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書房內,傍晚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映在琉璃窗邊,兩條人影輕微的晃動著。


    尚國君規規矩矩的給呂丞相行了一大禮,“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呂丞相沒有抬頭,隻是繼續的揮舞著手中的筆將那首未完成的詩寫完,收筆。


    “嶽父大人的字剛勁有力,遊刃有餘。”尚國君誇著呂丞相的字跡道。


    呂丞相收了笑筆後,眼神自然落在了尚國君的臉上,打趣地笑道:“賢婿今兒個來這裏,可就是為了誇老夫的字?”


    尚國君收了收心,笑著迴道:“小婿有心事,還真是瞞不過嶽父大人呢。”


    呂丞相將手放在後麵,輕輕地踱著步子,立在了琉璃窗邊。


    “現在朝廷的局勢,你怎麽看?”呂丞相若有所思的對著尚國君說道。


    尚國君眼色微微一沉,轉而說道:“依我看,這隻不過是皇上加強君權的一種統治罷了。”


    別人能看得明白,他呂丞相自也看得明白,可他就算得看明白了也願意裝糊塗,是皇上輕信了小人的讒言罷了。


    見著呂丞相表情甚是凝重,尚國君輕聲地在一側說道:“現在好幾痊皇子的勢力都不容小瞧,自太子的臉毀了之後,咱們是不是也該……”


    下麵的話還沒道出口,呂丞相便打斷了他去,“現在朝廷事情示明朗,老夫不會去站隊的,更何況,皇上的身子現在還好得很,冒然的站隊,隻會加速我跟皇上的緊張關係。”


    在他沒有主動開口退下來,就算是皇上逼他,那也僅僅是逼一逼,依著他為皇上立的一些功勞,皇上怎麽著都會給他三分薄麵的,如若他站了隊,這三分薄麵自然也就會被收了迴去,到時候怕是風光的退下來都不會有。


    這一點,尚國君自也能看得明白,但是他今天來這的目的,可不僅僅是來給他請安的。


    “聽說嶽父大人舊疾犯了,現在可曾好些了去?”尚國君從另一側敲問著。


    這一轉話師,呂丞相臉上雖未表露出多少的不快來,但是心裏卻是有了另一番計較。


    “太醫已經檢查了,休息兩日便也好了。”他淡淡地應著。


    尚國君卻是繼續地說道:“嶽父大人年紀也不輕了,身體又有舊疾,可得當心些才是,萬事身體健康排在第一位。”


    呂丞相眼睛轉望向尚國君,伸出手來,指著旁邊的一處椅子,示意他坐下來說話。


    尚國君等著呂丞相落座後,他才坐下。


    落座後,呂丞相便不準備跟尚國君打太極,而是直接地問道:“你今兒個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就直接說了吧?”


    自他娶了呂月如後,呂丞相對他的提攜就一直不錯,現如今,他可是吏部尚書,這位置在他這個年齡段來說,真的算得上年輕有為,大有一番前景,現在的皇上想廢丞相設內閣,隻消尚國君搭一根線,他入內閣自是沒有問題的。


    一眼就被呂丞相看穿,尚國君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在這尚國君也算是能進能退之人,連忙起身行禮,道:“嶽父大人,請受小婿一拜。”


    呂丞相冷眼看著他跪下來,也沒有要他起來的意思。


    若沒有呂丞相的扶持,他尚國君哪能有今日這般的風光,現在碰到更好的去處了,怕是掉轉頭來就能給他使個小鞋穿……


    “說吧,誰讓你來說情的?”呂丞相微微的斂了斂眼角。


    不管從哪一點出發,尚國君還是會保留著一份對呂丞相的尊重。


    “謝國公派我來說的。”尚國君坦誠地說道。


    呂丞相隻是沉思著,並沒有去接他的話。


    “您老也知道,謝國公府與尚府,那就是鐵杠扛的親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日後芯兒嫁去了謝國公府,兩家的關係自然是得更上一步的。”尚國君將心裏所想說與呂丞相,“這份關係既然已經擺在了台麵上,有些事情,便就好辦了起來。”


    “好辦?”呂丞相輕輕地冷哼一聲,“讓我退下來扶植你上台,是嗎?”


    其實,呂丞相就算是退下來,本身也是會提攜他一把,就連皇上,看在他實誠退下的份上,當然也會扶尚國君一把,隻是尚國君這一番舉動,還是寒了他的心,竟然如此的焦急,還當了別人的說客。


    尚國君的額角沁出冷汗來,連忙說道:“嶽父大人,請恕小婿存了那起子小心思,不過我也是被駕上去的,進了那個圈子。有些事情便不是我們想退就能退,想進就能進的,不是嗎?”


    既然挑明了說,尚國君自然也不會再藏著掖著了。


    “這麽些年來,肯定也有著不少的皇子明著暗著向您拋過橄欖枝,可您是哪根也沒有接。”尚國君自顧地說著,“現如今,太子殿下毀了半邊臉,要再承位,怕是難的,既然您一直不願意表態,現在皇上又存那起子心思,您的身子骨又需要調理,那何不趁著這個時機退了下來,也免去被皇上和那些皇子盯著。”


    他所說的每句話,句句都是為著呂丞相出發,可是字裏行間,哪句都是為著自己而考慮。


    呂丞相輕道一聲,“謝國公是站在了二皇子那一邊的,我若下了台,你入了閣,自然就成了二皇子派別,如若有一天,二皇子沒能承位,你可知尚府會是個什麽情況?”


    皇位之爭,一旦站錯了位,百年世家都會被打倒下去,更別說尚府一個小新貴了。


    這裏麵的輕重利害,尚國君自然也是清楚的,可是他又何嚐沒有別的想法呢。


    “依小婿看,這二皇子定是眾皇子中間最有希望的一個了。”尚國君很是肯定地說道:“皇貴妃的母家仲景侯府實力不容小覷,謝國公府的實力那也是眾權貴中數一數二的,再加上二皇子是除了太子殿下最年長的一位,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二皇子無疑都是最大的贏家。”


    在站位時,尚國君自是想得很清楚,“最重要的一點,無論我們站不站在二皇子這邊,謝國公府是站在那一邊的,而芯兒最終是要嫁去謝國公府的,這層關係我們是怎麽都解除不了的。”


    朝廷怕是一半的官員都存了尚國君這樣的想法,可越是這樣腦子便越需要冷靜。


    “在皇上沒有表態廢太子殿下時,皇上的心思豈是你能猜透的,越是看得明白的東西,皇上也看得清清楚楚,他還沒倒下,你們便開始各自站隊,若是惹惱了皇上,你真以為二皇子就能上台?你真以為皇上的力量強不過二皇子?”


    呂丞相在位幾十年,心機深遠不是尚國君所能比擬的,他考慮得更多的是上麵那位的心思,在眾官員中,他呂丞相敢認第二了解皇上心思的,就沒有人敢說他是第一了解皇上心思的。


    尚國君心裏卻不以為然,這不過是呂丞相保守派的做法,皇上終究會老,皇位總有一天會被皇子所代替,這皇子中,不管皇上願意不願意承認,二皇子不僅是實力最強,就連繼位都會是民心所向。


    “嶽父大人的見解,小婿當然明白,可是現在是刀架在脖子上,必須得做出選擇。”尚國君的聲音堅決起來,甚至帶了一些威脅,“在官場這麽多年,那一年所犯的事兒雖然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還是被別人抓了把柄去。”


    呂丞相一聽,臉上的表情便有些掛不住,心裏的寒意更深了,他辛辛苦苦栽培的女婿,最終還是背叛了他,就為著他被皇上晾在這裏,他一刻都等不及的上了別人的船。


    “你今日所做的這番決定,希望日後你不會後悔,如若真有一天不是二皇子繼位,到時候誰也保不住你!”呂丞相一臉的深沉,表情慎是冷峻。


    尚國君卻很是篤定地說道:“嶽父大人,請您放心,小婿一定會謹慎小心的,尚府還靠著小婿撐著,您的兩位外孫現在還沒長大,這些路終究還是得我這個做父親的來鋪,不是嗎?”


    對於尚國君內心的想法,呂丞相已經不需要再去捉摸,隻是搖了搖頭,內心歎道他畢竟還是嫩了些,但是又不得不歎服他手段倒是夠陰夠狠的,有些事情便隻能沉寂在心裏。


    “文輝現在學業怎麽樣?”呂丞相淡淡地問道,轉開話題。


    說起兒子的轉變,尚國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來,“正準備來年的考試叫,依著他的聰明勁,要是能考上,那也算是後繼有了人。”


    倆個人都沒有再提起朝廷上的事情,就著家長裏短說了一會子話,呂丞相便退了尚國君,獨自沉思了好一會。


    尚國君離開丞相府的時候,丞相府的燈籠早已高高掛氣,秋天的入夜已經涼了起來,他緊緊了身上的衣衫便離開了丞相府,心裏滿是興奮,不出幾年,他自信他的成就必定會超過呂丞相。


    呂丞相望著窗外的夜色,一雙老眼竟渾濁起來,他馳騁官場幾十年,竟然會落得如此的下場,這位不管他想不想退,他都必須得退,在退之前,他卻想著要不要為尚文芯再爭取些什麽,這決定或許能救她一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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