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姨娘氣急,痛苦搖頭,「懷青,你怎能這麽想?你瞧瞧梁俊,他也是忠良之後,你看人家,文武兼備,在外頭與人合夥做生意,在書院也是寒窗苦讀,你怎麽就不與他學學。」


    「娘,我不是讀書的料,就算是習武,這麽多年,老太爺就隻教了我五禽戲,養父亦隻傳授我一套鶴拳,他們嘴上說要拿我當洛家人,骨子裏可沒當我是一家人。洛徑、洛征一成家,現下過得多好,可我倒好,一成家就將我分出來單過……」


    洛修果然有怨言。


    他原就不是洛家人,難道還要洛家人待他勝過待親子,這不可能。洛家冒此大險將他養大,已經天大的恩情。


    「閉嘴!」柳姨娘拍著桌案,「聽聽你說的是什麽鬼話,要不是洛家,我們母子哪有今日。」


    洛修揚起頭,「娘,他們根本就是瞧不起我,如果真瞧得起我,就該把洛儷許配給我。」


    柳姨娘想要喝斥,可這話卻又有幾分道理。


    洛修道:「娘,我去接三妹妹了,長得可真是勾人,如果孩兒能娶這樣的美人過門,孩兒發誓,再不去花樓胡鬧……」


    他居然打上洛儷的主意。


    屋頂上,洛廉氣得不輕。


    洛儷說得沒錯,升米恩鬥米仇,這是養出白眼狼來了。


    「懷青啊,你醒醒吧,洛家如此疼愛那丫頭,人家怎麽可能將她許配給你,你已娶妻生子,就好好與玉蓮過日子。」


    「那女人有什麽好的,她連三妹妹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了,領了個藍梅本就自恃才高八鬥,簡直笑死人。她生通兒時又傷了身子,郎中都說她再不能生了,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養著有什麽用?」


    洛修這話說得很寡情。


    洛廉聽到眼裏,又氣又惱。


    楊玉蓮配洛修,那也是綽綽有餘。


    楊耀宗昔日同意這門親事,是念在洛修的親爹情麵上。


    「你近日就乖乖在家修身養性,認真讀書,這可是大老爺下了令的。待這件事淡了,為娘再想想法子,替你納兩房嬌妻美妾,以洛家的地位,想靠上洛家的小戶人家大有人在。」


    洛家在江南的聲名可是如日中天,雖然沒權勢,但名望在那擺著。


    有多少舉人老爺想投上這棵大樹,隻要她與媒婆一說,願意把女兒許給洛修為妾的定然大有人在。


    洛修揚頭,「娘,我想要三妹妹。」


    那日在船上隻瞧了正好,他的整顆心都被撩動了。


    洛儷在屋頂更是氣得不輕,真想提上一把劍,直接奪了洛修性命才好。


    什麽個東西,自己已經娶妻生子,還敢來肖想她?


    「你別想她了!洛家是絕不會同意的,再說她的才華那麽高,而且這丫頭性子古怪,說話犀厲又有武功,娶這麽個人,你可壓不住她。」


    洛修沉默良久,突地眼睛一亮,「不娶三妹妹也行,那你幫我娶周娥眉為平妻,我要她,她長得美貌,而且我瞧梁俊對她很上心,私下沒少替她悄悄預備嫁妝,將來的嫁妝肯定不少。」


    梁俊這幾年生意做得不小,客棧、當鋪、綢緞莊、貨船全都有,又在江南置了千畝良田的大莊子。


    「周娥眉可沒楊玉蓮這麽好對付,我能尋個藉由奪了楊玉蓮掌理家中事務,可周娥眉卻是個精明的,雖然性子比洛三娘那臭丫頭好,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好了,你就別有的、沒的亂想,就聽為娘的,過些日子,我替你納兩房嬌妾,蕭家眼下可就你一根獨苗,而你還隻得一個嫡長子。怎麽也得多多地繁衍子嗣。」


    洛修聽到這兒,「娘眼裏還是孫子重要,全沒有我了,要不是我能替你生孫子,是不是你就不對我好?」


    「傻孩子,你胡說什麽,在為娘眼裏,自然是你更重要。」


    「真的?」


    「真的。」柳姨娘肯定地答著。


    洛修心下好不糾結,這件事到底要不要說?


    可不說,定然是早晚都會知道的。


    可現在說了,柳姨娘肯定要罵他。


    罷了,慢慢謀劃。


    柳姨娘繼續念叨著:「傻孩子,我們現在要啥沒啥,借著想攀附洛家的人不少,挑兩個美貌又清白的侍妾不難。要不是為了你這冤家,你當我願意被洛三姑娘那臭丫頭指著鼻子罵?隻要你出息了,比什麽都強。他日在洛家受過多少委屈,都能討迴來,這不是我們母子不得不依仗這棵大樹麽?你該忍的時候就得忍!」


    他們母子一旦翻身,還要打算報復迴來!


    好,真好啊!


    這些年,柳姨娘隱忍不發,全都在這裏等著。


    洛家養李媽媽母女,李媽媽恩將仇報,好在李嬌還有幾分血性,總算沒辜負洛家當年的一番義舉。


    洛家養柳氏母子三人,柳氏卻在心裏記了一筆帳,這帳本上滿滿地寫著洛家何時何地某人給了他們母子難堪,想著他日一朝翻身就要報復迴來。


    洛修不懂事,柳氏看似賢惠溫柔也不是一個省事。


    洛儷九歲那年,夢迴前世,就將家裏可能陷害洛家男丁的都想了一個遍,因那年她瞧見柳姨娘拜祭亡父,還以為她存有感恩之心,將她排除之外。如果不是在迴家途中再次夢迴前世,她不會知道柳姨娘就是一個披著溫順、善良羊皮外衣的狼。


    柳姨娘繼續道:「有洛家這棵大樹,你何愁前程無望?洛家三老爺現在雖不是吏部尚書,可老尚書已經不管事,全由著他這個吏部左侍郎拿事,三老爺現在無論在皇上還是太後麵前,這可都是能說上話的人,他想要替你謀個實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她是冷靜的,洛家還有更多的好處。


    首先借洛家的名聲行事,能替洛修納到兩位極體麵的侍妾。


    再次,洛康在吏部任職,到時候替洛修謀個一官半職不在話下,幹好了,還能得洛康提攜。就洛修這模樣,幹好不成,隻要不出差子就是好事。


    洛修道:「娘與大太太好好說,讓她與養父求個情,隻要養父開口,三叔肯定會替我謀一官半職。我可是忠良之後,才華不比別人差。」


    「你但凡有梁俊一半用心,為娘就該笑醒了。」柳姨娘一麵輕斥,一麵慍怒道:「這幾個月,就在家好發的修身養性,不許再往外頭跑,你上迴從我這裏拿了一千兩銀了,又哄了楊氏拿三千兩,你拿銀子上花樓……」


    「娘,你又來了,若楊氏是個賢惠美貌的,我會到外頭去尋快\活?」


    這哪能怪他,還不得楊玉蓮容貌太過普通,性子也不溫柔,更不解情意,否則他怎會三番五次地到外頭偷\吃。


    柳姨娘輕嘆一聲:「楊耀宗現下在陳州任知州一職,也是正五品的官,若是蕭家以前的地位,配你是有些委屈。」


    蕭家以前,蕭家滿門獲罪,早就落魄了,柳姨娘還在想蕭家以前,聽來真真可笑。


    柳姨娘道:「你就在你爹跟前跪一宿自省懺悔,明早我再來瞧你。」


    洛修沒喚她,老老實實地跪在畫像前。


    洛儷覺得很奇怪。


    柳姨娘迴了自己的內室,在婆子丫頭服侍下,上床歇下。


    洛廉悄無聲息地離去。


    洛儷正要離開,卻見銅柱鬼鬼祟祟地從外頭進來,喚了聲「三爺」在他身邊跪下,「三爺,你與柳姨娘提你在揚州的事沒?」


    「欠了那麽大一筆銀子,我哪好開口。」


    「可是三爺,那可是十萬兩銀子啊,如果三月期滿不還上,那些人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洛修一身輕鬆,張開雙臂往地上一躺,嚇得洛儷趕緊藏起來,過了良久,看著被自己移開的琉璃瓦,隻得雞蛋大小的縫隙,她往裏瞧,能看得分明,裏頭的人哪發現得了這個小洞,索性大著膽子往裏瞧。


    洛修道:「你怕什麽,不是還有三月期限,要八月十六日才到期呢。」


    「可是三爺,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你還是得想想法子。」


    「車到山前自有路,臨了跟前,洛家想不管我都不成。洛家可是清貴門第,這筆錢自有他們替我還上。」


    銅柱道:「三爺,若是洛家不肯呢?」


    「他們不要名聲了?」


    三爺你可不是真正的洛家人啊,而是名門蕭氏後人,人家可以給你幾百一千兩銀子,還幫你成家立業,憑什麽幫你還女票賭債務?


    洛修麵容凝重,著實有可能拒絕替他還債,就算是他也未必願意養了別人的兒子,給了一筆家業,還替人家的兒子還債吧,說到底,洛家又不欠他的。他呢喃道:「著實不行,洛家書房的字畫我偷上十幾二十幅出來,十萬兩銀子不就湊足了?洛老頭的字畫、洛三娘的字畫在外頭可值不少銀子。」


    洛修敢對洛家不利,洛儷就得想法防備。


    楊玉蓮雖然不夠好,可配洛修那是綽綽有餘,偏柳姨娘還嫌楊玉蓮,若不是楊耀宗看在洛修親父的份上,這門親事未必就能做成。


    洛儷心下感慨,楊玉蓮前世英年早逝,今生所遇非人,被柳姨娘與洛修拿得死死的,娘家父母又相隔數百裏之外,楊耀宗真是看錯人了。


    必要的時候,她會殺人!


    此念一親,洛儷覺得,就算是天大的事也沒有過不去的坎,前世的柳氏母子害得洛瑞中毒離逝,害洛廉中毒癱瘓,又害得洛徑腿斷,這一筆帳,她可是記得呢。


    *


    八月二十五,洛儷正在書房練字繪畫。


    執墨歡喜地稟道:「姑娘,有貴客來訪。」


    老太爺迴了頤和堂,近來不僅鐵氏對那些花草有興趣,連老太爺也要侍弄幾下,還與鐵嬤嬤學了如何照看花草,被移植到頤和堂後院小花園花壇中的花草長勢喜人,可洛儷卻覺得,似乎那些花草還沒她屋裏的那幾盆的藥效好。


    不多時,洛征領著兩個青年男子翩然而至。


    洛儷微怔,一眼認出了梁俊,「梁大哥,你來了?」


    梁俊羞澀一笑,隻片刻,鼻血橫流,立馬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一側的少年陰陽怪氣地道:「儷妹妹就瞧見了他,沒瞧見我麽?」


    「你……」洛儷歪頭,這聲音語調酷似夜公瑾,可這模樣似乎不大像,看過了英俊不凡的沐子軒,此人的模樣雖然也生得英俊,可她著實沒印象。


    洛征低聲提點:「三妹,這是父親的弟子夜公瑾。」


    「他啊……」


    他怎麽了?


    夜公瑾蹙著眉頭。


    聽說洛儷迴家,他接到消息就恨不能立馬飛到她身邊,想看看自己朝思暮想四年多的儷妹妹長成何般模樣,這容貌還真是出塵美麗,可她對自己的態度又太令人失望,為了讓她對自己有好感,他可是連麵具都丟了,以真麵目示人,


    夜公瑾年歲約二十左右,頭戴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金抹額,穿件藍底銀色祥紋袍,束著刻絲攢花長穗宮絛,腳踏藍底銀紋小朝靴。麵若深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臉似桃瓣,晴若秋波。


    這等容貌著實與沐子軒有得一比。


    沐子軒是名門貴公子,倜儻風\流,舉手投足都有別樣的風儀。


    夜公瑾就像是一片看似沉靜的冰湖,底下實則藏著隨時可能暴發的火山,自有一種危險卻又有誘惑的獨有魅力。


    沐子軒是輕風,夜公瑾就是暴雨。


    洛儷笑了一下,這一笑嬌若春花,燦若陽光,連屋子裏都瞬間亮了起來。


    梁俊捂住鼻子,立時轉過身去。


    洛儷取了茶壺,替三人倒了茶水,又對素絹、執墨道:「到院子外頭待著,我與二爺說幾句話。」


    二人互望一眼,執墨傻笑,素絹憤憤瞪了一下,一前一後立在書院大門外頭。


    洛儷道:「夜大哥來了,正好有事,我想求你幫忙。」


    「儷妹妹有所託,但說無妨。」


    夜公瑾心情大好,不枉他千裏奔忙前來瞧她。


    洛儷悠悠輕嘆一聲,「不瞞夜大哥,蕭修在外頭惹下大麻煩了。」


    簡短一句,吸足了三人的注意力。


    洛儷道:「前兩日,我潛入沉香別苑的屋頂,守了一整晚,就想瞧瞧柳姨娘是如何教子的,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真真合了一句『慈母多敗兒』。」


    幹嘛要停啊,這不是吊足他們的胃口,還以為柳姨娘訓斥了洛修,原來是縱容去了。


    洛儷又繼續道:「洛家養了柳氏母子三人近二十年,好吃好喝,原來人家心裏記了一本帳簿,某年某月某日洛家某某人羞辱了他、譏諷了他……正等著時機成熟,就報復迴來呢。」


    她此言一出,幾人麵容各異。


    洛儷可不會胡言亂語,定是真的才會如此說。


    洛征是怒。


    染俊是憤。


    夜公瑾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蕭家當年是何風光,不說一門剛烈,卻也還算正直為人,可這柳氏當真不敢抬舉,正打著借洛家的名頭,要挑兩個身世清白,美貌有才的好人家姑娘做侍妾。還謀劃著名要借洛家的名聲替蕭修謀個官來做做。我道這些年蕭修為何不肯上進,原來都是被她寵的呢。」


    洛征不說話,他自是知道,洛儷其實是向著自家人的,那日洛儷在中秋佳節上拆柳姨娘母子的台,純粹就是為了保護他,換言之,就是洛儷護短。


    洛儷又道:「上次二哥與鐵八表哥去奉天府接我,途經揚州,蕭修非要去揚州花樓吃花酒。二哥勸不住,攔不住,就差大打出手,也沒將他留下,還讓他說出『不稀罕做洛家子孫』的話來,既然不想做洛家子孫,幹嘛又要借洛家名頭在外行事……」


    洛征聽得急了,「妹妹還是說正事,你這麽拐彎抹角的,聽得我心急。」


    洛儷點頭,「夜大哥,當今太後是九月的生辰。」


    夜公瑾道:「九月初十。」


    「聽聞夜大哥在皇城頗得皇上看重,不如與皇上求求情,請皇上借太後千秋,以替太後積福施恩為名,恩赦明和年間、同光年間獲罪的蕭家與李遷等人為首的忠良後人無罪,將他們的後人降為平民,允其通過科考可再度入仕的恩典如何?」


    洛征唿聲「三妹妹」。


    洛儷笑得明媚,殷勤地替夜公瑾蓄了茶,「夜大哥以為,我這茶如何?」


    「茶香醇冽,迴味悠長。」


    洛儷繼續道:「夜大哥做一件事是做,做兩件也是做,不如給鄭國公梁家後人一個恩赦,到時候安排個機會,讓梁大哥救皇上一命,救命之恩,皇上自當厚賞,就賞梁大哥和周姐姐恢復身份如何?」


    夜公瑾一口咽下,連連咳嗽。


    這臭丫頭什麽話都敢說?


    換成別人許是大禍,可她卻說得雲淡風輕,就跟菜市上買白菜一般容易。


    梁俊大氣都不敢出。


    洛儷難道不知道夜公瑾的身份,這般明目張膽地說話。


    「我若辦成,儷妹妹如何謝我?」


    「咱們自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豈不是外道?你請皇上寬恕功勳名門、忠良之後為無罪,實不相瞞,其實是保洛家。蕭修在揚州欠下了十萬兩銀子的花樓銀子和賭資,據我所知,期限為三個月。」


    他與她是自家人,這句話極大地取悅了夜公瑾。


    洛儷繼續道:「以柳氏為保兒子不顧一切的私心,天曉得會做出什麽事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出奇不意。若是皇上恩赦這些人無罪,那麽,蕭修就是蕭家後人,自與洛家再無幹聯。夜大哥,善良的好人不應該這樣被人欺負、利用?」


    蕭修謀劃著名洛家替他償還女票資、賭資,她就先下手為強,將他的謀劃給打亂。


    柳姨娘想借著洛家的名聲、勢頭替蕭修謀一個大好前程,此事一旦說破,柳姨娘的千般謀略也將撲空。


    夜公瑾微鎖眉頭,「梁俊的事好辦,可忠良之後的事我得細細想想。」


    「儷兒在這兒多謝夜大哥!」洛儷悠悠輕嘆,「梁大哥一年大似一年,周姐姐也到了說親之時,因身世之事,二人的親事亦久久耽擱,長久下去並非是個法子。若我娘在世,哪裏輪得上我來操心。」


    梁俊的俊臉通紅,他竟讓洛儷憂心如此。


    洛征心中感慨:三妹妹還是三妹妹,還是愛這麽操心,操洛家的心,操梁家的心,當年不就是因為她思慮成疾,祖父祖母才將她送走的。


    夜公瑾若有所思地道:「我與梁俊同齡,我也沒成親啊!」


    「夜大哥與梁大哥不可同日而語,你是何身份,以你的豐神俊逸,天人之姿,動動手指頭,這要嫁你的人能從江南排到皇城。」


    夜公瑾的身份,洛儷早已猜到,隻裝作糊塗不點破。


    以他的身份,註定今生會有無數的女人。


    而她是萬不願與他有任何幹係。


    「可梁大哥不同啊,他雖是舉人,還有份家業,這世家貴女瞧不上他,商賈之女又委屈了他,他現在可是梁家的獨苗苗,選表嫂的事,自當慎之又慎,若是夜大哥能給梁大哥指一門皇族貴女中賢惠得體、進退得宜又性情溫婉的貴女為妻就更好了。」


    夜公瑾盯著洛儷,「你這是幾件事?」


    「不就是在說梁大哥一個人的事,怎成幾件事了?你瞧瞧梁大哥,名門之後,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哪裏去找這等人才。夜大哥幫他可一點也不虧,這筆買賣定然做得。」


    若換成旁的說這等話,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她是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要寬恕被竇太後治罪的人,這不是與竇太後為敵。


    梁俊的事好辦,他可以安排,救命之恩,他一高興賞賜下去,竇太後總得給他一個麵子。竇太後這幾年老了,不再年輕,更是六旬老嫗,對權勢的掌控***亦不如當年強烈。


    夜公瑾沉默良久。


    洛征提著心。


    梁俊則是忐忑不已,若是自己的身份昭然,他就承下了皇帝的大恩。


    洛儷到底猜到夜公瑾的身份沒有?


    瞧她那淡然自若的模樣,一點都不緊張,反是洛征、梁俊,背心冷汗直冒。


    「儷妹妹,我特來瞧你,是不是送我幅墨寶?」


    「夜大哥想要什麽?」


    「不如送我一幅你的畫影如何?」


    洛儷眸光微斂,他瞧著自己怕眼神很特別,亮若星燦,還有三分寵溺,五分喜歡,兩分癡迷,情意深達眼底,唇角微翹,表情更是一臉投入。


    他喜歡她?


    她可不想嫁他。


    她聲聲喚夜大哥,就是想對方明白,她敬他如兄。


    洛儷幹笑兩聲,「夜大哥,說來真巧,梅蘭竹菊是我最擅長的,蓮花、芙蓉、牡丹也還過去。」


    告訴他:她不會繪人物。


    他不信。


    「《芙蓉島記》上,你繪了自己,隻可惜我得的那幅是儷妹妹背影,我天天對著妹妹的背影瞧,如何解我……」


    第139章乳母再嫁


    她還在奇怪,原是會了兩幅,怎的隻有一幅,另一幅被夜公瑾帶走了,兩幅的畫風大同小異,雖以芙蓉花為背景,可裏麵的仙娥、仙童卻各不相同,就是她自己也不大一樣。


    洛儷大叫一聲「啊呀」打斷他的話,「那個……繪不好自己,隻能繪一個似是而非的背影,或繪一個水中倒影。醫者難自醫,繪者難自繪,這不是為難我?夜大哥若喜歡美人,我讓瓊林書院擅繪美人圖的夫子挑順天府最美的美人來畫,包管夜大哥滿意。」


    他想要的是她的畫影,不是隨便什麽人的畫影。


    她到底是年紀太小不懂,還是故作不懂。


    洛儷抬頭望天,一臉懵懂狀,「我得去頤和堂吃藥,不打擾三位哥哥敘舊!小妹告辭!」


    洛儷一溜煙跑了,逃得極快,就像後麵追殺而至,她得逃命一般。


    到了外頭,洛儷喚上素絹前往頤和堂。


    走到半道,素紈遣了翠紗來遞話:「稟姑娘,梁先生來訪,正在浣蓮閣等候姑娘。」


    一別幾年,梁媽媽再嫁,生兒育女,長子已有三歲,女兒一周餘,家中的日子過得還算踏實,半月前就聽聞洛儷迴家,隻是一直忙著女學的事,總不得空來洛府一見。


    梁媽媽靜靜地望著進來的洛儷,一個恍神,似又見到二十年前的梁氏,心潮起伏間忘了行禮。


    「奴婢拜見姑娘!」


    洛儷笑道:「我這裏永遠歡迎媽媽,你的事已經聽素紈、素絹二人提了,媽媽能過得好,我很欣慰,也替媽媽感到高興。媽媽且坐,來人!給梁先生上茶點。」


    梁媽媽道:「剛才素紈說要上茶點,我隻坐片刻,一會兒就走,女學那邊還有一個班的學子要上刺繡課,我得趕迴去。近來為姑娘做了兩雙繡鞋,繡了一套梅蘭竹菊的繡帕,雖是隨常物什,倒是我的一片心意。」


    久別重逢,再無曾經住在一處時的自在、融洽。


    梁媽媽當年同意改嫁,也是聽府中下人議論,說三姑娘許會早夭,著實三姑娘太過聰慧,且又太過有本事,自古以為這樣的人物都是早夭之命。


    洛儷臨離開前,替她與素紈都安排好了去處。


    對梁媽媽來說,洛家是個傷心地。


    她的養母在洛家仙逝,她服侍的梁氏在洛家離逝,就連她奶大的洛儷也因慧極必傷而離去。蘇氏給她挑了三個夫婿人選,有洛家管事、江南小吏、書院夫子,她沒有挑最好的,也沒有挑差的,而是選了宋夫子為夫婿。


    「媽媽客氣了。」洛儷笑著,「我這裏的茶可是旁處喝不到的,媽媽不妨吃一盞。」


    梁媽媽拘謹地笑著,「姑娘都這麽說了,我再堅持就失禮了。」


    素紈親自去小廚房沏了一壺茶來,「前不久,香茗大師來府中拜訪,老太爺請他幫忙看泉眼風水,在府中挖出了一處泉眼,每日隻出不到兩桶模樣的泉水,但泉水卻是極其甘冽清香。每日供頤和堂一桶,大老爺大太太屋裏隻取一壺,二爺院裏取一壺,到得姑娘與周姑娘屋裏,每日隻能取半壺煮茶吃,多了卻是沒有的。老太爺老太太珍視得如何寶貝一般。」


    梁媽媽捧著香茶,淺呷一口,果真清冽甘甜,入口柔滑,沏出的茶也格外香甜,「這茶好,泉水更好。」


    梁媽媽想到洛儷會的茶技之術,勾唇微笑,對於品茶他並不是十分精通,但這茶水口感頗好。


    「媽媽得空定要常來浣蓮閣坐坐,我還沒見過奶弟、奶妹呢,甚是想念,不知道他們長得像不像媽媽,若像媽媽,奶妹長大定是個美人兒,我一直覺得妹妹的眼睛、鼻子生得最好。」


    洛儷一席話,立時改變了尷尬靜坐。


    梁媽媽笑道:「姑娘說笑了,不過你奶弟長得像他爹些,倒是你奶妹與我的五官眉眼倒有六七分相似。」


    「奶弟得有三歲了,在家可頑皮淘氣?這三四歲的男孩子最是離不得大人的。」


    梁媽媽提到自己的兒子,那就是三天三夜說不完的話,說他兒子先學會說話,後再學會走路,急得她早前以為這孩子不會走,而今會滿地撒歡了,卻是片刻都離不得人。瓊林書院的夫子園,住了拖家帶口的夫子,他硬是能將臨近好幾家都竄遍門,到了別人家,那小嘴兒甜得喲,見到年紀大的都喚嬸嬸、伯伯,年輕的就叫姐姐、哥哥,哄得人家時常給他吃的。


    對於每一個父母而言,說到自己的孩子,定然都有說不完的話。


    洛儷時不時地插上兩句,又問上一句,梁媽媽滔滔不絕起來。


    梁媽媽是二十九歲上頭才生了這兒子,而宋夫子的年紀更大,已經三十三歲了,雖說不是老來子,卻是半生操勞得了這麽個兒子,也是疼著、寵著,卻也不縱著、慣著,該教的教,該管的也管,偶爾也會因孩子頑皮吃上一頓樹枝兒,不過是嚇嚇小孩子。


    偏梁媽媽這兒子,也不知隨了誰,一見他老爹拿了武器,立時爹爹前、爹爹後叫得那個順溜甜膩,還拿著小手給宋夫子捏腿,惹得宋夫子下不了狠心教訓他。


    宋夫子與原配育有一女,那姑娘在得知親爹娶了後娘也沒說什麽,宋夫子可是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全給她做了嫁妝,宋大姑娘嫁的乃是順天府某縣的一個秀才,家裏有田有店鋪,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小戶殷實人家,她的兒子、閨女比梁媽媽所出的一雙兒女分別都大上一歲。前些日子迴來了一趟,看到梁媽媽將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原喊不出一聲「母親」,卻也喚出來了。宋大姑娘想著將來把她閨女交給梁媽媽,想學梁媽媽的絕活刺繡,梁媽媽便說這絕活原是從梁家養母那兒學來的,答應了隻傳梁家與自己嫡親閨女、未來的宋家兒媳等。


    宋大姑娘頗不高興,又在宋夫子麵前直說梁媽媽壞話。


    梁媽媽拿各大醫館的醫術說事,哪家有名氣的醫館沒有自己的秘方,那也是絕不會外傳的。


    宋夫子倒沒多說,隻是叮囑宋大姑娘,路途遙遠,過好自己的日子,往後無甚大事就不要來順天府了。


    宋大姑娘大鬧了一場,隻說宋夫子娶了新婦忘了閨女。


    宋夫子便說,為了給她置嫁妝,他身上就隻剩了五百文錢,就連家裏分的祖屋、良田都賣給了族人,他對得住她,問心無愧。


    父女爭執了幾句,宋大姑娘還是不肯走,又說梁媽媽繡了兩幅繡圖賺了大錢,她現在在婆家日子過得艱難。梁媽媽也不是一個省事的,當即就訓她,說那是她自己本事賺來的,不是偷、不是搶,再說家裏置了家業,也剩得不多,最後打發了宋大姑娘二兩銀子作路資,到底是把她娘三個給打發走了。


    宋大姑娘走了,宋夫子的侄兒又上了門,也是哭訴家裏日子難過,實則是聽了外頭的傳言,覺得宋夫子家發了大財。


    梁媽媽懶得應付,又打了一兩銀子讓他迴去。


    梁媽媽對宋夫子倒是極滿意的,宋夫子常說,對父母,他盡過孝心,算是孝子;對兄弟,他亦盡了手足之情,亦是盡了兄弟本分;對女兒,出嫁之時,出了他身上的五百文錢,值錢的都給了閨女,當算是個慈父。所以他無愧於心,往後也不管這亂七八糟的事,隻與梁媽媽帶著兒女們踏實過好自己的日子,其他人如何,自是別人的事。


    宋夫子不是說說,而是真的這樣做了。


    宋大姑娘迴去後,沒住十天半月,也不知是聽了誰的挑唆又跑來順天府,這迴宋夫子卻是連門都不讓她進,說她沒孝心,迴家空著手,還要從娘家拿銀錢花,說他隻當沒養這麽個閨女,氣得宋大姑娘哭了一場,哭哭啼啼地走了。


    宋夫子的侄兒兄弟見他這樣對曾經疼若眼珠的姑娘,也不敢抱著打秋風的念頭。


    「我們現在有兩個兒女,兒子的家業得置一份,就算不是豐厚,好歹得有一份。閨女的嫁妝也得預備上,總不能太薄,免得到了婆家受氣。」


    洛儷笑道:「以媽媽的才幹,置份家業還不是三兩年的事。」


    「我置了一座百畝田莊,在鄉下建了一個二進宅院,酷夏時就帶著兩個孩子過去住上一段時間。在城裏開了兩處雜貨鋪,雖然不算大,但好在鋪麵是自家買下來的,省了租銀,又能多賺點兒。


    在順天府瓊林書院旁買了塊地,正在建四進宅邸,年節前就能完工。我再辛苦幾年,再置上兩個鋪子、一個田莊就不折騰這些了,好歹給閨女的嫁妝也有了,隻管過些清靜日子。」


    梁媽媽的計劃很美好。


    洛儷卻道了一句,「媽媽還年輕,走到外頭,說你隻得二十一歲,相信的人不少於七成。奶妹才一周多,說不得明年又添一個奶弟、奶妹呢。」


    梁媽媽噎了。


    素紈素絹兩個樂了:梁媽媽這表情有些呆萌,顯然是沒想到她還會有其他的孩子。


    素紈附和著道:「姑娘說得是,一瞧梁夫子就是個多子多福的,說不得再過幾年,兒女好幾個,家裏人丁多了,定很熱鬧。」


    素絹道:「梁夫子給一個孩子備一處田莊兩個鋪子,照這種打算,若明年再添一個,就再備一份,梁夫子有這刺繡工夫的手藝在,自是不懼的。」


    梁媽媽這才知道,自己被三個小丫頭給打趣了,真真是哭笑不得,自打她生了閨女,一直在骨子裏就認定,她是不會再生的,聽素紈幾個不說,她憑什麽以為自己不能再生幾個孩子呢?


    梁媽媽岔開話,看著洛儷身上衣裙的針腳、繡工,「不錯,這是素紈的手藝,越發像個樣子了,再過兩年就能超過我。」


    素紈忙道:「梁夫子就會打趣小婢,我哪敢與您比,你可是針工局掌事女官的閨女,尋常人可比不得。」


    梁媽媽坐了一個時辰,因忙著迴去給學子上刺繡課,隻得告辭離去。


    洛儷幾人又將梁媽媽剛才被說得一呆的事說笑了一番。


    *


    夜公瑾與洛征、梁俊敘舊良久,直到晌午時,洛廉從書院迴來,師生二人又說了一陣話。


    夜公瑾提到蕭修在揚州欠下巨額女票賭資的事。


    洛廉微怔,當即傳書,派人去揚州細查。


    夜公瑾此來江南,就是為了見洛儷,他還沒敘相思之情,直接把洛儷給嚇跑了,怎麽也得把話挑明白了,看著他的儷妹妹長著天人之姿,又狡黠、又聰慧,他是一千個的滿意。


    次日早晨,洛儷又進書房練字,沒寫幾個字,夜公瑾就進了書房。


    「儷妹妹!」


    洛儷抬眸望了一眼,「你還在洛府?我還以為昨兒就迴去了。」


    「我從皇城來江南,千裏迢迢,雖說走運河水路快,可這也有八/九日的路程啊。」


    他都這麽說了,難道就不表示表示。


    洛儷繼續寫字。


    夜公瑾立在她的身邊,聞嗅著空氣獨有的冷香氣息,沁人心脾,他可是把執墨支到書房大門口了,就為了拿定主意表白一番。


    「儷妹妹,這幾年我可是時時、日日不曾想念妹妹的。」


    洛儷昨日逃了,今兒有了應對之策,「我也想念夜大哥。」


    「真的?」


    好激動,一腔真情原有迴報,不是他一廂情願,竟是兩情相悅。


    「我不僅想念夜大哥,更想念祖父祖母、伯父伯娘,還有大哥二哥……」


    他說的不是這種喜歡,而是男女相思之情。


    洛儷繼續如數家珍地道:「我想梁大哥,想周姐姐,想我認識又熟悉的人,雖然夜大哥給我的最初印象不算好,但也不是特糟糕的壞蛋,比那個冒犯我的登徒子池什麽的稍稍微微地好……好那麽一點點。」她用手指掐了一點指頭,比劃著名那好一點點的程度。


    還不如梁俊!


    這也太打擊人了。


    他千裏奔赴,就換來她這樣的話。


    他希望:自己在她心裏的地位是特殊的、別樣的。


    夜公瑾想著:她還小,不會相思,我教她便是。「儷妹妹,我說的是相思之情,就是睜著眼睛想,閉著眼睛也想,醒著時想,睡著時也想。」


    洛儷輕唿一聲,「啊呀,你會說這種話,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不知道如何表白,知道我不懂,故意說這話?」她拍著胸口,「不錯不錯,雖然肉麻一些,但應該有用。夜大哥,你應該再寫上幾首情詩、情書什麽滴。」


    她裝不懂。


    他就來更不懂。


    夜公瑾計上心來,「你喜歡情詩、情書?」


    「我收到過啊,不過,這些人的字寫得太難看,與我祖父的書法一比,嘖嘖,難以入目。如此難看的書法文字,我可沒有看下去的心情。」


    他要是寫了,她還會嫌棄字醜,許是看都不看就一把丟開了。


    「儷妹妹,我幫你辦事,你是否給予一份迴報。」


    「夜大哥,我為什麽要給你迴報,幫我忙的是當今皇帝,你就是皇帝跟前能說上話的臣子,要迴報,我也迴報皇帝。」


    夜公瑾這邊不亮,在另一頭看到了希望,「你如何迴報皇帝?」


    洛儷想了片刻,「我決定算計太後、竇國舅一把,我昨晚認認真真、反反覆覆地想了一個最直接、幹脆的法子。」她一轉身,從書架上尋了盒顏料出來,裏麵有無數個紙包,又尋了個調色盒,取出向個顏料包,調了顏料,一邊揮筆彩繪,一邊道:「至於旁的,隻要夜大哥迴皇城說服皇帝配合我的計劃,定能事半功倍。」


    她在紙上勾畫的是如花瓣狀的東西,上頭有半片花瓣,下頭是一片完整,一大一小,「夜大哥,你讓皇帝在宮中尋一個行事圓滑,敢於膽當,又忠於皇帝的內侍,在其身上紋上這種印記,記住要做得像兩片紫色胎記,最好輕易不能讓人瞧出是紋上去,要讓人知道這就是天生的胎記。


    另外,他日來江南宣旨,宣布寬恕柳氏蕭修母子無罪且貶為平民,恩賞他們母子重返蕭氏故居的宣旨太監最好是太後信得過的人。其實要做這件事,不需刻意,隻要將我的《芙蓉島記》讓太後產生興趣就行,太後有了興趣,若有太監到順天府宣旨,必會尋我問話,到得那時,我自有話與太監、太後說。待太監迴宮,你就等著太後在宮尋找身有此胎記的內侍。


    你再暗中叮囑內侍,若太後問他話時,適當的時候提提,就說他從小到大最愛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在一個牡丹園中灌溉牡丹,常有一個衣著高貴,美麗無雙的姐姐與她說話,隻一覺醒來,又記不得到底說了什麽。隻曉得,那個姐姐就是他至親至重之人,他活著一世,似乎就是為了尋找她。」


    夜公瑾被弄得莫名,卻顯然被洛儷勾起了無盡的興趣,他抓起昨上的彩圖,勾唇笑道:「好,就這麽說定了。儷妹妹,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我且迴京等著你的消息。儷妹妹他日若能嫁我為妻,公瑾定然快慰。」


    你快慰了,就該我鬱悶。


    「夜大哥還是先與梁大哥商量個法子出來,分頭行事。」


    夜公瑾離開了。


    洛儷讓素絹去尋梁俊。


    梁俊這兩日因夜公瑾來了,與書院請了事假。


    夜公瑾離開就去了會客廳,今日的他又戴上了麵具,雖然眉目清秀,卻少了幾分生動的表情。


    梁俊過來時,洛儷拿出一隻桃木小瓶,斥退左右,「梁大哥,這裏麵裝的是一枚九轉玉露丸,送你隨身攜帶也防不備。」


    他要救皇帝,讓皇帝有理由恢復他的身份,就算是作戲,也得逼真,所以這亦是冒險之事,有了九轉玉露丸,也算是給他的性命增加了一重保障。


    梁俊接過,啟開瓶塞,用力一吸:「還真是九轉玉露丸,妹妹確定要把這麽珍貴的寶貝……」兩行鼻血又飛流直下,他趕緊轉身,用帕子捂好口鼻,小心地收好藥丸。


    梁俊不敢看洛儷,將身子轉向一邊。


    洛儷道:「奉天府有玉家姑太太遇仙傳說,眾人隻知玉家姑太太救了一個世外小姑娘,卻不知道,那小姑娘的父母為謝玉家姑太太救愛女一命,曾以兩枚九轉玉露丸相贈。這位玉家姑太太乃是竇三思之妻玉氏。」


    梁俊問道:「妹妹是說竇家有九轉玉露丸。」


    「竇大\奶奶得了兩枚,是兩枚帶迴竇家,還是給娘家留下一枚就不得而知,但竇家手裏肯定是有此藥丸的。此藥功效對內傷不治、中毒不解命懸一線者有奇效,並非外頭傳說的死人服下亦能復活。」


    竇家有兩枚九轉玉露丸,是不是說就多了兩條性命,就算有人給竇國舅下毒成功,人家有解毒聖藥也不會死,又或是行刺成功,就算傷重也能康復。


    洛儷微鎖眉頭,「梁大哥,我得練字繪畫,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她提到此事,是想讓梁俊知己知彼,那麽他對竇國舅行事之時計劃將會更為圓滿。


    梁俊捂著鼻子飛野似地奔了,怎麽一見她就流鼻血,太失禮了。


    夜公瑾一看到梁俊流著鼻血迴會客廳,就知道他又見了洛儷,真沒出息,幾年前如此,幾年後還是這副德性,怎的他見周娥眉就不這樣?


    夜公瑾一臉嫌棄。


    洛廉抬手,示意左右下人退至會客廳門外,「公瑾怎的想起徹查懷青在揚州的事?」


    夜公瑾問:「先生這裏有結果了?」


    洛廉拿出兩頁紙,要不是夜公瑾讓他去查,他還真不知道,洛修這混帳在揚州又是女票花樓頭牌,還與人豪賭。所賭之物乃是揚州花魁娘子——花落雁,初\夜二萬兩銀子,誰賭贏就免費玩上一宿,由輸家付錢。


    洛修一見花落雁驚為天人,不甘落敗,搖骰子輸了卻不願服輸,纏著對方非得讓把花落雁讓給他,對方就提出要三萬兩銀子。在身邊下人的慫恿下,洛修同意了,他身上沒錢,找了揚州的大賭坊借高利貸,說好借期為三個月。


    洛修玩了花落雁一夜不過癮,又提出得包上幾日,雖不是頭晚,卻一夜也得五千兩銀子,再次寫下借契,與大賭坊又借了五萬兩銀子,一人玩,不如眾人玩,他豪情一揮手,給同去的隨從書僮一人一千兩銀子,讓他們去其他的花樓尋歡作樂,讓他們幾日後再去花樓尋他。


    洛修與花落雁有三夜之情,後頭幾夜卻是花樓中別的姑娘屋裏歇下,揮銀如土,在揚州玩了幾日,硬是把十萬兩銀子連帶他自己身上的花得一兩不剩,這迴順天府的路資,還是他身邊的銅柱餘下的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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