直接拿把刀把我給殺了,那女人能有三分女人樣也不錯?鎮日在定西大將軍府作威作福,把馬大將軍的侍妾、庶出兒女壓得死死的。」


    梁娥眉道:「儷妹妹說,馬茹姐姐根本就不兇,還不是因為她親娘去得早,她又是長姐,底下還有一個幼弟。大姨娘若真是好的,也不會從一個貴妾直接成了一府主母。馬茹再不強些,父親不在家,祖母不管事,繼室野心勃勃,侍妾好幾個,庶出的弟弟妹妹一個比一個難纏,還不得被他們生拆活吞了去。


    哥哥,我原也沒往心裏去,那天儷妹妹提到她時,我這才留意了。數日前我特意到鋪子查看生意,遇到了馬茹姐姐,沒像外頭說的那樣,人家也長得如花似玉,貌清目秀,哪裏是兇神惡煞,也是一個嬌滴滴的貴女。


    我一個人看了不算,後來我約了馬姐姐去報國寺,把洛伯娘也帶上了,伯娘就與馬姐姐說了幾句話,後來告訴我『你哥若真娶此女,倒是福氣。』我問伯娘緣故,伯娘道『這女子行事磊落,做人坦蕩,屬於人不犯我,我不欺人的性子。這種性子,倒配得上阿俊。』


    哥哥,你聽聽,連伯娘都說好,你當我是胡說的。


    如果你見著儷妹妹不流鼻血,我倒是願意替你說項,可我雖把你們湊一塊,你還不得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流鼻血,就你那鼻血,哪經得住春流到秋,冬流到夏……」


    梁娥眉說得一本正經。


    梁俊氣得不輕。


    這到底是勸他呢,還是在損他。


    娶洛儷?他是很喜歡洛儷,可他從未想過要娶她。


    為何不想娶,是因為皇帝鎮日對他說「儷妹妹是朕的!」在他們幾個相熟人的眼裏,洛儷就是被皇帝盯上的人啊,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跟皇帝搶女人,所以他還是拿洛儷當妹妹、當親人一般嗬護就好。


    梁俊想著,皇帝前兒還說:「阿俊,你又欠了朕一個人情,太後要替你賜婚,被朕給擋迴去了。」


    早前太後說要將竇華濃賜嫁給他,不等他去婉拒,那丫頭自己先入宮哭鬧,氣得太後直說再不管她的婚事。


    過幾日,太後又瞧中竇氏娘家一個兄弟的女兒,是竇太後一個庶弟的嫡女,說是才貌雙全,配給梁俊正好,這是直接被皇帝擋住的,皇帝道:「母後,梁俊已經議親了,人家隻等合了八字,就正式文定。」


    「原來有人了啊,不錯的孩子。」


    竇太後不無遺憾。


    梁娥眉蹙眉道:「哥哥的親事還是早些訂下來的好,與其拖著被別人做主,倒不如自己先訂一個滿意的。」


    梁俊惱道:「你說我,那你呢?」


    兄妹二人,一個到了待娶時,一個已到待嫁日。


    梁娥眉道:「我正在練琴技,等我練好了,我就去鹹城參加才藝賽,到時候爭一個自主姻緣豈不自在?」


    「不等妹妹爭迴來,隻怕就被太後給訂了,我瞧著不如你時常去宮裏轉轉,旁處也不去,就到皇上身邊走走。」


    「哥哥要我入宮?」


    「我怎會讓你入宮,我讓你去皇上身邊打轉,那是知道皇上對你沒興趣。皇上現在一門心思就盯著儷妹妹呢,還怕別人搶他的,時不時就說『儷妹妹是朕的』。」


    皇帝愛說「儷妹妹是朕的」,不僅在梁俊、盧淮安、高飛等人麵前說,還有認識洛儷的人跟前說。他這麽說,就是為了打消幾個少年對洛儷的心思。


    皇帝的心裏有兩個女子:一個是他的青梅佳人楊玉梅,另一個是洛儷。


    梁俊見過楊玉梅,真真是一個大美人。


    洛儷雖無楊玉梅的風情,卻獨有一種韻味。


    楊玉梅如同一株嬌蘭,誘人嗬護。


    洛儷就似一株秋菊,有一種歷經風霜之美,迎傲嚴寒。


    嬌蘭、秋菊各有其美,辯不出哪種更美,隻是完全不同的風姿。


    梁娥眉眨巴著眼睛:洛儷避之若虎,以為沒人打她主意,原來還有一隻最大的老虎。


    「皇上什麽時候見過儷妹妹?」


    「皇上許是聽別人說儷妹妹好,要不你與儷妹妹書信往來時,提點提點?」


    梁娥眉心下搖頭:儷妹妹走的時候,還與她約好,不要說提洛儷明年要去鹹城參加才藝賽的事,反正洛儷手裏有金梅書,亦不需順天府督學署開辦文契,直接拿著金梅書就成。可她梁娥眉,是想正大光明地去參加,而且是抱著必贏的決心。


    洛儷多警覺的人,弄不好她早就猜到了這隻大老虎的心思,所以才刻意避著、躲著。


    「我去皇上麵前轉……」


    這不是引誘,不會被人議論。


    她可不想入宮,更不想與皇帝牽扯上什麽。


    梁俊道:「皇上雖年輕,朝夕相處這麽久,行事倒有幾分君子作風。你不用懼他,去宮裏轉轉,讓外頭的人以為,皇上似乎看中你了,隻要有這麽一個訊息傳出,太後必不會將你指給別人,就是外頭那些打你主意的也會有所收斂。」


    就算是竇家的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和皇帝搶人。


    梁娥眉立時明白梁俊的意思,點頭道:「法子是個好法子,要不……哥哥與皇上說說,我到他跟前轉兩迴。」


    兄妹倆一琢磨,這事定下來。


    冬月中浣,宮中、皇城便有各種傳言:


    「聽說禦前侍衛、鄭國候的妹妹被皇上相中了。」


    「我聽說皇上大婚後,就會納她入宮。」


    「我聽說是許了四妃之一的淑妃之位。」


    「我怎麽聽說,好像皇上要娶她做皇後。」


    總之,一句話:皇帝看上了梁俊的妹妹梁俏,至於是後還是妃,這一切難料。


    反正人家進了一趟宮,皇帝賞了宮裙,賞的頭麵首飾,連胭脂水粉都賞了好些,這不是瞧上是什麽意思?


    竇華濃聽到後,在閣樓內大發了一頓脾氣,摔壞了一屋的擺件,「賤/人,那就是個賤/人,皇帝表哥又沒召見她,她厚著臉皮說要給她哥哥送湯,跑到禦花園去引/誘!不要臉!就她這樣沒爹沒娘沒長輩的破落戶,還敢肖想後位,最多做個妃子。」


    一個個的都想搶奪她的後位。


    她稍有不慎,就湊到皇帝跟前。


    「姑娘莫惱,你多尊貴的身份,她算什麽呀?姑娘你才是未來的皇後,她還不得受你管束,你讓她站著,她就得老老實實站著。」


    可是,她有做皇後之意,皇帝沒有娶她之心。


    好幾年了,她的心思如此明顯,皇帝一直裝沒瞧見。


    竇華濃很生氣。


    隻片刻,她大笑起來:「丞相府裏那一位,隻怕又該好幾日睡不著了吧?她不是最得皇上疼愛麽?現在又出現一個同樣得皇上心的,不知道又要哭濕幾條絹帕?」


    侍女啞然。


    竇華濃說的,乃是保皇派之首楊丞相的女兒——楊玉梅,這個女子美則美矣,那真真是個水做的,悲春傷秋,弱不勝風,但凡是男人瞧見,就想捧在胸口疼著的。


    楊玉梅亦是竇華濃的死對頭,當然,竇華濃也是楊玉梅的死對頭,兩人碰到一處,竇華濃是惡女,那就是個受人保護的,從小到大,竇華濃沒少吃楊玉梅的掛落,她在楊玉梅那兒更是吃了暗虧無數。


    「一個一個全都不省心了,為了入宮,連臉皮子都不顧了,哼,不要臉的東西。」


    竇華濃罵了一陣。


    幾個侍女輪流開解,隻將竇華濃說得天上有,地上無,這才讓她消了心頭的怒火。


    「姑娘,說不得是梁俏故意為之,知道姑娘不肯嫁他哥哥,所以想出個法子來報復姑娘,要搶了姑娘的意中人……」


    竇華濃深以為然。


    一定是這樣!


    *


    洛儷迴到了順天府洛家,與祖父祖母一處,又是一番天倫之樂,沒幾日就過迴以前的日子:習武練劍、習字繪畫,日子充實。


    隻是,又有什麽似乎和以前不同。


    洛府南邊的沉香別苑裏,近來時不時傳出一陣陣的琴音,千篇一律不變的彈奏著《鳳求凰》。


    洛儷坐在閣樓,此的琴技造詣很高,每一次琴韻風格轉變,該低的時候低,該高的時候高,該拉長音絕對是拉長了音調,就連那琴也是名琴——春雷。


    春雷相傳是盛唐時期製琴世家雷威所製,此琴製工精美,「聲沉以雄,韻和以沖」,這是後世對此琴琴音的評論。


    洛儷到鄭小妹住的院子裏,與鄭小妹打聽隔壁的新鄰居。


    「早前原是賃給晉陵來的章太太,大約一個月前,章太太搬到秦家莊了,說在那邊另租了個院子。沉香別苑就轉給了一位貴公子,他們家也沒有別人,隻得主僕二人,就連廚娘、下人也是從秦家莊請來的。」


    來歷不明的貴公子!


    天天隔著一道圍牆彈《鳳求凰》。


    洛儷怎的覺得這心塞得緊。


    鄭小妹覺得這事,許與洛儷有關,早前也有人談,自從數日前洛儷隨洛廉迴家,當天夜裏就彈《鳳求凰》了,接下來幾日,早晚必彈此曲,其他時候也會有琴音飄出,但《鳳求凰》這曲子彈的次數太高了些。


    「你二哥說,此人琴藝造詣不俗,他聽著甚好!」


    洛儷很是肯定地道:「琴藝確實不俗!隻是他這樣早晚彈奏此曲,似乎不大妥當,沉香別苑離華藻苑如此近,莫不是他暗慕二嫂嫂,相思而不得,隻能借琴音傳遞情意……」


    鄭小妹立時大叫起來,「你……」


    她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與她可幹。


    就算要表白、喜歡,那人也不是她,最有可能就是衝著洛儷來的。


    偏洛儷說話,顛倒黑白,非要扯到她身上。


    洛儷嘻嘻一笑,「還是讓二哥過府談談,他鎮日如此,沒的誤了我們洛家女眷的名聲。此人以琴傳音,若傾訴之人是二嫂,就太過輕浮;若傾訴之人是我……我怎麽覺得心塞得緊,雖說琴技確實高超,還是覺得不妥,太不妥了。若真的思慕,就該照著名門世家的規矩,正經上門求娶。而不是學什麽司馬相如,難道還想著我洛家姑娘學卓文君?」


    鄭小妹算是聽明白了,洛儷打趣她一場,繞了一道彎,原來後麵的話才是關鍵。


    「若他遣媒人上門,長輩就能答應?」


    「自是不會答應的。」


    鄭小妹知道隔壁新來的是誰,洛儷還未歸家時,洛征就到隔壁拜訪過,他還與人對飲當歌,吃了個酩酊大醉地歸來,更是對他人讚不絕口,說此人是當世真豪傑、真君子,真才子。


    洛儷沉聲道:「別說祖父不應,伯父也不會同意。」


    「那你呢?」


    「父親叮囑我,在姻緣之事上,定要聽祖父意見,他過的橋比我走的路多,他們真心疼我,自會疼我,設身處地為我思量。」


    隔壁的多情人,隻怕這次,一腔真情錯付。


    他有心學司馬相如,卻遇到一個不會學卓文君的女子。


    洛儷更為冷靜,她明白什麽是自己該做的。


    鄭小妹以為,若促成這段良緣,定會傳為一段佳話,問道:「三妹為何不應?」


    「不是我不應,是祖父不會應。」她頓了片刻,正容道:「二嫂幫著鄰居問話,想來知曉他的身份。」


    鄭小妹並未否認。


    洛儷繼續道:「二嫂可曾知道,皇城太後已替此人與皇城府尹家的嫡女李秀妍賜婚。以我的驕傲,二嫂以為我是自甘墮落與人為妾還是委曲求全為一段所謂的愛情與人共侍一夫?」


    鄭小妹立時啞然。


    她還真不知道太後給琴王指婚一事,而對象是當年隨竇華濃來攪亂四大才女大賽的琴才女。


    洛儷無奈苦笑,「二嫂讓二哥將我的話帶到罷!我不想自己的下半生,是在與人爭寵鬥愛中度過,我沒那心思,更無那興致,有此精力麵對那等事,倒不如一生不嫁。」


    她說完自己要說的話,福身而去。


    鄭小妹心下忐忑,洛儷是驕傲的,如果是自己,就算對方有十分傾心,也定是不願甘為侍妾,更不會與人共侍一夫。


    洛儷這樣的女子,又怎會去做這樣的事。


    拒絕,是她必然的選擇。


    洛征從書院歸來時,鄭小妹將洛儷的話細訴了一遍。


    洛征沉吟道:「他與李秀妍訂親之事,我還真沒聽說,要真知此事,定不會答應幫他說情。既是如此,這件事就此作罷。」


    若是父祖知道,他在暗裏幫趙徵說情,隻怕洛廉第一個就饒不得他。


    當天夜裏,洛征去了沉香別苑,去時還帶了一壇美酒。


    琴王與他相對而坐。


    琴王的長隨令廚娘預備一桌酒席。


    二人如相識已久的故知,吃酒談天,從文章學問說到書法丹青,再說琴技、棋藝,待說得差不多,洛征感慨道:「趙兄所託,恐怕要辜負你的美意了。」


    琴王想到上次與洛征說好的事,「洛兄家中的長輩不同意?」


    洛征無奈搖頭,提了洛家知曉琴王與皇城府尹之女李秀妍訂親之事,洛儷是洛家的掌上明珠,是萬沒有許人為妾的道理,且數年前,洛瑞就曾說過,要娶他的孫女洛三娘,此人不得納妾、不設通房,更不得留戀花樓勾/欄之地,娶了洛三娘,一生就唯她一妻,不能再有別的女人。


    洛瑞還說過,他是準備讓孫女招婿的。


    琴王聽罷,輕嘆道:「太後賜婚之事,我並不曉實情。」


    洛征笑道:「皇城府尹家的李姑娘,確有幾分真才實學,當年與我三妹鬥琴,在五場比試之中,是唯一能與我三妹鬥成平局的人。」


    琴王道:「雖是平局,在我看來,李姑娘依然輸了。」


    「當年比試,瓊林書院、蘅蕪女學的不少先生也在,可是親口評定為平局。」


    「琴技賽時,洛三娘身中劇毒,乃是帶病應戰。早前連戰四場,勞心勞神,此其一不公平處;其後,比琴技時,洛三娘忙著應對前場比試,李姑娘卻可以全心練習琴技,在琴技的熟練程度之上,自然比洛三娘更為熟練;其三,當日比試洛三娘先彈,李姑娘在後,以我之見,李姑娘當日彈琴僅有琴韻琴味也來自於聽過洛三娘琴音之後產生的感悟。


    綜此三點,那場琴技賽,對洛三娘有太多不公平處。若再來一場,李姑娘未必會是洛三娘的對手。李姑娘稱為琴才女,要我說,在行事磊落、品性高潔上,卻已輸洛三娘一籌。」


    洛征哈哈大笑。


    琴王所說的三點,也是當年他們認同的。而在比賽之時,還有刺客作梗,賽後洛儷吐血昏迷,這樁樁件件都是瞞不了人的。


    琴王道:「洛兄,待我迴京,我定與太後言明:徵亦有意中人。今生,徽非洛三娘不娶!」他長身一揖,「還勞洛兄安排,讓我與洛三娘見上一麵。」


    他拿定主意,定要求娶洛三娘。


    洛征撓著頭皮,滿是無奈,「家規祖訓森嚴,要被家父知道我替你們安排見麵,他肯定會剝了我的皮。」


    「還請洛兄玉成。」琴王又是一拜。


    洛三娘素有才名,容貌俏麗不俗,琴王見過一次更情重一分。他還想見幾次,想著上次許是表現不好,所以洛三娘才對他不假言辭,也沒個好臉色。


    這一生,他自認應對女子頗有一套經驗。這些貴女們,或是情詩、或是琴曲,再不就送些胭脂水粉、頭麵首飾,總有一樣會打動她們的心。


    洛征好不為難,「這樣罷,你明日隨我去我家吃酒,屆時,我讓拙荊將三妹妹請過來,你們在我院子裏見一麵。」


    琴王欣然一笑,再次一拜,謝過洛征的玉成之情。


    第157章琴王表情


    這一日,洛儷沒再聽到外頭飄進來的《鳳求凰》,再聽下去,她耳朵就要起繭子。


    兩世為人,她再也輕狂不起來。


    也不會同前世一樣,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男女真情,又如何比得骨血親情重要。


    何況她說的那些話,原有她的道理,如果趙徵真的有心,就該使人上門求娶。趙徽要做司馬相如,她是斷不會做卓文君的。


    奔走為妾、聘為妻。她洛儷是非妻室而不嫁。


    翌日午後,鄭小妹派了陪嫁丫頭來請,「三姑娘,二/奶奶今兒備了酒宴,請三姑娘過去坐坐。二/奶奶說,三姑娘從皇城迴來,還沒去華藻苑吃過飯呢。」


    洛儷攜上素絹,待她到華藻苑時,發現花廳設了一桌酒席,見席上坐了個玄袍男子,微微一凝,止住了腳步,隻片刻她進入花廳,喚了聲「二哥、二嫂!」道:「既然你們這裏有男客,妹妹改日再來。」


    她既沒有立時拂袖而去,也沒有直接坐下,她這樣抑下意外,無喜無悲的樣子大大出乎琴王意外。


    琴王起身一揖,「洛三姑娘請留步!」他舉止落落大方,「今日之事,是在下請洛二公子幫忙安排的,若三姑娘要惱,隻惱在下便是。」


    洛儷移眸,淡淡地掃過琴王。


    琴王主僕今日再見洛儷,她一身隨常冬裳,湛湛若仙娥,濯濯如淨荷;眉鬢如裁,容貌瑰麗。肩若削成,腰如約束,柔纖合度,雲髻低挽,容華清絕,儀靜休閑,披一襲雪白狐裘成膝短鬥篷,足躡幽蘭文履,仿若青蓮出綠波,淩波清漾。眉心有一枚殷紅如血的胭指痣,微突肌理,非粘上的梅花鈿,更非描上的桃花妝,一瞧就是天生。


    不僅琴王意外,便是他的長隨也沒想到洛儷會這樣素顏來見,上次在馬車內驚鴻瞥,隻知她容貌出色,當時她眉間貼了銀白花鈿,現下想來,她是在刻意遮掩自己眉心的胭脂痣,著實痣長得太美,比那些刻意紋上、貼上的還要精緻漂亮,落在視野,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誤落凡塵的仙子,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


    「順天府官道之側,在下與姑娘相識於《傳說》,雖未先識人,卻已先識琴韻琴技,在下甚是仰慕姑娘的才華,絕非有意輕薄。」


    洛儷神色如初,沒有歡喜,也無惱意,而是平靜地道:「琴王殿下,小女最擅長的不是琴技而是書畫,在琴技上更無進一步的意思,恐怕要讓琴王失望了。」


    她不會鑽研琴技,她要鑽研的書畫,她要做衛夫人那樣的女子,以書法丹青揚名後世。


    最擅長的不是琴技,可她的琴韻卻是多少人一生都達不到的境界。


    世間,怎會有她這樣的女子,說得漫不經心,卻可以做得如此的好。


    旁人又如何知道,她走過怎樣的痛楚,所有的琴韻都是用磨難換來的。


    不曾有風雨,又如何現彩虹。


    曾是池憲之妻的她,書法丹青不及今生十之其二,字寫得娟秀工整,畫也可以說拿得出手,在女子裏算是拔尖的,若與寒窗的男子們放到一處,無論是字還是畫,隻能說才學平平而已。但她在琴棋兩項上有獨到之處,她選擇收斂風芒,甘願站在池憲的身後,甘願去成全池憲的妹妹池宓,甘於平淡,隻為做一個標準的貴女、貴婦,隻求有一個真愛自己的良人,幸福而平淡地過一世足矣。


    而今的她不再奢望愛情,選擇了與前世完全不同的人生,不再安於後宅,她要活得光芒萬丈,要活得恣意自在,活得令人敬重。


    她不擅長琴技,可她的琴韻卻撥動他的心弦。


    洛儷道:「琴王是想尋一個可與你在琴技上比肩之上,普天之下,確實不乏這樣的奇女子,小女在此祝願殿下早日得償所願。」


    琴王心下微痛,順天府官道上,他係情於她,聽說他迴轉江南,他帶著長隨亦來順天府,甚至花費心思,說服官家太太將沉香別苑讓給他,隻求能離她更近,能以《鳳求凰》表明自己的心跡。


    未曾想,她知他的心,也懂他的意,卻無法迴報他的情。


    「洛姑娘,我迴京後定跪求太後收迴成命,隻求姑娘給我一個機會。」


    洛儷眸子裏微起漣漪,她垂眸時眼裏似笑非笑,他以為她會說什麽,卻化成一聲無語嗟嘆。


    她沒有離開,而是落座鄭小妹身邊。


    陪嫁丫頭正要蓄酒,洛儷道:「先別斟。」她喚了聲「素絹」,吩咐道:「浣蓮閣,讓素紈取一壇我帶迴來的菊\花酒來。」


    素絹應答一聲。


    洛征笑道:「妹妹幾時得來這等好酒?」


    洛儷笑而不語,「且嚐嚐它與百花釀有何不同?我是不愛酒的,喝不灌它灼烈、辣喉,沏一盞碧螺春,我以茶代酒。」


    鄭小妹的陪嫁丫頭應答了一聲「是」。


    素絹迴來時,懷裏抱了一壇酒,約有五六斤模樣,遞給了服侍的丫頭,丫頭一啟酒罈,立有一股醉人的菊香撲鼻而來。


    鄭小妹忙道:「也給我斟上一盞。」


    幾人飲過,這酒很好,難得的是這香味。


    琴王道:「洛姑娘,不知這酒是……」


    素絹得意地道:「這是我們姑娘親自釀造的,我們姑娘可厲害著呢,除琴棋書畫與茶藝,這釀酒也是一絕。我們家老太爺、老太太飲用的藥酒,也是姑娘釀製的。」


    洛征突地憶起,這幾個月,老太爺、老太太似乎變年輕了,精神也好,還有心思拌嘴吵架,就連鐵嬤嬤原有不少銀髮,竟然也少了許多,聽說是銀髮轉黑了,而今也隻兩鬢有幾根白髮,其他都是黑髮如緞。


    琴王細細品味,覺得這酒很香,不由得多飲了幾碗。


    洛儷以茶代酒,幾人從詩詞歌賦談到琴棋書畫,洛儷不說話則罷,一說話就能讓人耳目一新,見解獨到,一語中矢,通常是她說完話,另三個人都會陷入沉思。


    洛儷酒宴吃到盡興,起身道:「我得去頤和堂陪祖母說說話。琴王且坐,二哥二嫂,小妹告辭!」


    鄭小妹笑道:「今日聽三妹一席話,勝讀三年書。」


    「盡信書不如無書,盡看書而不多思,不曉靈活運用,亦不如無書。你們不是不懂,而是不曾想到。」洛儷落音,已翩然而去。


    素絹緊跟在後。


    洛儷出了華藻苑,吐了口氣,徑直往頤和堂而去。


    兩日後,鄭小妹又遞話來,說華藻苑備了酒宴,請她過去一坐。


    洛儷直接讓素絹去迴話:「就說我正在繪畫寫字,不可半途而廢,就不去了。」


    上迴她沒發作,莫非真當她對琴王動心了不成。


    她可不會輕易再動心。


    男人的愛情,又有幾分真?


    她可沒瞧出琴王有真心,不可是一時興起之言,要說真心,還不如夜公瑾來,至少夜公瑾是真的對她有心。


    素絹過去迴了話,不多會兒,又迴來道:「姑娘,二爺說,你還是過去一趟的好。」


    洛儷惱道:「好個屁!你就告訴他,上迴的事我不計較,不代表不生氣,隻是給他麵子罷了,如果他連我生氣都沒瞧不出來,那他就是個沒眼色的。」


    素絹愣住,這樣的話她可不敢迴。


    洛儷擺手道:「你告訴二爺,再讓我去他院子裏吃什麽酒宴,我就告訴伯爺、老候爺,且看他如何交代,虧得他一個書香名門的公子,幾時幹起保媒拉縴的活兒?若他是為了我這兒的菊\花酒,你找素紈再抱一壇去,但得告訴他,今年就這一次,我院裏的菊\花酒統共沒幾罈子,他隻管瞧著辦。」


    素絹尋素紈抱了壇酒過去。


    琴王與洛征有些失望,著實人沒來,但看到菊\花酒,二人的眼眸閃了又閃。


    素絹垂著頭,道:「三姑娘說,她正要繪一幅好書畫,被二爺一吵,這書畫就要廢了,說下次二爺再在她題書繪畫的時候打擾,就要告訴伯爺和老候爺,說你居然擾她清靜。


    姑娘還說,她院裏的菊\花酒不多,得來不易,統共也沒幾罈子,原是埋在地下,過上一秋,滋味會更好,二爺如此貪杯並非好事,請二爺好歹給姑娘留點菊\花酒。」


    洛征哭笑不得。


    鄭小妹道:「瞧吧,這是惹惱她了。我就說莫去擾她,你偏不聽。」


    洛征道:「三妹還真是小氣,不就是幾罈子菊\花酒,也值得這般寶貝。」


    素絹翹起小嘴,「三爺這話可說差了,上迴江南大都督來我們府裏,在伯爺那兒嚐了一口,硬纏了半晌,才給分了二斤菊\花酒。


    薑大都督聽說這菊\花酒有明目之效,帶迴家孝敬薑老太太,每晚飲上一盞,連飲七日,薑老太太迎風落淚的毛病就痊癒了,就連薑老太太的風寒腿也見大好。薑太太得曉後,願出高價求購,出了十兩銀子一斤,姑娘卻說,誰家有這麽廉價的同等級菊\花價,有多少她收購多少?


    大夫人聽說後,直問多少錢一斤才不賠本。伯爺便道『十金一斤』,大夫人當時就嚇了一跳。後來奴婢問姑娘,姑娘才道『菊\花酒所用的菊露,不是尋常菊\花,而是集天地靈氣養育而成的藥靈菊,這普天之下,光是尋這藥靈菊就頗是費勁,再用藥靈菊製成菊露,其間工序繁瑣猶勝釀製菊\花酒。二十畝的菊田,也隻能求得半斤多不足一筆的菊露,而這菊露更是以滴論價。這一壇菊\花酒一斤賣十金,並不算貴,隻能算是保本。」


    鄭小妹看著已經開壇的菊\花酒,「這一罈子,就是幾十金?」


    素絹連連點頭。「二爺、二\奶奶不信,可否覺得自上次飲過菊\花酒與旁的不同,雖是吃醉,可醒來後,頭不疼、眼不花,渾身也無乏力感,渾身還暖洋洋地,就如沐浴春日之下?」


    鄭小妹道:「正是如此。」


    素絹道:「這便是姑娘手裏菊\花酒的特別之處。姑娘說,伯爺、大夫人那裏也有此酒,二爺若是喜歡,隻管與他們討去,隻別再打她手中菊\花酒的主意,剩下的她是要給老候爺、老夫人做藥酒的。」


    洛征這會子看著桌上放的菊\花茶,有些不敢喝了。


    讓他去向蘇氏討酒,蘇氏那精打細算會過日子的模樣,還不得罵他個敗家仔,這麽貴的東西,一次就喝幾斤,這得多敗家。


    洛征笑道:「趙兄,你再飲一碗,剩下的我得存起來,我這三妹可是說到做到的主兒,她指定不會再給我菊\花酒了。」


    琴王笑了一下,他上次以為是自己的心情緣故,所以酒才特別香,哪裏知道這菊\花酒如此珍貴,他也曾飲過菊\花酒,可那些酒都沒這個香,也正如那丫頭所言,雖是吃醉了,酒來後渾身舒坦,頭不昏不疼,精神也好。


    之後,琴王又求見了兩迴。


    洛儷還是沒見,素絹一瞧她認真題書作畫,生怕打擾到她,隻與那邊遞話「我們姑娘正潛心繪畫,打擾不得」。


    琴王瞧著年關將近,不便久留,隻得收拾行李,辭別洛征趕迴皇城。


    他猜:她對自己也絕非全無情意,隻是因著他與李秀妍有婚約,所以不願相見。


    鄭小妹後來問過洛儷。


    洛儷反問她:「若是二嫂,待字閨中,有兄嫂在中間保媒拉縴,而你明知此舉不妥,你是給兄嫂麵子去赴酒宴,還是照著祖訓規矩拒絕?我的藉口是自己要潛心書畫,二嫂覺得不妥?」


    鄭小妹直接被堵了個無言以對。


    洛征覺得琴王不錯,所以想玉成二人。


    鄭小妹自然是聽丈夫的,根本沒想這事不合規矩。


    洛儷吃吃笑了起來,「真心假意,我難道當真不懂?琴王如何想的,我不想知道,我卻知道他此舉太過輕率。」


    前世的琴王,在未娶池宓前,是個風\流男子,外頭的紅顏知己可不少,又好幾位名門女子有過曖昧。他最喜歡許諾別人側妃位,時常與人私下幽會,其間不乏有公子信以為真者,幫他約會自己的美人妹妹,結果害了妹妹閨譽不說,還鬧了笑話。


    而他在娶妻成家之後,一改曾經的風\流浪子行為,對妻子百般嗬護,後來琴王封為「益王」,賜封地成都府三縣,建王府於成都府。帶著池宓到封地生活,聽聞池宓育下一雙兒女後,琴王不知何故,突地再度雲遊天下,而池宓曾寫信迴皇城,向池憲哭訴,說琴王斥她是「假才女」。


    池憲曾在某夜問她,《傳說》真作者的事,是不是她傳出去的?當時她悲苦一笑,「妾身要傳出真相,會等到今日?阿宓已穩坐親王妃,傳出去於我有何益?」


    池宓育下的乃是琴王的嫡長子、嫡長女,光這兩樣,就不是他人能動搖的地位。


    洛儷以為,琴王的改變,許是發現池宓偽裝,所謂的奇才,是借他人的作品,而她的琴技也不過僅限過將《傳說》彈得極好。池宓的美滿姻緣,是踩在洛儷母女的肩上爬上去,一朝真相敗露,以琴王的驕傲,自然認為自己被騙。


    琴王雲遊天涯,在娶妻成家前的風\流不羈上又更上了一層,直到洛儷前世被池氏母子毒死,琴王後宅側妃、侍妾不知凡知,其間不凡真才實學有才華的,才貌雙全,更得琴王之心。


    池宓當初占的是嫡妃之位,雖然後來失寵,不曾動搖身份地位,可她因欺騙琴王一事,在琴王心中有一道難以消融的鴻溝,更不能阻止琴王一個接一個地入土琴王府後宅弄美人。


    「若他毀我閨譽,迫我不得不跟他,彼時,他卻不敢開罪太後,要我委身為妾,我是應還是不應?我在他日痛苦、糾結,這份苦楚是二哥替我,還是二嫂能替我?」


    多少男子,就以甜言蜜語,許諾種種美好,得手之後,又迫得對方不得不委曲求全,這種事,她前世今生又不是沒見過,甚至有皇城名門世族的嫡女,原訂有極好的親事,硬是被毀掉親事,嫁人為妾的。


    洛儷繼續道:「二嫂,此次你和二哥所為,很讓人失望,我原以為你們是個思慮周詳,但這次的事讓我覺得,你們行事著實唐突又失沉穩。」


    鄭小妹臉上一紅,她的口才也不差,隻是覺得兩人般配,這才決定玉成二人,誰知洛儷隻在第一次坐了會兒,之後就再也不肯去,即便明知道琴王要迴皇城,也不願去。


    洛儷冷聲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尤其琴王可莫小瞧了他。這皇家的男子,有哪個是省心的燈,又有哪個是真正將女子當一迴事的。祖父說的擇婿條件,我不以為他能做到,若他做到,且等做到了再說,反正現下,我萬不會信他。太後金口玉言賜的婚,以他的性子,他有膽量與太後對恃?」


    不聽竇太後話的皇子,不是流放發配,就是貶為庶人圈禁。


    留下的三位皇子,一位是先帝最年幼的十九皇子、當今聖上,另兩位一位瘸腿殘疾,一位以雲遊天下尋曲譜為名逃避劫難。


    鄭小妹輕聲道:「琴王離開時,說他迴京就會推掉這門親事。你二哥怕誤你閨譽,已經與他說過,迴京之後,切莫提你的事,免得被人說道,我想他……應該不會……」


    洛儷道:「就算他提了也沒用,大不了,我在有『江南第一惡女』這名後,再添一個『不守閨訓』的罵名。」


    鄭小妹更加無法自容。「三妹妹,是我們沒想……」


    洛儷淡掃鄭小妹,她很失望,也懶得與鄭小妹再說多的話,「我與二嫂不是一路人,二嫂請便吧!」


    她是真的生氣了!


    氣頭比他們預想的都大。


    洛儷不再理會鄭小妹,自顧自地習字練畫,以前還用泥漿代墨、以習字木板代紙,現在的她幾乎都不用這兩樣,而是在紙上反覆習練,她練了一陣,取了本佛經,在一本空白的書籍上抄錄起來。


    鄭小妹得了個沒趣,怏怏地起身離去,背影落漠。


    素紈瞧不過去,輕喚一聲「姑娘」,「其實二\奶奶也不是有意的。」


    「正因不是有意,我才更傷心,她與二哥都算是聰明人,被人當了槍使還渾然不知,就二哥這樣的若是入仕,不知道被人算計多少迴。」


    素紈輕嘆一聲。


    素絹則覺得洛儷做得對,這到底事關女兒家的閨譽,二爺夫婦這麽做,真是太輕率了,是萬萬不該這樣的。


    之後好幾日,洛儷在頤和堂遇到鄭小妹,也隻是麵子情地打招唿。


    大夫人蘇氏隻覺得奇怪,往鄭小妹打聽原由,鄭小妹便將事給說了一遍,蘇氏立時就著人把洛征喚過去,將夫妻二人給訓斥了一頓。


    「你們膽兒還真大了,合著外人來算計自家妹妹,若是儷姐兒的閨譽壞了,你們有什麽臉麵見人?你們倆哪個不比儷姐兒年長,居然幹保媒拉縴兒的事,還幫人幽會自家妹妹,你們不要臉麵,我還要顧麵子呢,也虧得儷姐兒是個曉輕重,明事理的,要照你們倆胡鬧下去,這可如何收場。」


    洛征爭辯道:「我瞧琴王不是那種人?」


    「不是哪種人?你才見過幾個人?那若是個好的,能玩世不恭,不務正業,說什麽到天下收集曲譜,以他的身份,隻要他坐在府裏,那些藝人也能把曲譜送上門來,他何苦要去遍天下的尋?


    大約五年前,應天府有位姓石的知府,膝下隻得一個美貌的女兒,是個獨生女,原是要招婿上門。上元佳節的燈會時,得遇一名門公子,兩個人一見鍾情,公子千方百計地數度幽會美人。待得石姑娘大婚在即,石姑娘方求公子上門提親,可他卻不辭而別,音訊全無。


    石小姐大婚當夜,被女婿發現已非完璧,女婿當時就不幹,鬧著要休棄,好不容易被勸了下來,石知府又同意將來的孩子跟女婿姓,還從石府抬了兩個美貌丫頭給他作妾。可一月之後,石小姐突然昏倒,郎中卻診斷出她已有身孕三月,石家女婿說什麽都不幹,逼問石小姐腹中孩兒是誰的。


    石小姐隻是悲啼,並不敢說。


    女婿認為蒙受奇天大辱,說什麽也要和離。


    後來,石家在順天府聲名狼藉,石家更被保皇派的人所不恥,而石小姐遭此變故,想到情郎離棄,夫君辱罵,竟一根繩子上了吊。石太太痛失女兒,一夜瘋狂。石知府心灰意懶,帶著瘋妻辭官迴鄉。


    天下之間,這等玩弄女子感情的公子還少麽?你們又如何保證琴王一定不會是這種人,若到了那種時候,你們毀掉的不僅是洛家的聲譽,更有三娘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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