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道:「聽你一說,此舉乃是大義滅親,更是正義之舉,誰說忠孝難兩全,要我說,這是對天下的大忠大孝。」


    「哈哈,你說得對。」


    洛佼聽到耳裏,記在心下,這個故事她在女學時聽其他貴女講敘過。


    其父心生謀逆,將其毒殺,這不是弒父,而是大義滅親,是大忠大孝。


    洛佼靈機一動將故事移到自己的身上,李媽媽與仇人聯手欲害洛家,一是背叛了李家的血海深仇;二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她與李媽媽是親生母女,對李媽媽當守孝;而洛家於她,有恩,她當迴以義;為給親爹報仇,為李家昭雪,這是對父親與李家敬忠。她不讓李媽媽犯下大過,就是心存大孝,更是保住忠義。


    洛佼糾結了幾日不得解的事,隻片刻豁然開朗。


    她站在原地,想明白後牽迴大狗迴了清芷閣。


    待她走遠,兩個男子從暗處走出來,哪裏是洛征的書僮鐵頭,更沒有洛修的書僮銅柱,分明是兩個陌生的男子,不過是扮出了那兩個書僮的聲音。


    *


    土曜日黃昏,洛征最後迴到了洛府。


    洛儷接過他遞來的一包藥。


    洛征低聲道:「服下之後,隻需半炷香就會興奮發作,意識混亂,從此就是親爹親娘都認不得。」


    這是兄妹幾個一起謀劃,這件事後,他們就有了共同的秘密,也算是同盟。


    洛儷看著藥包,反覆把玩,「三哥去接李媽媽了?」


    「今晚把人接到洛家別院?」


    為了洛家的平安,為了讓洛佼遠離前世漂泊多折的命運,李媽媽必須得瘋,雖然死更能解決問題,可洛儷因為洛佼之故,她下不了殺手。


    「二哥,一會兒你陪我去別院。」


    不遠處,鐵建章大叫一聲:「三表妹,還有我呢!」


    因為一起對付李媽媽,幾個人就像有了共同的秘密,近來鐵建章更是表妹前、表妹後的喚著,還給洛儷帶了幾件姑娘們喜歡的玩意兒。


    洛儷低聲道:「五表哥,你小聲些,我們可是幹壞事。」


    鐵建章幹笑了兩聲。


    各自迴屋準備了一番,洛儷隻帶了梁媽媽,乘上馬車往城北莊子上的別院奔去。


    待兄妹幾人抵達時,天色已暮。


    別院後院裏,傳來一陣刺耳的痛苦哀嚎。


    洛儷怔了一下,「怎麽迴事?」她提著裙子直往裏奔,進了後院的院門,就見銅柱、冬葵立在院門口。


    「不孝女!嬌嬌,我是你親娘,你居然連親娘也殺,嬌嬌……」


    這聲音是李媽媽。


    洛儷進入院子,洛佼煞白著臉,不是怕,眼裏滿滿都是果決。


    一側立著洛修,麵露驚慌,身子微微顫慄:「四妹妹……你……」


    洛佼不是說給李媽媽送頓好吃的,還親自給李媽媽斟了一盞酒。


    他想著,反正今日李媽媽就要瘋了,便離開了一會兒,隻是去了趟茅廁,再迴來,李媽媽就中毒了,捧著肚子,痛苦不堪。


    洛佼立在一邊,眸子裏有濃濃的憤怒。


    這是洛修第一次看到這樣滿身殺氣、怒火的洛佼。


    這個以前隻會吵吵鬧鬧的四妹妹,居然會殺人了,殺的還是她的親娘李媽媽。


    李媽媽捧著肚腹,「嬌嬌,為什麽?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五腹內髒的劇痛,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哀切地、痛苦地望著她唯一的女兒洛佼。


    「閉嘴!」洛佼大喝一聲,「你別拿我當小孩子,你損毀三姐姐的名聲,與仇人聯手想害洛家,你有什麽資格說是我娘?洛家於我,有養育之恩,若非洛家又怎會有我,你不思報/恩,還恩將仇報。孝義兩難全,我不能看你一錯再錯,不能看你因為一己之私害了洛家。」


    李媽媽懷疑金家參與陷害李家的事,既然懷疑了,就該弄個明白,可她能要脅李家成功,分明懷疑就有七成是真的。


    她身為李家的女眷,不思為丈夫、家人報仇,居然與仇人狼狽為奸要害恩人。


    「可我……是你的親娘。」


    「你以為是我親娘就可以為所欲為?可以不分是非善惡?你不願報仇便罷,我自會替李家、替爹爹報仇,我絕不放過金家,不過放過所有害我李家的滅門仇人。待我大仇得報時,我會在李家的宗祠上刻下你的牌位,我讓你做爹的平妻。李琴兒,我告訴你,你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你休想背叛李家,更休想認仇為母,讓我李家的清名受汙!」


    鐵建章止步於花廳門前。


    李媽媽從貴妃椅上滑到了地上,嘴鼻裏溢出了毒血。


    「鴆毒!」鐵建章驚唿一聲,他都聽到了什麽,原來洛四姑娘根本不是洛家的骨血,而是李家的後人,聽她的意思,李家應是忠良門第,是被滅門的,而她要為李家報仇。


    洛修如在夢裏,怪異地看著洛征,又望望洛佼:「四妹妹,你……你……」


    洛佼笑著,眼裏有淚,辯不清是苦是甜,「沒錯,我不是洛家的後人,我是禦史言官李遷之女,而她,是我爹爹身邊的侍妾,李家滅門之時,她剛懷上我,是洛家救了我們母女,可她卻恩將仇報想害洛家。」


    她是李嬌,而非洛佼。


    說出來了,她覺得很痛快。


    洛儷抱住洛佼,拚命地搖著:「四妹妹,你怎能弒母,應該是我來做的,我都想好了,讓她變成瘋子,她是你親娘啊,四妹妹……」


    殺父弒母,一直被世人不能接受。


    男子如此,而一個女子居然在十歲之時親手毒殺親娘,這又當如何被世人議論。


    「三姐姐,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保護我。她做錯了很多錯事,損毀了三姐姐的名聲,她萬死難辭其咎。就算是我親娘,在是非善惡麵前,孝義難兩全,不是忘恩負義,愚孝到底,就是敢愛敢恨,敢作敢為。我不能辜負父親,就算我爹在世,他一定會贊同我這麽做。她不死,洛家就會惹來麻煩,我不能讓三姐姐的雙手沾上鮮血,還是我來吧!」


    洛佼看著痛苦掙紮的李媽媽,靜默的流淚。


    她也不願意,可她必須做出選擇。


    她欠洛家的已經太多太多。


    李媽媽一錯再錯,而今更是錯得離譜。


    這樣的親娘,她寧可不要。


    她想過給李媽媽機會,可李媽媽不知返悔,手段也越來越毒辣。


    「四妹妹……」這樣的洛佼,有情有義,她雖殺母,可是那也是因為大義,洛儷覺得心疼,她不後悔將真相告訴洛佼,隻是心疼洛佼瘦弱的雙肩上擔負的血海深仇,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你怎麽這麽傻,為了你,我願意做壞事。」


    「三姐姐,你像陽光下的鳥,而我隻是暗夜裏蝙蝠,我已經欠你、欠洛家太多,不能再害了洛家。」洛佼轉過身,靜靜地俯視著地上的李媽媽。


    李媽媽七竊流血,悲涼地、痛苦地。


    「你好狠的心,我……是你親娘……」


    李媽媽怎麽也沒想到,洛佼會在酒裏下毒,還笑盈盈地將毒酒捧給她。


    她這一生,居然逝於親生女兒之手。


    她還想著要替女兒謀劃一個光明的未來。


    「我勸過你的,可你聽不進去,你去罷!待我尋到爹爹的屍骨,我就將你埋在他的身邊。」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從洛佼的臉頰滑落,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掙紮,自從拿定主意那刻起,她釋然了,放開了,就在昨天夜裏,還有人來尋他,那是一個蒙麵男人,他說「李嬌,我是龍影衛老季,是當今聖上的人,是奸\黨的對頭,你願意跟我走麽?」


    她愣愣地看著房間裏突然出現的男人,「跟你走,能為我李家報仇,能替我父親昭雪?」


    「能!皇上與竇國舅對立,隻要除掉竇國舅,就能替你父親報仇。李家與你父親是竇國舅害死的。」


    她笑,「好,我跟你走!隻是明晚,我要替我親娘收屍,等我辦完此事,我隨你走。」


    離開了洛家,從此之後,她是忠良李遷遺腹女李嬌。


    她可以愛,她可以恨,她可以報仇,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亦不再與洛家有半分的幹係。


    李媽媽痛苦地扭曲著,麵部猙獰,而洛佼平靜地立在一側,靜靜地看著她掙紮著,求救著,鴆毒無解,她活不了多久。


    洛儷不知道洛佼是從哪兒弄來的毒藥。


    洛佼平靜得似她從來不曾相識。


    苦難與真相讓洛佼長大,可背後付出的代價也極是沉重。


    洛佼再難展年少時燦爛純真的笑容,她的身上,再沒了曾經那率真的個性,無憂無慮的日子也遠離了她。


    忠良之後……


    這四個字,讓洛佼的肩上擔負起了報仇昭雪的重任,而命運不會因為她是女子,就會讓她放手,而洛佼也定不會放手。


    暗夜裏,一個黑衣黑鬥篷的男子化成暗夜的蝙蝠,從空中一掠而過,如落葉般著地,輕柔得幾近無音。


    「李嬌,我們該走了,山莊外頭我替你置了一個棺材。」


    李媽媽尚未咽氣,艱難地睜開雙眸。


    「娘,是不是很譏諷,你一直拿洛家收留忠良之後的事逼迫洛大太太,想讓她給你一個姨娘的名分,現在,我也不想再掩飾身份,我想做李家的女兒,無論有多艱難,也想做迴真正的自己。」


    李媽媽自以為聰明,卻死在了親生女兒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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