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是怎麽了?”


    少忘塵自言自語著,他從不如此,以至於少挽歌瞧著便嚇了一跳,哪裏還管什麽自己的羞澀,當即擔憂地走了來:“公子可是有什麽不爽快?啊!是那個人對公子下手了嗎?”


    “沒、沒什麽!”少忘塵搖了搖頭,收斂起自己的神色,飽含著微笑看了一眼少挽歌,他不想讓少挽歌擔憂。


    可少忘塵越是如此,便越是叫少挽歌心裏沒了底,那種明知是保護,卻無力去輔佐的無力感,讓她倍感難受。


    但少忘塵不說,她也不會再問,她從不在少忘塵的麵前胡攪蠻纏。也唯有在少忘塵的麵前,這個在任何人麵前都刁蠻任性的小女孩兒,才有著遠超於同齡人的成熟心智,以及宛若知己一般的知心。


    便在這時,門外多了些聲響,那是小賀蘭在門外叫門。


    “先生!先生!是我們!大師兄帶了些果子來,特送來給先生品嚐!”


    少挽歌看了少忘塵一眼,佯裝高興地癟嘴著:“這小家夥倒是難得的懂禮貌了麽!哼!”


    說著,她便撤了結界,一步三搖地走了出去。


    瞧了少挽歌出來,那眼神可謂叫一個趾高氣昂,小賀蘭驀地心裏一跳,紅著臉,雙手高高地舉著一個藤編籃子,籃子裏果真是放了不少正散發著誘人甜香的果子。


    少挽歌伸手拈著一個果子翻來覆去地看,又瞧了一眼賀蘭。


    小賀蘭被少挽歌這一看,臉上愈發的紅了,支支吾吾道:“洗、洗過的!”


    “嘻!”少挽歌抿嘴一笑,張口便咬了一口,果然甜如蜜水一般。


    歸來吟此時才開口道:“不知道先生可在裏麵嗎?”


    少挽歌嚼著水果,含糊不清道:“在呢!在呢!正皺著眉頭呢!你來得正好!”


    “嗯?先生莫非是遇到什麽不爽快的事情了?”歸來吟問道,可是心裏卻也明白,如今也莫過於公子昂,能叫少忘塵皺眉吧?


    少挽歌咽了下去,才沒好氣道:“進去不就知道了麽!忒囉嗦!”


    “呃!”


    歸來吟語氣一滯,便也就隨了少挽歌進了門去。


    小賀蘭呆呆地看著少挽歌的背影,還沒察覺呢,便叫歸來吟好一頓說:“愣著作甚呢?”


    “啊!無!”小賀蘭慌亂地跑起來,臉頰上滾燙滾燙的,現在不是入了秋了麽?怎的這風這樣燥熱?


    少忘塵此時已經收拾好心緒,正飲著骨瑟端來的茶水,那茶水加了菊花,倒也清甜,很是適合現在的心情。


    “見過先生!”歸來吟知道少忘塵如今的修為必然在自己之上,又有如此的本事,身份也比自己隻高不低,畢竟至上長老,還不是他一個大師兄能夠比擬的,而兩儀門也無法與純陽門相提並論。“方才聽玄歌姑娘,說先生心緒不佳,可是為了今日這比試?”


    “坐。”少忘塵隨意的招了招手,倒是少了幾分禮節,多了幾分朋友之間相交的隨意。他又喚骨瑟去端兩杯茶來,等上了茶,才說道:“是也不是,隻不過是對此人多了一些好奇,也就多了一些試探。試探不得,便也難免心中掛念。”


    “原來是如此。”歸來吟點了點頭,淺飲了一口茶,轉頭看了一眼骨瑟,倒是奇道:“這便是那日的妖麽?竟被管教的如此服帖了?”


    骨瑟莞爾一笑:“公子,奴家先去準備晚膳了!”說完,便飄也似的走了,夾帶著一股成熟女子的魅惑。


    少忘塵微微點頭,才道:“其實人魔妖佛,都不過是天地之下的生靈,總有善惡……”


    說到善惡,少忘塵便不自然地想起了公子昂,心裏便又是好一陣別扭。


    歸來吟倒是沒有注意到少忘塵的異色,隻點頭應是:“不錯,善惡不關種族。是在下從前偏見太深。”


    “沒什麽,人之常情。畢竟種族之所以能夠被劃分,便是血液之中的本性不可磨滅,縱有奇葩,但更多的也不過是大眾。”


    少忘塵笑了一聲,說道。


    “對了,先生今日對公子昂的三局,可有甚評價麽?”歸來吟自然也不想在這些話題上糾纏太多,便轉了話題道:“從前在下也隻是見過此人一麵,隻聽了風聞所此人手段狠辣,不弱於妖魔,可今日一間,囂張跋扈固然矣,卻仿佛並無傳聞中的血腥。”


    “哦?你之前也不了解此人麽?”少忘塵眉頭一動,不動聲色的問道。


    歸來吟微微搖了搖頭:“若說對此人的了解,也多從旁人口中聽來。說來慚愧,在下也不過是十年前剛剛進入這望山醫會,那時還是由掌門引見。自十年前起,在下便隻見過此人一次,那還是七八年前的西臨的一場瘟疫,從妖族之中爆發,隨即傳染到了百姓身上,我等雖能夠控製擴散,卻無能叫那瘟疫解除,便是連會長也無了法子,才發了訊,請了此人前來。”


    歸來吟一邊迴憶著,一邊說道。


    “說來,此人倒也當真了得,他雖不許旁人圍觀,也不許任何人靠近,但也果真在七日之內研製出了解決瘟疫的法子,不出一個月,這瘟疫便散了。”


    “也恰是因為如此,此人雖然好不接受望山醫會的管製,但眾人也都對其有所敬畏,一來是前任的會長對其頗有好評,再來其醫術也的確是我等望之莫及。”


    少忘塵不解:“若如此說來,你對他的映象便該是很好才對。”


    歸來吟聞言,便是好一陣苦笑:“卻不知,在此後我打聽此人的來曆,所聞卻非是如此啊。”


    “哦?”少忘塵應了一聲,飲了一口茶。


    歸來吟也仿佛是打開了話匣子,不用少忘塵主動去問,便講述了不少關於公子昂的事情。


    按照歸來吟的說法,公子昂當真也可算是十惡不赦之人,可卻又是醫者,也不知是正是邪,便也越發叫人覺得高深莫測。


    聽望山醫會之中的老人說,公子昂約莫是在二十年前加入的望山醫會,那時望山醫會的會長在望山醫會之際,帶了一人來,什麽也不說,隻說是要閉關,便將此人放在了醫會之內。


    醫會照常舉行,可是公子昂卻叫所有人大吃一驚,開場便揚言要挑戰整個望山醫會的醫者。那時的望山醫會的成員可比現在的要趾高氣揚的多,一言不合便是惡言相向,但終究是礙於公子昂乃是會長帶來的人,所以言辭縱然惡劣,倒也的確是給了公子昂一個挑戰的機會。


    那時的挑戰比起今日少忘塵經曆的要簡單些,卻也繁瑣些。那便是由望山醫會的成員每一人都出一個難題,叫公子昂作答。公子昂欣然答應,卻也提出了一個極其過分的要求,那便是,隻要他作答成功,便要收了提問者的一隻左手。


    這更是激怒了望山醫會之人,於是出題隻挑刁鑽古怪的來,可令人震驚的是,公子昂居然也一一作答,仿佛早已知曉了答案一般,唯有更加出眾。在挑戰過了所有人之後,公子昂大笑著便將望山醫會的所有人砍下了一隻左手,便是有要逃跑的,居然也難以敵得過公子昂的一招,落了個殘缺。


    到了望山醫者的那些人的修為,斷臂叢生不過是小小的血肉之術,便是不是醫者,到了他們這等修為自行也可再長出一隻手來。所以公子昂雖然是引了大怒,卻也沒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但後來的事情,卻是所有人的噩夢。


    那些被公子昂收集起來的左手,居然在一日後,都化作了與他們一模一樣的存在,除了沒有神識,無論是修為還是氣息,都與本尊一模一樣。如此驚悚的畫麵,怎叫所有人都不吃驚?


    但噩夢才剛開始。


    那時候的望山,被公子昂下了一道所有人都無法脫離的結界,所有人麵對著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他們做什麽,那些人就做什麽。


    而公子昂說,唯一能夠擺脫如此事端的,唯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吸幹這些沒有神識的“自己”的人的所有氣血!


    這完全便是自己吃自己!


    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公子昂瘋了。可後來,他們瘋了。每天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麵對著,能守住心神者能有幾人?第一個瘋了,之後的人,便一發不可收拾。


    望山醫會的老人們,那一日,吃了自己的血肉,不可殘留一滴血,滴落了塵埃裏,也要舔幹淨。高高在上的高階修真者的威嚴,盡數成了諷刺。


    少忘塵皺緊了眉頭。


    “難怪他的出現,所有人都表現的極為不自在。”


    “真是變態呢!”少挽歌也嫌棄地做了鄙夷的神情。


    歸來吟麵色也不算好,飲了口茶,壓了壓心裏的壓抑,才道:“其實今日先生所見的那些人,都不過是後來這二十年來逐漸加入的新鮮血脈,從前的那些老人,仿佛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走向了死亡,或者是忽然暴斃而亡,或者是忽然走火入魔,或者是走在山野被妖獸吃得屍骨無存,或者是渡劫之時被天劫轟地形神俱滅,又或者是失蹤了……總之,仿佛是從那之後,原先應該屬於他們的榮譽和氣運,一下子都被抽幹,再沒有了鋒芒。”


    少忘塵抿了抿唇,他知道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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