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陳六道內心憤恨無比。


    伏藏對他的態度十分冷淡以至於蔑視,三言兩語之間便是擺明了不讓他進了此門去。他如何肯?


    “這書樓不讓我進去,我就偏要進去!我偏就不信,我怎麽就不能入內了?”


    聽聞伏藏說,隻要他能進,他就能進,陳六道二話不說,便飽提真元,宛若壯士出征一般,氣勢澎拜便要進門。


    然而,“嘭”的一聲,他結結實實撞在了結界上,腳下用力卻如何也進不得一步。


    “豈有此理!”


    陳六道咬牙,丹田內的元氣翻滾而出,一看便是有拚命的架勢。


    “嘭!”


    這一聲比剛才那一聲聽著動靜要大上許多,而陳六道也被震開三步之外,險些撞翻在地。


    少忘塵和少挽歌對望了一眼,眼神之中均有一些遲疑。少忘塵便對伏藏拱手道:“先生,此乃我好友,可否一道進了?”


    “讀書人能得進書樓,非讀書人書樓不得進。令牌可贈讀書人,卻不帶無心讀書之人。”伏藏淡淡地看了一眼陳六道,隨即對龍兒道:“引路,關門。”


    “啊啊!”龍兒對伏藏點了點頭。


    少忘塵歎了口氣,便對陳六道說道:“六道,那你便在門口吧,書樓有此規定,我也無法了。”


    “你自進去吧!”陳六道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臉來,對少忘塵道。


    “嗯,那……”少忘塵想說些什麽,但也不知道如何去說,總覺得心下有些別扭。


    少挽歌倒是沒有多少愧疚,當即拉著少忘塵的手臂,跟隨著龍兒進了書樓裏。


    伏藏大袖一揮,書樓大門緩緩合上。


    陳六道看著緊閉之門,麵上的怨毒之色再無保留:“簡直惱人!不過是以公認讀書的書樓,尋常百姓都能入得,我卻入不得?哼!少忘塵,憑什麽你可以處處被人厚待,我卻要按照我自己的命運吃苦?我不信了這個邪,你且等著,你的太液丹是我的,你的修為也是我的!”


    陰毒的冷哼一聲,陳六道站定在門前,竟是半步不讓,任由那結界壓迫在自己身上。


    再說少忘塵和少挽歌跟隨了龍兒進了二樓,龍兒依然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六道方才的神色分明是有些生氣了。”少忘塵感歎一聲,道。


    少挽歌則是直奔當初獲得傳承的神龕處,聞聽了此言,便迴頭翻了個白眼道:“一人有一人的命,也有一人的路,又不是進不來這書樓就要死了,公子你管他作甚?世人連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就少管些別人的事情……公子你莫笑,我說的就是你!”


    少挽歌見少忘塵苦笑的模樣,當下又道:“這聊城本來也與我們不搭嘎,做了這樣多已經是仁至義盡,公子,接下來的事情還是以那元荒玄武陣為重才是,罪天司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至於那些什麽人,隻要公子你沒打算將你的身份交底,就不必去理會他們,那隻能說明情分不到。情分不到的人事物,還是學紫衣阿叔的態度,生意為上。”


    “但我終究非是先生。先生看穿世情,我心中卻還有重重牽掛,若是能灑脫,我自然也不會如此斤斤計較。”少忘塵道。


    少挽歌一邊走一邊道:“我倒是覺得,非是事情多少的緣故,而是公子重情,總是介意別人的感受如何。可要我說,別人如何待你,你便如何待他就是了,不必做了好人還不求迴報。就譬如幫聊城這麽大一個忙,之前的也就罷了,之後但凡出手,重要索取一些迴報,好人是好人,冤大頭是冤大頭,兩迴事!”


    少忘塵仔細一想,也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


    當下心中也爽快了些,他居然發覺,自己這做長的,卻還不如一個少挽歌來的豁達。


    “你先去神龕那處,我周圍轉一轉,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對當下有用的書籍。”少忘塵道。


    “好。”少挽歌點點頭,三兩步便朝著自己的方向走去。


    而少忘塵則放出自己的神識,寄托在靈氣之上,能有千縷。


    八品的修為就是一心千用,如今少忘塵已然是十一品的本事,這一心千用自然是用的爐火純青。千縷靈氣便是千種心境,又不需要精致控製,隻需大致掃略周圍有些什麽,倒也不費多少心神。


    “上次來書樓,時間短暫,修為也遠沒有今日的精純,涉獵便少得多。”少忘塵將神識放出去,很快腦海中就浮現了這二樓的構圖,玉圭、玉簡,短刀、斷劍,但凡能有傳承,便自有價值。


    而且少忘塵很快就發現,越是往裏麵去,那些功法、陣法的品質和威力就越厲害。


    “嘖!《百獸錄》?”少忘塵忽然看見一本書籍,這書籍足有一人那麽厚,如門板一般巨大。他當即便被此書吸引,腳下禦風而行,不過片刻就到了此書麵前。


    少忘塵見這本《百獸錄》乃是任人翻閱的狀態,稍事猶豫,便輕輕飄出一手,將那書籍激活,隨即,此書便翻開了第一頁。


    “這本《百獸錄》原來是記載了古往今來所有的獸類的科普書籍,包含了妖獸、魔獸、鬼獸等等獸類,可以說,但凡是能夠修煉的生命,都被記錄在案。嗯?此書最初便是記載了人族,可為何第一句話便是‘人乃萬惡的罪魁’?好似與人族有和過節一般……”少忘塵看了第一句就被此書所闡述的觀點所吸引,雖不至於認同,卻多少有幾分好奇。向來也是他身為巫師,對於人族多少沒有那般偏激,對於萬物也多少抱有持平的心思,所以看到這句話不僅沒有嗤之以鼻,反而增添了一絲興致。


    等到他漸漸閱讀下去,倒是對這本書多了一些看法:“這書的作者說人乃萬惡的罪魁,是從人性而言,說人出生便是善惡一體,然而等到成人之時,善人僅少,惡人卻多,從而又多方例證。而妖性嗜血、魔族嗜殺、鬼族噬魂、修羅好戰等等,也都是趨於本能,無法評判善惡。而恰恰人的本能是什麽,如何也說不清。若從這般話來說,這作者說的雖看似有幾分偏激,卻也有幾分道理,人的本能是什麽?”


    接下去足足兩頁,這本《百獸錄》才將人族介紹完畢,卻在最後一段落下了一個問句,與開篇幾乎截然相反。


    “人不善乎?”


    少忘塵微微一怔,總覺得自己如同抓住了些什麽,腦海之中好似靈光一閃,卻又仿佛什麽也抓不住,總覺得如霧裏看花,水中撈月。


    “嗯?我為何會感覺寫下此文之人對於人族頗有些憎恨,可讀到最後又仿佛是無奈。莫非寫下此書之人非是人族?”


    少忘塵心有疑慮,卻是接著看了下去。


    接下去的介紹就沒有這樣多的篇幅,也是分為了妖、魔、鬼、精靈等種族,然後再來列舉其中的獸類,如何誕生、來曆為何、特征是什麽等等,倒是有些像少忘塵幼時在太尉府之中讀的《山海經》有幾分相似,隻不過這《百獸錄》比起山海經之中的記載還要詳細一些,也更多一些。每一種獸類的介紹上都會有此獸類的虛相,懸浮在空中活靈活現。


    少忘塵知道自己看不完這樣一本書,若是看完了也必然要過上好幾天,也的確沒有這樣的必要。隻是也不知如何的,好似心血來潮一般,他隨手將此書翻到了末頁。


    也恰恰是這末頁,少忘塵看得一道符文,驀地一驚。


    “這是!這是巫師祭台的圖紙?!”


    少忘塵差點驚唿出聲來。


    在大亓氏傳給他的記憶之中,有幾種高深的巫術對於力量的要求非常之大,尋常人體根本承受不住,需要用祭台來承載和規劃。就譬如大蒼生術就需要一個蒼生祭台,來加持無數本身的力量,不僅能夠事半功倍,也變相地保護了巫師自己的身軀。


    祭台的搭建氛圍兩種,一種則是有山石林木等來搭建,不需要甚個修為交底,尋常百姓做了苦力即可。所以巫師盛行之時,許多部落、宗酋地方會讓百姓搭建露天祭台,再行施法。還有一種則是以靈氣做祭台。靈氣操控可成具象實質,就如同少忘塵此時能夠凝聚靈氣成藤蔓、火鞭等等,隻是祭台的凝練程度越發高深,幾乎能夠與造物媲美。


    而這末頁的祭台圖紙,便是尋常的祭台。


    “這圖紙上畫了無數百姓正在搬弄石木,搭建祭台,而一旁的這手持孤拐之人應該便是巫師,好似足踏雙蛇,手擒飛鷹,正在監工。但為何這祭台空有圖紙,卻並沒有說明這祭台是作何用的?”


    少忘塵心中疑惑,可是絲毫不會去懷疑,當即將這圖紙的模樣在一張羊皮之上拓印下來,仔細對比之後,分毫不差,這才收了起來。


    帝江說他是現今唯一的巫師,他自然要將巫術傳承下來。尤其是現在關於巫師和大巫界的記載如此稀薄,他能找到一個,已然是老天眷顧。


    心中留存了幾分異樣,迴頭又看了一眼那本《百獸錄》,他心中忽然想,這本書是否就是大巫界的某位先人所寫?


    隻是這樣的疑問根本不會有答案,加上時間緊迫,所以他並未繼續在這書麵前逗留了下去,而是轉去了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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