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的說,城主夫人便暫居在這廂房內……”楚二娘深吸一口氣,稍有些踟躕,便輕輕扣了扣門扉。


    “是什麽人?”


    不多時,一個婢女便過來開了道門縫兒,上下打量了一眼楚二娘,奇道:“我曾見過你!”


    “是,奴家楚二娘,請見城主夫人,有要事相商。”楚二娘立即說道。


    “楚二娘?”那婢女一愣,瞬間想起來楚二娘是什麽人,倒也不敢擅自做主,道了一聲“你且等著”,便關了門,進去稟報去了。


    不多時,這婢女便重新開了門,一臉冰冷道:“我家夫人說了,她不願見你,你也不應該來見她,叫你迴去吧!”


    這婢女說完,便重新要將門給關上。


    “姑娘,姑娘!”楚二娘一時心急,連忙拿手去開門,不意便被門夾了手腕,頓時就紅了老大一塊。“姑娘,此次前來,二娘確實是有要事求見夫人,還望通稟啊!”


    那婢女瞧了楚二娘這般模樣,一時間挑了眉罵道:“你這人怎麽好言相說還不聽呢?夫人都說了不肯見你,你怎還如此死皮賴臉的?”


    一旁陳六道見到如此情形,對楚二娘道:“讓我來吧。”


    楚二娘歎了口氣,便扶著自己的手腕,讓道了一邊,暗自傷懷去了。


    陳六道上前道:“這位姐姐,我是東來閣少主的摯友,此次前來,乃是奉了少主之意,要與城主夫人商量大事的!”


    “東來閣少主?!”那婢女一聽,頓時驚唿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六道,目中雖有不信,可是卻到底也不敢善做主張,隻好再一次進了門去。


    片刻後,那婢女便恭恭敬敬地將門打了開,站在一旁行了禮,道:“夫人請二位進去!”


    “多謝!”陳六道心中暢意,他還是頭一次能夠被人這樣尊敬,叫一個八品修為的婢女來恭迎。


    “不夠不夠,這遠遠不夠,我的修為還要更高,我的身份也還要更加尊貴!”陳六道暗自下定了決定:“我要得到太液丹,這樣我就能夠伐毛洗髓,修為一步登天!那時候,報出的就是我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少忘塵的名字!”


    不過這也隻是一想而已,他並沒有表露出來。


    此時的樂霓凰正在裏屋臥榻旁哄著小魚兒入睡,這小魚兒年紀雖然不大,不過很是聽話可愛,漸漸的就在樂霓凰的童謠聲中入了睡,睡夢中憨態可掬。


    楚二娘隔著紗簾看著樂霓凰的身影,影影綽綽看見床上的小魚兒,手指攪動著衣裳,緊緊抿著唇,卻不敢上前哪怕是靠近一步。


    “二位請坐。”那婢女為楚二娘和陳六道各自奉上香茶,便退至一旁。


    稍時,這茶水半涼,樂霓凰這才從簾子後蓮步踱了出來,眼神僑務升星地掃過楚二娘,隨即落在陳六道的身上。待她入座,這才道:“你們是東來閣少主請來的人?”


    “晚輩陳六道拜見城主夫人!”陳六道早早便已經起了身,此時行了一大禮,道:“正是少主叫我們來,乃是與夫人有要事相商。”


    說著,陳六道從懷中取出少忘塵交給他的那枚令牌,雙手遞到樂霓凰的麵前。


    “這是什麽?”樂霓凰接過手來,隻見這令牌上麵雕刻著“罪天”二字,鐵畫銀鉤,頗有古風。


    “此乃傳音令牌,城主夫人隻輸入一道元氣,便能與少主溝通。”陳六道不卑不亢道。


    “可我又怎知你不會害我呢?畢竟,什麽東來閣少主,也不過是片麵之詞而已。”樂霓凰隨手放下令牌,說道。


    “夫人修為高深,恩德光耀,乃是我等前輩,我們又怎麽敢在夫人麵前賣弄真假呢?”陳六道立即拱手道。


    樂霓凰淡淡道:“可說起來,你們也不是我虞城的人,我為何要聽你們的話呢?”


    “這……”陳六道與楚二娘對望一眼,隻好歎息一聲,上前行了一禮:“那就容晚輩僭越了!”


    言罷,陳六道往令牌之中輸入一道元氣,不過片刻,對方就傳來了迴應。


    “可是樂城夫人麽?”


    此時的少忘塵一直焦急地在自己的院子裏等候著令牌的傳訊,此時甫一接通,但看是陳六道的那塊令牌,頓時大喜,立即說了這樣一句話。


    樂霓凰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手指在桌上微微一點,陳六道便立即將那令牌送到樂霓凰麵前的桌上擺放好。“你便是東來閣的那位少主?以東來先生素不與人交好的性格,能讓公子做了少主,想必公子必有過人之處。不過公子怕是有一句話說錯了,此地沒有什麽樂城夫人,樂城也早已經不複存在。”


    “是嗎?可據我所知,應該有不少人的心目之中,是隻有樂城,而無虞城的。那夫人您作為樂城留存下來的最純真的血脈,自然是樂城夫人,難道會是……虞城夫人嗎?”少忘塵頗有深意道。


    少挽歌在一旁看著少忘塵,微微皺了皺眉,她從來沒見過如此虛情假意的少忘塵,就仿佛是故意要引羊入套的大灰狼一般,總覺得哪裏都不真誠。


    想了想,她在此地也並無什麽事情,便默默地起了身,走到了院子裏去,腳下一點便上了那株桃樹,摘了片葉子貼在額頭,嘀嘀咕咕念叨起來:“公子,是不是這世上的墨水多了,這水就幹淨不了了呢?可是不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麽?”


    她伸手將自己腦袋上頂著的蓮花冠摘了下來,一頭墨黑色的長發就這樣披散下來,宛若瀑布一般,在風中吹拂。


    “蓮花啊蓮花,你倒是教教我,怎麽樣才能讓人出淤泥而不染呢?”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少挽歌突然想起這樣一句話來,似有頓悟,眉心的鳳凰翎忽然便妖豔了許多,漸漸有佛光在她頭上升起。


    “呀!”朱鹮“嘭”的一聲從少挽歌的眉心跳出來,化作一個穿著紅兜兜的小童,坐在桃樹下,眼巴巴地看著少挽歌。


    樂霓凰聞言,麵色一冷,這夏日的風氣恍惚突然就降了不少溫度,好似又入了一次冬。


    “少主這樣說,莫非是要策反我麽?”樂霓凰隨手拈起茶杯,淺嚐一口,淡淡道:“可惜我早已經無此打算,少主便不必花費此等心思了。”


    “嗯,夫人說得不錯,這件事本身與我也無什麽要緊的幹係,說來也是我多管了這一遭閑事。”少忘塵忽然便不那麽著急,手中也多了一杯清茶,連語氣也和緩起來:“隻是啊,我不忍心看到黃鸝兒受到如此之苦,我雖用盡辦法,卻……卻終究是修為太低,沒辦法為他謀一個好去處,現看他如此淒慘,我作為他的好友,實在是於心不忍呐……”


    “黃鸝兒?”樂霓凰聞言一怔,隨即眼神陡然露出兩道殺機,正對著樂霓凰的陳六道看到此眼神,頓時一個機靈,慌忙低了頭去,隻覺得背後一陣陰冷。“你居然敢拿黃鸝兒要挾我?你固然是東來閣的少主,可若是害了我的孩兒,便是東來閣,我樂霓凰也要闖一闖!”


    “這樣說來,夫人果真是愛護自己的孩子的嗎?”少忘塵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敢問夫人一句,倘若有人對夫人的兩位公子不利,夫人可會有護犢之心?”少忘塵正色問道。


    “犯我親族者,雖遠必誅!”樂霓凰渾身的氣勢陡然迸發出來,好似大海倒卷,滿心隻剩下畏懼。


    陳六道自然是首當其衝,根本抵擋不住,便被那威赫鎮壓地動彈不得,七竅流血。便是連十六品胎神境界的楚二娘也是不敢輕舉妄動,咬著牙,奮力抵禦。


    “可是如今卻放著害自己親孫兒險些命喪黃泉,害自己大兒走火入魔而不肯相救,害自己小兒被囚魔戮山日日遭魔軍綺淩的仇人如視而不見,我看夫人你……也隻是口中說說而已,我真是為黃鸝兒感到惋惜啊!”


    “什麽?你說什麽?!”樂霓凰拍案而起,那令牌頓時被震飛,又反手被她攝入手中,驚怒道:“你說黃鸝兒被囚魔戮山,你說他日日遭受魔軍綺淩?”


    “呀?莫非夫人不知道這件事?”少忘塵故作驚訝,隨即歎息道:“是了是了,這等說出去要叫天下人都要唾罵的事情,虞城主怎麽會特意來與夫人說一聲,難不成還要商量如何送去做人質麽?是我想得不周啊!”


    “你是說,是虞天弓自己送的黃鸝兒去的魔戮山?”樂霓凰鐵青著一張臉問。


    楚二娘這時候行了一禮,道:“啟稟夫人,這件事情二娘略知前因後果,請容二娘稟報!”


    “你說!”


    當下,楚二娘便將在虞城內發生的事情,從見證的,到被證實的,到聽聞的,事無巨細地與樂霓凰說了一遍。


    樂霓凰咬著牙,不語,隻是空氣之中卻越發冷冽,甚至讓人覺得,一個不好,樂霓凰便要大開殺戒!


    少忘塵聽得差不多了,便歎息道:“夫人或許是覺得我與夫人說起這件事,是有自己的目的,可是我與黃鸝兒實乃摯友,更是戰友。我敬黃鸝兒高義,更曾經請先生為我造了一葉世界潛入魔戮山去救黃鸝兒,隻是黃鸝兒麵上有千煞魔紋,但凡出了魔戮山的範圍,便要徹底入了魔道,這才沒能夠將他帶出來。


    說來,黃鸝兒已經在魔戮山被囚小月餘,那日我瞧他在樹下獨醉,他說,貧富與生死若是問題,那親緣又算是什麽?他說,窮有出路,病有醫治,親緣卻無人憐他,愛他,誰堪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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