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會參觀《nicole》的藝術展便不足為奇了,阮柏宸想。

    齊森滿臉詫異:“真的假的?我怎麽聽到的是wisuno正計劃賣掉中國的分公司,有意收攏資產遷迴美國啊?”

    “不對吧。”嚴小玲加重語氣,“他們不是還打算創立自己的香水品牌嗎?官網都上線了啊,我看中了好幾種,正等著新品預售呢。”

    聽見“香水”二字,阮柏宸忽然抬眼,淩厲的目光嚇了嚴小玲一大跳:“我、我講錯話了嗎宸哥?”

    “沒有。”阮柏宸不自在地揉兩下額角,微微搖頭,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抱歉。

    等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議論完,唐玖緩緩道:“說到wisuno,大學畢業那年,我最好的哥兒們應聘的第一家公司就是他們,結果人麵試的門檻特別高,自尊心被碾得稀碎。”

    “不過雖然跟wisuno無緣,他這幾年也一直在做投資,所以行業內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都一清二楚。”唐玖隨意聊道,“上周我倆見麵談起過wisuno,聽說那家公司最近的人員變動很大,尤其是高層的領導,還謠傳什麽股東內部爭奪股權啊之類的,好像挺亂的。”

    阮柏宸似乎沒在聽唐玖講話,眼神略顯失焦。

    “喂,宸哥,你今天有點反常哎。”唐玖在他眼前晃晃五指,好奇地問,“你這不食人間煙火、不問凡塵世事的老幹部,怎麽突然關心起別的企業了?”

    抬臂擋掉唐玖的手,壓住他肩膀將人按迴座位,阮柏宸微笑著說:“謝了兄弟,你繼續忙吧。”

    驅車返迴breeze酒店,直到吃完飯洗好澡躺平在床鋪,“wisuno公司”仍在阮柏宸的腦子裏打轉,合上眼也還是揮之不去。

    又開始不切實際地幻想了,阮柏宸沉重地唿了口氣,好在這些天超負荷的工作量折磨得他身心俱疲,所以入睡的速度很快,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早,七點零五分鬧鍾準時響鈴。

    換上那套深藍色西服,給裏屋的寶珠茉莉澆一點水,阮柏宸接到嚴小玲的電話,提醒他九點整在雜誌社三層的會議室開會。

    一上午如同打仗,忙得焦頭爛額。會議選定了第十期“國風時尚”係列作品的拍攝模特,阮柏宸對此感到壓力山大,因為對方是一位人氣超高的偶像練習生,一旦成片效果與粉絲們的期待值不符,自己被罵也就算了,恐怕還會牽連和影響《nicole》的口碑。

    接下來

    的時間,阮柏宸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構思作品設計,嚴小玲見他沒顧得上吃午飯,於是去咖啡廳捎了一袋切片麵包和一杯伯爵紅茶。

    屋內的自然光暗下去,阮柏宸摁開台燈,暫時將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移動鼠標正準備關掉網頁,忽而想起昨天嚴小玲提及的香水新品,阮柏宸來迴糾結著,還是通過搜索引擎查詢到了wisuno新上線的品牌官網,毫無征兆地,一張宣傳圖霍然展現在他麵前。

    柱形瓶身,寶石切割工藝的瓶蓋,logo旁邊雕刻著一朵不知名的花,顏色純白。圖片為平麵拍攝,清晰直觀,阮柏宸屏息點進去鏈接,屏幕隨即彈出預售商品的相關信息。

    始料未及,目光直直地凝視著香水的名稱及香基成分,阮柏宸反複確認並不是他看走了眼,他有些控製不好自己的唿吸。

    香水名稱:ewilight。主要香基:寶珠茉莉。

    這幾天頻頻發生與wisuno公司的交集,令阮柏宸不敢深想的“巧合”,於這一刻都有了近乎明確的驗證。陷在座椅裏思念翻湧,阮柏宸感受著自己毫無章法的心跳,心潮起伏劇烈,屏幕上的文字被他盯出了重影。

    這時,有人叩響了辦公室的門,阮柏宸受驚似的身形輕晃,慌忙端平姿態應了聲:“請進。”

    嚴小玲推門現身,迎進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外貌與氣質絲毫不輸莘雨薇,頗有領導的風範,舉止投足卻給人一種優雅謙和的感覺。

    阮柏宸站起來,嚴小玲介紹道:“宸哥,這位是畢瀾,她聲稱是您故人的朋友,找您有要事商議。”

    故人?阮柏宸麵露疑惑,慢半拍地頷首:“您好。”

    嚴小玲說:“您們聊吧,我先出去了。”

    應著關門聲,暖壺燒開了水,阮柏宸取出紙杯和速溶咖啡,畢瀾客氣地笑道:“阮先生,不必忙活,我隻有一句話,講完就走。”

    隔著一張辦公桌,阮柏宸看向畢瀾,口吻尊敬道:“您請說。”

    畢瀾將一封請柬交給他,沒做任何鋪墊:“今晚六點,wisuno國際大廈十五層花園餐廳,我們總裁想請您吃個飯。”

    又是wisuno……阮柏宸怔愣著展開請柬,入眼的圖案皆為紅玫瑰,內容是打印的,落款人姓名卻是手簽:norris。

    重新對上畢瀾那雙溫和的眼睛,阮柏宸躊躇道:“我能冒昧問一下,您們總裁姓什麽嗎?”

    畢瀾溫柔地笑了笑,如實迴答:“姓慕。”

    後背躥出一片麻意,阮柏宸慌亂地問:“是、是哪個慕字?”

    畢瀾溫聲說:“我想,阮先生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唐玖以為畢瀾至少會留上半個鍾頭,沒成想對方進出阮柏宸的辦公室也就一分鍾左右,然後乘坐保時捷揚長而去。鮮少見到如此精致的女人,唐玖覺得畢瀾的魅力更勝莘雨薇,不禁歎道:“在漂亮姐姐手底下幹活是種什麽感覺呢?”

    嚴小玲斜睨著他:“唐經理,給您指條明路,跳槽去wisuno吧,待在《nicole》可真是委屈您了。”

    “靠,薇姐會殺了我的。”唐玖比了個手刀在脖頸處一劃,“再說了,我進得去嗎我,人畢瀾找的是宸哥又不是……”

    “不好。”唐玖陡地臉色一變,警惕地擰著眉毛,小聲嘟囔,“畢瀾不會是來《nicole》挖人的吧?”

    嚴小玲腦中警鈴大作:“啊?那我豈不是‘引狼入室’了?”

    “不怕,咱得相信宸哥。”唐玖一驚一乍地自我安慰道,“他對《nicole》肯定是忠心不二的。”

    結果這天傍晚,阮柏宸四年來第一次破天荒提前半小時下班,腳底生了風似的,步履匆匆。

    唐玖和嚴小玲站在窗邊目送crv迅疾地駛遠,忍不住猜測:宸哥不會真的動心要去wisuno了吧?

    位於賓州市中心的商業區,金融大道一派繁榮的景象,滿目林立的高樓大廈,互相攀比著外表的奢華。

    駛出內環線,下一個路口,wisuno公司國內投資總部猶如浩瀚星海中最耀眼的那顆星,亮著暖黃色的輪廓燈,裏麵集結了無數優秀的投資者,為公司在金融界紮穩了地位。

    立在它旁邊的便是wisuno國際大廈。車子拐入地下,阮柏宸停進vip車位,行政秘書早已恭候多時,與他一同乘電梯上十五層。憋悶在胸腔中的一口氣這會兒才敢吐出來,阮柏宸緊張地借梯門端詳自己的儀容,四肢怎麽放都不得勁兒,渾身別扭得厲害。

    邀請他的人真的是慕伊諾嗎?可請柬上的簽名分明是norris。隨著顯示屏數字不斷攀升,阮柏宸終止了胡思亂想,因為所有疑問很快就將揭曉答案,此時的惶惶不安沒有任何意義。

    梯門朝兩側開啟,服務生接過阮柏宸的請柬,行政秘書領著他踏上地毯,走向靠窗的座位。花園餐廳

    的氛圍舒適怡然,悠揚的小提琴曲舒緩放鬆,每張桌椅四周都安置了花架,營造出一個個溫馨浪漫的私人空間。

    落地窗外,漸暗的暮色鋪向遠方,近處……阮柏宸停下腳步,寶珠茉莉的花架圍著一個年輕人,白色西服不染一塵,行政秘書邁步上前,在他耳畔低語幾句,那人迴過頭,樣貌比過去更漂亮了。

    是慕伊諾。

    慕伊諾從容地起身,他的一舉一動都能讓阮柏宸驚心動魄。身影離近,五官細節逐漸放大,阮柏宸心髒發燙,喉結翻滾不停地吞咽,他的小少爺長大了,也長高了,變得更加英俊、成熟和沉穩了。

    慕伊諾停立在阮柏宸麵前,兩人間隔著半米的距離,沒人知道他走到這一步究竟用了多少力氣。曾經的少年微揚起頭,時光猝然倒退,周圍的景色刹那替換成擁擠的街道和窄巷,慕伊諾率先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阮先生,我叫eno,很高興你能來。”

    遲鈍地反應出賣了阮柏宸努力維持的淡定,炙熱的手掌包裹住慕伊諾有些冰涼的手心,嗓音輕顫,他微笑著說:“你好,eno。”

    “好久不見。”

    chapter76阮柏宸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076

    禮節性的問候之後,慕伊諾邁迴座位坐下身,阮柏宸和他麵對著麵,中間是一張正方形的楠木餐桌。服務員為他們展開餐巾,三道開胃菜均已上齊,慕伊諾兩手疊在桌麵,抬眸看向阮柏宸:“不知道我這兒的菜合不合阮先生的胃口。”

    透著冷漠的五官,淡然的眼神,麵無表情的臉,慕伊諾好像變了,也好像沒變。阮柏宸仍舊無法與他長時間對視,有歉意,有愧疚,有罪惡感,還有正緩慢從心底浮上來的,壓抑了四年的感情。

    他不清楚慕伊諾請他吃飯的目的,但有些心情是根本沒辦法避開的——直到重逢的這一刻,阮柏宸才恍然明白,自己對慕伊諾究竟有著怎樣的渴求。

    活了三十四年,頭一次體會到想要占有一個人的欲望,強烈得不可理喻。

    eno今年……二十二歲了,阮柏宸拾起筷子,雜蔬脆米沙拉清爽可口。他隻能透過慕伊諾的神色和外表猜測,他應該有很好地長大,而且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

    但到底,“阮先生”這個稱唿遠不及“阮柏宸”。

    “味道挺好的。”阮柏宸迴答,視線過一遍新上桌的佛跳牆配蟲草花、獅子頭藜麥飯,他問,

    “你們這裏主要做融合菜?”

    慕伊諾點頭:“廚師長比較擅長這一類。”

    緊挨著餐桌的隔離架中栽種著圓潤飽滿的寶珠茉莉,花香幽微,阮柏宸絞盡腦汁思考著各種不唐突、不違和的話題,以避免氣氛尷尬。

    掌心裏全是汗,他盡量穩住聲音:“慕總……”

    慕伊諾喝下一口菌菇湯,垂眼不看人,皺眉糾正道:“叫我eno。”

    唇角不易察覺地勾起,阮柏宸心說:這不爽的反應還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eno,你什麽時候迴的賓州?”阮柏宸問。

    “上個月中旬。”慕伊諾用熱毛巾反複擦手,阮柏宸這時發現他穿得有點少,外套裏麵僅有一件薄襯衫。

    條件反射地想幫慕伊諾焐手,阮柏宸克製住心緒,逐一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在李洱那兒訂書的人是你嗎?”

    慕伊諾端著咖啡沒應聲,隻微微抬了下眼瞼。

    阮柏宸又問:“十一月三號《nicole》舉辦的國風時尚藝術展,你也在場,對嗎?”

    慕伊諾迴給他的仍是相同的反應。

    這句話問完,阮柏宸先是感到一陣羞愧和不自在,畢竟他沒經過慕伊諾的同意就將對方當做私人影展的主角。而後,他適時地想起簽到單以及請柬上的名字:“你的英文名究竟是eno,還是norris?”

    慕伊諾切下一塊迷迭香羊排,不作聲,細細地品嚐。

    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去,會覺得wisuno公司的總裁如此目中無人,不屑於理睬對方的提問。可他的目光是軟的,動作放得很輕,隻有阮柏宸清楚慕伊諾的性格,他對於暫時不想迴答的問題便會保持沉默。

    嚐一勺鬆露山藥,阮柏宸卡殼了,不是他尋不著話題,而是有太多的心裏話不適合眼下這種場合聊起。於是挑選一個相對稀鬆平常的,阮柏宸問:“eno,你大學畢業了嗎?有沒有念研究生?”

    慕伊諾拿紙巾擦淨嘴:“有關我的背景、學曆、各方麵的私人信息,等一下我會全部交代給你。”

    一句令人不知所然的話,阮柏宸倒是沒有疑議,他隻需要聽從慕伊諾的安排,因為他不想再拒絕和違背對方的任何心意。

    慕伊諾總算再次抬眸,接住阮柏宸的視線,口吻略顯無奈地問:“阮先生,我是不是挺愛擺臭臉的?”

    突如其來的一問,卻

    讓氛圍變得輕鬆,阮柏宸彎起眼角,幾秒思量,溫聲道:“有誰這麽說過你嗎?”

    “上至股東,下到員工。”慕伊諾挑起半邊眉毛,抿了口咖啡,“都有。”

    阮柏宸笑著說:“‘擺臭臉’不是老板的‘特權’嗎?”

    右前方的單人座位上,畢瀾聞言輕笑,阮柏宸望向她,無辜地聳聳肩膀,表示自己是在開玩笑。

    慕伊諾的飯量很小,羊排剩了一多半,藜麥飯隻嚐了一勺,佛跳牆幾乎沒動,菌菇湯倒是見了碗底。阮柏宸不由得心疼起來,以前住在出租屋的時候,這位少爺可是經常吵吵著要吃飯的主,菜單不重樣,小瓷碗中的米飯永遠蓋得滿滿的。

    慕伊諾放下刀叉,單臂支頤,側過臉望著窗外的夜景。平時阮柏宸進食的速度很快,這一次幾乎與慕伊諾同步結束用餐,一時間他們相繼無言,餐廳內流淌著舒緩的鋼琴圓舞曲。

    阮柏宸嚐試從慕伊諾的言語中揣摩這頓飯的意圖——不像敘舊,更不是談工作,也沒怎麽聊天。慕伊諾不善熱情,喜怒哀樂不會浮於表麵,盡管阮柏宸琢磨不透對方的真實想法,但有一點,他徹底弄清楚了。

    慕伊諾一直記得他。

    不論今後他們的關係將如何發展,四年前慕伊諾曾邁出一大步,阮柏宸卻在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眼下,慕伊諾既然重新開了頭,那麽這一迴,阮柏宸前進的腳步就隻會朝向他。

    夜色盛大,燈火環繞,陪著慕伊諾欣賞良久,阮柏宸忐忑地收攏五指,決意坦白內心:“eno。”

    慕伊諾轉迴頭,長睫如羽毛輕顫,在等他的下文。

    阮柏宸說:“你還願意見我,我是真的很高興。”

    視線停留在阮柏宸身上,慕伊諾不動聲色地打量,悄無聲息地進行著心理活動。從社會底層一躍成為業界精英,阮柏宸與過去判若兩人,努力的結果慕伊諾早已一清二楚,再見心動也確實在所難免。

    況且這四年,慕伊諾從未停止過一秒思念阮柏宸。

    英雋的眉眼,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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