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闖海人都有一段傷痛的故事。”亞鈴臉上那層不易察覺的憂傷很快消失,原有的鎮靜又重新恢複過來。“我是與丈夫離婚後,才來到海南島的……”她講述起了她那段不幸的人生經曆。

    亞鈴和丈夫是東北一所大學中文係的同學,兩人大二時就戀愛上了,畢業後又分配到同一家單位工作。參加工作不久,兩人就懷著對愛情、婚姻及家庭生活的美好追求與向往,結合在一起了。婚後的日子平靜而幸福,丈夫百般疼愛亞鈴,亞鈴對丈夫也百依百順,並主動承擔著洗衣做飯等一切家務活動,以便讓丈夫能夠集中精力在事業上有所作為。丈夫沒有辜負妻子的期望,以自己的勤奮和聰明很快就贏得了領導和同事的好評,並被推薦到北京一所名牌大學進修。

    對丈夫取得的成績亞鈴自然高興不已。可新婚不到一年丈夫就要遠離自己去外地讀書,亞鈴自然有些難舍。但為了丈夫的前程,深明大義的亞鈴還是深隱著離別的傷感,勸說丈夫把握住這難得的機遇,多掌握專業知識好為將來的發展所用。丈夫便懷著對妻子的深深感激和眷戀,依依惜別去了北京那所高校。

    獨自一人留在家裏的亞鈴,除了日常生活和工作外,還要照顧體弱多病的公公婆婆,常常累得精疲力盡。亞鈴卻為能替丈夫承擔一份盡孝的責任,時時感到莫大的快慰。她盼望著丈夫能早日學成歸來,全家好在一起團團圓圓地過日子。

    亞鈴懷著對丈夫的無限思念之情,度日如年地煎熬著。漸漸地,丈夫寫給她的信越來越少了。她寫信去詢問,丈夫久久才迴信說由於學習太忙,實在抽不出時間寫信,癡情的亞鈴對丈夫的話信以為真,繼續懷著美好的期望等待著丈夫的歸來。

    就在亞鈴望眼欲穿之時,丈夫終於完成學業歸來了。亞鈴滿懷期盼與激動地伸出雙臂迎接歸來的丈夫,卻被丈夫輕輕地閃身避開了。丈夫冷冷地對亞鈴說:“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不存在了,我們離婚吧。”毫無思想準備的亞鈴猶如遇到青天霹靂,頓時驚呆了。過了好半天她才明白丈夫對自己的感情已經發生了變化,淚水不由得傾瀉而出。

    原來在半年前,丈夫就與進修學校的一名女學生產生了感情。這次丈夫帶著那位女同學一起迴到了家鄉,並同住在當地一家賓館裏。亞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後,反而顯得鎮靜極了,她沒有與丈夫吵鬧,隻是強忍著悲痛二話沒說就與丈夫辦理了離婚手續,然後隻身來到了海口。

    “我的婚姻也同樣是一場悲劇。”當亞鈴講完她那不幸的婚姻經曆後,一直坐在旁邊傾聽的方蕊,也講起了她所經曆過的感情婚姻挫折。

    方蕊在婚姻上犯下了許多年輕女子最易犯下的過失。從上海交通大學畢業的方蕊,被分配到江西南昌市一家設計院工作。有一天辦公室的日光燈壞了,方蕊打電話讓勤雜工過來更換。換燈管的那男子一米八高的大個頭,長著一副極具誘惑力的白淨臉蛋。在更換燈管的過程中,那男子不時與方蕊開著玩笑,說希望能與方蕊交個朋友。情竇初開的方蕊一見到如此帥氣的男子,也禁不住怦然心動,就迴答說那好啊。

    沒過幾天,那男子果然沒事找事的來到方蕊所在的辦公室裏閑聊。經過幾次交往過後,兩人情投意合。那帥氣的男子隻有初中學曆。方蕊父母知情後,怎麽也不同意大專學曆的女兒與一個初中學曆的男子談戀愛。可方蕊卻不顧父母的反對,繼續與那男子保持著戀愛關係。父母親見任性的女兒如此執迷不悟,氣急之下就威脅女兒說,再不與那男子分手就將她逐出家門。哪知方蕊卻根本不理會父母親的逼迫,一心要將愛情進行到底。在一個月朗星稀夜晚,不諳世事的方蕊被那個長著一副漂亮臉蛋的男子誘惑著發生了性關係。過後不久,方蕊發覺自己有了身孕。見生米煮成熟飯,父母盡管一百個不甘心一萬個不情願,卻也隻好滿懷酸痛和無奈地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婚後不久,那個長著漂亮臉蛋的丈夫便本性畢露,他對待方蕊再也不像結婚前那樣憐香惜玉,經常在外邊喝酒賭博到深更半夜,然後才帶著酒桌上的醉意和賭場上的失意迴到家裏,常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醒熟睡中的方蕊,粗暴地就要發生性關係。性欲過去,丈夫立刻死豬般地酣然睡去,方蕊卻忍受著情感與肉體的深深疼痛,淚流滿麵地躺在床上徹夜難眠。

    經過忍辱受屈之後,方蕊終於生下了女兒。可丈夫仍然像往常一樣整日在外鬼混,還欠下一屁股賭債。女兒剛滿一歲時,忍無可忍的方蕊隻好將年幼的女兒帶迴娘家交給父母撫養,然後隻身來到海口闖蕩,飽經了一個單身闖海女人所有的酸苦和艱難。在海口一年後,方蕊就迴到老家與丈夫離了婚,然後重新返迴海口。

    “那次婚姻給我帶來了慘痛的教訓,從那之後,我再也不喜歡那種外表漂亮內質卻如繡花枕頭一樣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了。”方蕊滿懷感慨地說。“後來我在海南找到了現在的老公,他年齡比我大許多,但跟他過日子我覺得比較輕鬆,現在我沒有上班,是老公掙錢養著我。”

    方蕊後邊的話說得很含糊,我對別人的隱私沒有追根問底的興趣,隻管默默地聽著。聽過他們兩人都講述了各自不幸的婚姻經曆後,我不知該說什麽,就靜靜地坐在那裏沒吱聲。

    “小江,你也該講講你闖海的經曆了吧,你是為什麽來到海南的?”亞鈴見我默然不語,就直接點破話題問道。

    “好女人是一所學校,好男人在這所學校裏不斷成才;壞女人則是一間空氣渾濁令人窒息的地下室,再好的男人為了活命都不得不想法逃離。”我用這樣一個比喻開場,敘述了我那難以啟齒的婚姻之痛。在講述的過程中,我心亂如麻語無倫次,並看到方蕊和亞鈴臉上都露出幾分驚詫的神色。

    “那你怎麽不離婚呢?”亞鈴不解地問。

    “她不會跟我離婚的,那晚的事情發生後,她要我出去對人說是沈桂芳那狐狸精勾引我。這樣就能損壞沈桂芳的名聲,她也就不再計較我和沈桂芳之間有過的事情。但我不可能照她的話去做,無論當時的情形如何,我都不可能將責任推卸到一個女人身上,事情發生後我也做好了與張露離婚的準備,並寫好了離婚協議書,但張露卻說,她哪怕是將我宰了,也不會與我離婚的。”

    “那你不能去法院判決離婚嗎?”

    “她不是一個有理性的女人,她死活也不肯跟我離婚的,如果非要與她鬧離婚,她真會做出那種魚死網破的事情來。再者我們家鄉那種小地方,人們的觀念還很保守,親戚朋友都會勸合不勸離。而且我到了海口後,才得知張露已經有了身孕,現在孩子生下來快滿兩歲了。我實在無法忍心再提離婚的事情,我也知道張露的所作所為是因為死心塌地地愛著我所致,隻是我無法接受那種殘酷而自私的感情。”我滿懷傷楚地說。

    大家一時靜默無語,時間和空氣仿佛凝固了。

    “來,讓我們將所有不愉快的往事都拋在九霄雲外吧,為了今後的快樂幹杯!”過了一陣,方蕊才率先舉起酒杯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幹杯!”

    “幹!”我和亞鈴立刻舉起酒杯應和著。

    “走吧,我們現在去看電影。”吃過飯後,方蕊提議說。

    “那我們去銀龍電影院吧。”亞鈴說。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先迴去休息,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我推辭道。

    “你看你,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似的,經常有很多男人請本小姐去玩,本小姐還不願意呢,今天我們主動請你去看電影,你還不肯賞臉?”方蕊略顯嗔怒地對我說。

    我一聽這話,覺得有些耳熟。仔細想了想,才記得曉晴曾經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心想這世上一些男人也太賤骨頭了,見了漂亮女人就神魂顛倒地獻殷勤,弄得女人們把天下男人都當成了賤骨頭。我同時暗自在心裏自語道:“你們女人也別太得意忘形了,不要以為天下男人都是見了漂亮女人就腿軟的貨色,至少本男人就沒有被你們的美色所迷惑而甘心情願地喪失自尊。”

    但我也不好再推辭,隻得隨她們一起去了電影院。

    “劉小江,你現在在哪兒,能不能出來陪我聊聊天?我現在心裏很煩。”有天晚上,我和曉晴剛在一起逛街時,突然接到了方蕊的電話。

    “我現在正跟同學在外邊呢。”

    “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下?”方蕊在電話那端急切地懇求道。

    “這……”我望了望曉晴一眼,心裏有些猶豫。

    “你馬上過來吧,我現在心裏很煩,真的需要有人陪我說說話。”方蕊的語氣越來越急促,就像不見到我她馬上活不下去似的。我頓時生出幾分無藥可救的責任感。

    “那好吧,我跟同學說一聲就過來,在哪裏跟你見麵?”

    “就到上次我們跟亞鈴去過的那家電影院吧。”

    “那好,我馬上就過去,等會見。”

    曉晴問我:“誰給你打的電話,有事嗎?”

    “一個朋友有點急事,要我馬上過去一下。”

    “什麽事讓你那麽著急?”

    “朋友家著火了,讓我幫忙滅火,真對不起了。”我不願撒謊又不想明說,隻好一語雙關道。

    “那好吧,有空我們再見麵,好嗎?”曉晴顯然不願意我中途離去,有些無可奈何地應答道。

    “我今天心裏很煩。”見到方蕊後,她再次重複著先前在電話裏說過的話,“就想找個人聊聊,我就想起你了。”

    怎麽不找亞鈴?兩個女人在一起不是更能推心置腹地交談嗎?方蕊怎麽偏偏要找到我呢。我暗自思忖道。

    電影開始放映了,我不再多想。方蕊也沒有對我提起她為何煩惱。電影結束後,我隨著方蕊一起在馬路上散步。

    “今天我跟我老公吵架了。”方蕊這才開始訴說她為何而煩惱。“今天中午我經過和平南路時,突然被兩名歹徒將我摔倒在地上,然後搶走了我的手提包。事發後我打電話給老公,他不但不安慰我,反而不分青紅皂白地將我罵了一頓。我氣不過就在電話裏跟他吵了起來……”

    馬路上的車輛已經稀少起來,路邊班駁的燈光下,一些無處消遣的民工圍坐在路邊,默然無趣地觀望著馬路上車來人往。

    “我老公是一位退休官員,年齡比我父親還大,你一定沒想到我會找一個這麽大年齡的人做老公吧,不知你現在知道這事後,會怎麽看我呢?”方蕊轉過頭來,神情不安地盯著問我。

    我驚詫不已,暗自推算她老公至少已是一個年近七十歲的老頭。我一時無語,思慮了一會才謹慎而技巧地迴答說:“報刊上曾有文章說,現在的女性都想成為將軍夫人,可將軍都是從尉官、校官一步一步晉升上去的,因此想當將軍夫人必須先嫁給一個尉官。而現在女性沒有這種耐心也不願冒這樣的風險,因為能晉升將軍的尉官實在是鳳毛麟角,隻有一步到位嫁給一個將軍才能真正如願以償。不足之處在於能當上將軍的男人歲數都已經很大了,這也成了當上將軍夫人的年輕女性心中的一大遺憾。”

    “我以前跟那賭徒丈夫一起時,過怕了窮困和勞累的日子,所以我再也不願意找一個經濟上無所依靠的男人生活了。我現在的老公有錢有地位,跟他過日子不再承受經濟上的壓力……”

    一個賣水果的小攤販男子推著木板車與我們迎麵走過。為避讓對方,我和方蕊隻好從狹窄的馬路上閃身到道路兩邊,談話暫時被中斷。

    “我們之間年齡上的懸殊畢竟太大了,他一點都不知道心疼我、體貼我。”木板車離開後,方蕊又走近我滿腹委屈地訴說道。

    “生活中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對於女人為貪圖榮華富貴而嫁給有錢老頭的事情,世人皆知其緣由。在這之前,我也是滿懷鄙視之心看待那類女人的。可現在當一個這種女人對我如此坦率地說出自己隱秘之後,猝不及防的我真不知該如何麵對眼前這個真實的女人,隻好想出一些空洞的話語搪塞著方蕊。

    “我跟老公還沒有辦理結婚手續,他現在還有一個常年臥病不起的七十多歲的結發妻子。等那老太太死了之後,他才能跟我結婚。現在他很少跟我住在一起,隻是隔上一段時間才來我這裏一次。”

    我一聽這話更加驚訝不已,我明白了方蕊與她那所謂老公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二奶”這個詞跳進我的腦海。我對方蕊竟然過著如此墮落的生活感到十分的震驚,表麵上我卻依然聲色不露,臉色如夜色一般沉寂而含混,內心卻如遭驚襲的夜鳥慌不擇路地四處飛逃,泛湧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紊亂。

    “我就住在前邊。”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方蕊對我說。

    “那你迴家去吧。”

    “不,你再陪我走一會兒吧,我還要去前麵的商場買些東西。”

    我隻好繼續陪著方蕊緩慢地行走在街頭,心裏既驚惶不安,同時又為身邊這個頗具姿色的女人,主動向自己坦告她的私密之事而興奮不已。

    陪同方蕊在商場買好東西之後,我才心緒紛繁地與她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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