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打坐,可是少忘塵卻發覺今夜心思更外複雜,難以靜下心來,無法,隻好偷得浮生半日閑,躺在榻上。


    隻是就這樣躺著,腦海中的問題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冒出來,原本還有些睡意,這下徹底清醒了。


    左右也是睡不著,少忘塵便索性起了來,在這義正山莊裏閑逛。


    “笏朝夕,笏朝夕,這人到底是何來曆呢?為什麽要放出太液丹的消息來?我該與他無冤無仇吧?”


    心裏疑惑最甚者,還是那個笏朝夕。


    當日在中正殿門口,他便覺得那笏朝夕目的不單純,如今看來,更像是針對他而來。可是他區區一介小子,有誰會這樣大費周章地害他呢?若要害他,那笏朝夕殺他就綽綽有餘了,何至於要這麽麻煩?


    閑庭信步,少忘塵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隻是抬眼,便發覺自己走到了一處花園裏。


    這花園不大,根本無法與城主府相比,便是與太尉府也比不上的。隻是這花園格外精致,亭台樓榭,布置地格外好,處處是景。


    看著看著,他便看見不遠處的小路旁有一個青衣女子,一邊哼著歌,一手提著籃子,一邊采摘花瓣。


    那般景色,格外寧靜。


    輕柔的歌聲嫋嫋娜娜地傳來,仿佛夢中人的呢喃,又好似渺遠天籟之聲,直擊心底。


    那少女背著宮燈,一時也看不清容顏,隻是身姿格外窈窕,歌聲格外輕柔,不知怎的,少忘塵竟起了一絲心思,想要靠近那少女,看一看她的容顏,問一問她的芳名。心中如是想著,腳下的步子便輕快的踩了過去,在寧靜的夜,發出輕微的、好聽的“沙沙聲”。


    靠得近了,那少女的側臉便在燈光下勾勒出來,柔和的輪廓散發著少女的氣息,格外的甜美,腳下又近了些,那少女便好似感受到了什麽,仰著脖子,睜著雙眼,看著少忘塵。


    少忘塵抿嘴一笑,露出自己的善意來:“姑娘好,在下少忘塵,有禮了!”


    那少女竟是驚唿一聲,宛若受驚的兔子,素手捏著裙擺便朝著小路的盡頭跑去,又頻頻迴頭,好似擔心少忘塵會追上去。


    “啊!”突然那少女腳下被凸起的鵝卵石絆了腳,驚唿一聲,眼看著就要摔進花台裏。


    “姑娘小心!”少忘塵一驚,腳下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將那少女拉了起來,那少女便順著少忘塵的力量撲進他的懷裏,一時溫香滿懷。


    “啊!啊!你是什麽人!大半夜的來這兒做什麽!”那少女慌慌張張地推開少忘塵,忙整理了衣裳,別過臉去。


    正好是在宮燈下,少忘塵便瞧得那少女眉若遠黛,唇含桃花,一雙秋水點的眸子透著一絲慌亂,臉頰上一抹嬌羞,好似盛開的海棠,極盡可愛。


    大約覺得這樣有失禮數,少忘塵忙輕咳一聲,重新拱手一禮,報上名姓:“在下少忘塵,今日來的義正山莊,姑娘不曾見過我也是該然。”


    “你、你今日才來的?”那少女定了定神,怯怯地瞟了一眼,見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這才放心了不少。


    “是,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請姑娘恕罪!”少忘塵又是一禮。


    “啊,沒什麽,公子不要叫我姑娘了,我是山莊裏的婢女,名喚采桑。”那少女對少忘塵福了福身子,還了禮,道。


    “采桑?”少忘塵念著:“這名字格外好聽,你的歌聲也好聽,便是你的歌聲將我吸引來的。”


    “采桑謝公子誇讚!”采桑低著頭,羞羞答答地淺笑著,好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


    少忘塵見她廊子裏的花瓣撒了一地,有些歉疚:“方才是我嚇著了采桑姑娘,讓你籃子裏的花瓣撒了大半,我幫你重新摘吧?”


    采桑忙擺擺手,道:“不用勞煩公子了,這是沈姑娘要的花露,對花瓣采摘的條件苛刻,還是讓采桑自己來吧!”


    少忘塵訕訕收迴了手:“是啊,不然反而是給采桑姑娘添麻煩了……”


    “啊,公子,采桑非是這個意思,還望公子莫要望心裏去!”采桑忙道:“采桑是奴婢,公子是客,如何能做得這般事情?”


    少忘塵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隻是也不好再提幫她,隻好看著籃子裏的花瓣,轉移了話題問道:“這是什麽花瓣?好香!”


    “這是香水月季的花瓣。”采桑一邊重新開始摘花瓣,一邊說:“沈姑娘的花露必須要子夜時分,露水初上之時采集,而且這花瓣也必須是含苞待放,尚在卷苞的花朵,也是這樣一來,這每日所能采集的花露便不多。”


    “抱歉,今日害你撒了這花瓣,恐怕是不好交差了!”少忘塵道。


    這時,少忘塵手指上的儲物戒指中突然溢出幾道木之靈氣,每一道靈氣都蘊含了十數種類的木之靈氣。少忘塵微微一驚,要收迴已經是來不及,便眼看著那幾道靈氣突然散落在花園裏,一時間,許多還剛剛冒頭的花骨朵兒頓時微微張開了花瓣,而一些已經枯敗的枝條也重新發了芽,開了花。


    “呀!”采桑頓時眼前一亮,驚唿一聲:“這花兒怎麽一時間都開了?”


    驀然迴首,采桑看向少忘塵,眼睛裏亮閃閃的:“是公子施的法嗎?這盛開的花朵剛剛好,還帶著苞,居然一眨眼就冒出來這樣多,便是明日的花露也足夠了!”


    采桑格外歡喜,碎花鞋踩在泥地裏,小手輕快地穿梭在花叢間,一片片花瓣就在她的指尖摘下,又輕輕放進籃子裏。


    少忘塵隻笑著。


    他大概明白了什麽,一時間,心底裏莫名的升起一絲酸楚。“她就是古樹記憶中的女子吧,音容笑貌都格外相似,對花兒的愛護也一般無二。”


    因為古樹對那少女有著別樣的情愫,所以留在精靈遺跡數萬年,甚至更久,隻是一直一直等待著。直到少忘塵誤入那精靈遺跡,古樹才徹底解脫了出來,一世的記憶被少忘塵所獲得。


    “難怪初見她,我心裏便有些異樣,想著要靠近她,保護她,原來是古樹的記憶。這位采桑,也許便是當年那位少女的轉世吧?”少忘塵心裏想著。


    他就站在宮燈下,看著采桑彎著腰在花叢中尋找著新鮮的花瓣,漸漸的又哼起了歌。


    他感覺到內心有一絲悸動,擔憂著,也歡喜著。


    下意識地撫摸了手指上的戒指,少忘塵輕聲念叨著:“不要再擔心了,她很好。”


    “嗡!”


    儲物戒指一聲輕顫,那是古樹對那少女最後的留戀。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少忘塵未曾離開一步,隻靜靜地看著采桑在花叢間忙碌,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她便如花叢中的精靈,一如當年的她在花叢中唱著歌,跳著舞。


    曆史與現實在重疊,眼前之人勾起了長久以來被塵封的記憶,儲物戒指裏的靈氣躁動著,仿佛闊別多年又重逢相聚的情人,終於得償所願。


    采桑摘了滿滿一籃子的花瓣,歡喜無比,仿佛跳著舞一般地跑到少忘塵的身前,露出緋紅的笑顏:“公子,你看,已經滿了!謝公子幫忙呢!”


    少忘塵笑著擺擺手,道:“無妨,本也是我不對在先。”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天色已晚,你也該迴去了。”


    采桑抬頭看了看,月已西沉,頓時點頭道:“是呢,公子也該迴去小憩一會兒。”


    少忘塵點頭,又從儲物戒指中掏出幾枚貝殼來:“我在想,這些貝殼的琥珀格外適合你,便當做我的歉意吧!”


    “啊,不不不,采桑怎好要公子的禮?而且公子並沒有什麽需要道歉的啊,反而是采桑要謝過公子呢!”采桑連連搖頭。


    “拿著吧,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少忘塵將幾枚貝殼琥珀塞進采桑的手中,轉身便離開了。


    “公子,公子……那、那采桑謝過公子!”采桑有些受寵若驚,她隻是一個奴婢,尋常裏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她,一時間,她有些感動。


    “呀,這貝殼裏……有歌聲……”仔細端詳著手中的貝殼,采桑突然聽到貝殼中有女子輕哼的歌聲,一時間有些癡了:“真好聽的歌聲……好熟悉的歌聲……”


    少忘塵摩挲著手中的戒指:“你的夙願已了……”


    伴隨著少忘塵的一聲歎息,手中的戒指嗚咽一聲,再也沒有動靜。他知道,那是等待了太久的意念,終於安心下來,再也迴不來了。


    他也知道,古樹將十分之一的木之靈氣寄托在了那貝殼琥珀之上,伴隨著采桑一直在身邊,漸漸的溫潤她的身體,使得她無病無災,無論修煉也好,做尋常人也罷,都會平安一生。他不會去介意這些,這靈氣本就是古樹的,或者說是當初那位種下古樹的少女的,此時也無非是物歸原主。


    看著東方漸漸魚白,他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心裏突然舒暢了許多。


    很多解不開的謎團他也不再執著,古樹為了等一個人能等數萬年,他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看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花園裏,那些花朵馥鬱的香味頓時散發出來,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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