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樓內的書籍雖然多,但對於現下有用之典籍卻是少之又少,左右也不過是補充說明,卻是沒有多少用處。”少忘塵神識幾乎將二樓的書籍都掃了一遍,隻是沒有細看。


    他見少挽歌依然坐在神龕之前,便沒有過去打擾,反而是去了一樓。


    龍兒見少忘塵下來,禮節性地點了點頭。


    少忘塵對龍兒的映象很是不錯,對他微微頷首致意之後,便問道:“敢問這書樓內可有聊城的地方誌嗎?”


    龍兒先是一愣,隨即則點了點頭,頭側在一旁努了努,示意少忘塵跟著他走。


    一樓的書比之二樓多上十倍不止,少忘塵也沒打算將這些書都掃一遍,便隻在路過之處掃了幾本書的名字,也多是一些基本的功法與口訣,以及一些低等的修真手劄。


    直至來到深處,龍兒才在一個書架前停下腳步,單腳站立,用孤拐杵了杵書架,立即便有一本纖薄的書籍,也就是聊城的地方誌。


    少忘塵才接過這地方誌,便見龍兒好似有些異樣地看著自己,翻閱的動作也便一停,問道:“閣下可是有事與我?”


    龍兒神色遲疑片刻,仿佛有些顧慮,但還是用孤拐在地上一杵,現了一行字:“公子是東來閣少主?”


    少忘塵對這一句話倒是懷持著莫名的態度。龍兒不像別的修真者那樣,有太大的功利心,即便他們隻見了兩次,可是少忘塵還是如此肯定。若是有太大的野心,這區區書樓,留不住他的。


    但龍兒又忽然問起了東來閣,這又讓少忘塵對他多了一絲懷疑。打從第一次見麵,他就看出龍兒其實根骨非常好,至少不會在劍無雙、柳如煙等人之下,而且他原來應該是有很高的修為的,之前沒能看出個根本來,此時在看,也能看出些許端倪來,此人的修為未必會到如意境界,但一定相去不遠。如此之人落得如此下場,龍兒的來曆必然不簡單。


    少忘塵便看了一眼四周,見伏藏不在周圍,他總覺得龍兒好似刻意避開了伏藏,才來問這樣一句話的。“我確是有此身份,閣下此問,可是有何見教?”


    龍兒的臉色好似有些微的變化,在這並不大亮堂的層層書架之間,陰鬱之色便凝重了幾分。


    隻見龍兒再動了動拐杖,地上二次現出一行字來:“能否為我引見紫襟衣?”


    少忘塵見了這行字,重新打量起龍兒來。


    龍兒乍看還是那般可憐之人的模樣,一人一手一足一眼一耳,可此番他微微抬了頭來,黑袍之下的臉卻依舊青蔥稚嫩,宛若一個十八九歲青春正茂的公子,隻從那些微的片麵來看,他也本該是一位翩翩公子,加上有如此修為,應該非是尋常人家的修真者。


    而,若是尋常人,在北隅,如何敢直唿東來先生的名諱?


    是以少忘塵認定,這龍兒與東來先生之間必有瓜葛!


    想了想措辭,少忘塵謹小慎微地問道:“敢問閣下,為何要借我一晤先生?先生非常人,我做不得主。”龍兒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悲涼,複又在地上現了一行字:“隻請為我引見,來日必當報答!”


    少忘塵緊緊地看著龍兒。這非是報答不報答的問題,也非是引見不引見的問題,這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也不傷力氣。可是他卻沒有答應。


    “抱歉,我是我,先生是先生。若是閣下要見先生,請扣東來閣的大門,想必以閣下的本事,要上達天聽,非是難事。”少忘塵微微頷首,隨即搖了搖手中地方誌,道:“這地方誌,多謝閣下了!”


    龍兒咬了咬嘴唇,張了張嘴,他怕是在那一瞬忘了自己無能言語這迴事了。他的拐杖離了地麵三寸,然而再次拄地之時,他隻是背去了身影。


    那佝僂的,清瘦的,宛若夾帶著滿目風霜,就此離去,淹沒在層層書架的陰影之中。


    那是孤寂吧?


    少忘塵忽然有些心疼這樣一個人來。


    “罷了,此人目的是什麽也不可而知,況且我之所言也並非錯了。若他當真要求見先生,哪怕隻是在心中默念先生的名字,先生也能夠感知到他,要我做這個中間人……若非是有苦衷,便是有陰謀,便由他了。”


    少忘塵最終收迴了眼神,翻開了這本地方誌。


    聊城的曆史由來已久,有記載起就起碼有上萬年的曆史,隻不過之前此地並非叫做聊城,這地方誌上說,聊城早先隻是一個部落,連名字也無,人口不過區區數千,直到後來才開始發展成為村落,城池,名字也變換了數個,期間也埋沒過將近千年。在聊城之前的最後有人煙的記載稱之為乾地,乾地之中唯有乾氏一族,所有人都是乾姓,


    “這乾地起初是一個叫乾坤子的修真者帶領了家族數十人來到此地,按照這地方誌的記載,這乾坤子一日之內移山填海,打造城池,使得家族容身安寧。若是照此說來,此人的修為應該十分高深,而且很有可能應該也是擁有一個獨立大世界的人,否則一日之內要安頓好所有人,並且安寧容身,恐怕不易。若當真是有大世界,那此人便至少都是天人境界,也就是二十六品壺天倒懸之境。也隻有這般境界,才能夠抵禦這書中後麵所說的三十萬修真人士的圍攻。”


    少忘塵看著地方誌的記載,太過久遠的曆史自然不去追究,而這聊城的前身卻是極有看透。


    “但為何對於這三十萬修真者攻城這一事記載的如此簡短粗略?粗粗一筆帶過,沒有交代前因後果,反倒叫人覺得這其中有不同尋常。”少忘塵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不由得皺了皺眉:“咦?按照地方誌的記載,這乾坤子打造乾地之後不到一個月,那三十萬修真者便一道攻來了,有什麽原因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聚集起這樣多的修真者?恐怕此番魔軍攻來,林林總總算起來,也不過三四十萬的兵馬。三十萬修真者,不說滅一座城池,如果凝聚成一股力量,便是講北隅都翻了天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乾地居然僵持了半年之久,那乾坤子才被十方追殺,終究也非是被殺死,而是氣空力盡而死,可見這乾坤子的修為高深。”


    “可是奇了,有什麽原因能凝聚如此一股力量?是法器?丹藥?還是天材地寶?可即便是這些,也不可能那麽多人合攻啊?”


    少忘塵自己因為太液丹一事,被笏朝夕算計過幾次,他知道,在暗地裏恐怕還有不少人在對他虎視眈眈。但也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才對這記載有些存疑。因為如果是起因是法寶、丹藥之流,那麽不可能凝聚那麽多人合攻,因為合攻的結果就是無法分配此物,除非是多到能夠分給三十萬修真者的寶貝,並且每個人到手的東西都要讓他們滿意,可即便是玄祁帝恐怕也做不到如此,何況是乾坤子?如果是這等東西,那麽那些人就應該明爭暗鬥,看誰先拔得頭籌,否則三十萬分之一的幾率,實在太小,小的根本不會輪到他們,即便是天人境的高手,也要怕另外那三十萬人群起而攻。


    “所以,三十萬修真者攻城的原因不會是因為法器丹藥之類,那會是什麽呢?”少忘塵心中狐疑,卻是無法想明白,因為這是曆史,太過遙遠的曆史。


    而根據地方誌的記載,這乾地最終是覆滅在這三十萬修真者的圍攻之下,但乾坤子所造的城池卻是未破,而是沉入了地底。


    “直到歲無痕的祖先察覺了這地底的古城,將距離此地不遠的聊城搬遷到了這座古城的正上方,才發展成為今日的聊城。”少忘塵看著最後一番記載,心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樣說來,那古城就在我的腳下?”


    少忘塵被這念頭微微震懾,總覺得抓住了些什麽,可如何也抓不住。


    “歲無痕肯定是知道古城的存在的,這樣長久的歲月,他們一定對那古城有了深刻的認知,早就應該煉化了那古城才是,難道這一次百姓的失蹤,是因為歲無痕將他們轉移到了地底的古城裏去了?”


    少忘塵將地方誌合上,重新放迴書架,然後一邊思索一邊走迴大門口去。


    “公子閱盡了?”伏藏站在門口,手中把玩著那枚逗鈴兒,也不知是否是刻意,那鈴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少忘塵對伏藏略微拱手:“算是吧,學海無涯,學無止境,今日的目的已成,便算是閱盡。”


    “嗯,多看未必看得進,不如就此放手。”伏藏略微點了點頭,指了指一旁,道:“看公子麵有疑惑,比來時更甚,莫非心中的疑問未曾在此找到答案?”


    “我來此隻是抱求一線希望,隻可惜並未足了我這希望,倒是看到了幾本書讓我多了些知識,同時也多了些疑問而已。”少忘塵答道。


    伏藏便微微一笑,說道:“公子若有疑問,不妨說一說,也許老朽能為你解答一二呢?”


    “哦?”少忘塵忽然發覺,今日不僅龍兒有些異常,便是這位伏藏先生言辭之中也頗有幾分意味深長。“我隨意問,伏藏先生都能答麽?”


    “以文會友,以詩會友,以茶會友,以酒會友。交流之間,總要有個引線,公子不妨便將心中疑問當做這引線,能理順自有好處,理不順,也不過迴歸原點。”伏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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