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年歲雖小,但他的麵相以及平日裏的表現,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真實年齡。而且,由於李玄霸深受楊廣恩寵,又和楊靈公主情投意合,他儼然算是半個皇室中人,這使人忽略了他的另一重身份——唐國公府三公子。


    “公子將李將軍請到滎陽,瓦崗賊當然知曉。”房玄齡笑著說道:“可是,滎陽即便多了一萬大軍,又如何會放在李密的眼中?李密之所以不敢攻打滎陽,更多是因為唐國公手握重兵。若非突厥人將唐國公牽製在太原,李密哪敢這般大膽攻占洛口?”


    論兵力,李密坐擁數十萬大軍,根本無懼李淵,但論起行軍打仗的能力,李密的數十萬大軍,根本無法抗衡李淵麾下的大軍。李密若是強攻滎陽,隻要李玄霸能夠堅守幾天時間,李淵便能夠發兵馳援,在平原上麵對唐國公的騎兵,李密毫無勝算。


    但這不代表李玄霸就可以有恃無恐。


    鞏縣距離滎陽隻有咫尺之遙,一旦李玄霸露出任何破綻,那李密便可以和王伯當左右夾擊,在李淵派兵救援之前取下滎陽,這便是李玄霸一直不敢貿然出兵的難處,也是洛口失守,楊廣卻從未詔令李玄霸的原因。


    “李密坐擁數郡之地,必然會日漸強大,南方的逆賊林世弘,實力不弱,李密定然不願與其交惡,所以除了汝陰、弋陽等郡,已經再無適合擴張之地。”見眾人恍悟,房玄齡繼續說道:“一旦南方沒有征戰之地,李密安心練兵,滎陽的處境便危險了。”


    “房先生的意思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秦瓊覺得房玄齡的話很擾亂軍心,忍不住打斷道:“若真是如此,通守大人命令我等練兵,還有何意義?”


    房玄齡看了看李玄霸,李玄霸平靜的點了點頭,房玄齡心領神會,說道:“危險並不代表沒有生機。投奔李密的人越多,他需要的糧草也就越多,僅憑興洛倉,根本無法滿足瓦崗賊的需要,所以李密一定會設法搶占更多的糧倉。麵對東都和滎陽,秦將軍覺得,李密會如何選擇?”


    “滎陽又沒有糧草,瓦崗賊當然會選擇攻打東都洛陽。”不等秦瓊迴答,始終不明白眾人在說什麽的羅士信,終於反應過來,他搶先說道:“按照房先生所言,既然瓦崗賊不會攻打滎陽,滎陽又怎麽會出現危險?”


    “陛下可以容忍失去興洛倉,卻無法放棄洛陽。”李靖沉聲說道:“李密攻占汝南、淮安等郡,就是為了阻止陛下迴東都。越王年幼,朝中能征戰的大臣又極少,根本不是瓦崗賊的對手,一旦李密真的攻打東都,通守大人必然要救援,否則在他人看來,與國賊何異?”


    李靖的話很不客氣,惹得秦瓊、羅士信等人麵生怒意,二人皆走向李靖,李玄霸連忙說道:“李將軍所言甚是,房先生說的危險,也正是這個道理,如果到時候我等率軍救援東都,那麽滎陽定然難以守住。”


    李玄霸都不生氣,秦瓊和羅士信自然更不好發脾氣,他們瞪了一眼李靖,迴到座位坐下。李靖恍如未覺,淡定自若,連一個感激的眼神都沒有,這讓李玄霸好生無奈,想到“冷麵閻王”這個外號。


    賈閏甫懶得理會武人的脾氣,恭敬的對房玄齡說道:“房先生方才說,危險未必沒有生機,敢問生機從何而來?”


    “公子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等時機到了,閏甫兄自然能夠見識到。”房玄齡賣了個關子,沒有明言,賈閏甫抬頭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李玄霸,不再提及此時。


    雖說是商討計策,實際上,李玄霸早已與房玄齡作了安排,今日他隻是想讓房玄齡樹立一些威信,同時讓眾將士安心。如今目的已經基本達成,眾人心中的石頭落了大半,紛紛告辭退下。


    秦瓊猶豫片刻,留了下來,房玄齡本打算向李玄霸道謝,見此情形,知道秦瓊有話要對李玄霸說,便也拱了拱手,退出大堂。


    “叔寶兄還有何事?”秦瓊臉色不太好看,李玄霸站起身,走到堂下,輕聲說道。


    此時堂中並無外人,秦瓊也不拘束,說道:“玄霸,當初你讓我放過李密,可曾想到會有今天這些事?”


    李玄霸搖了搖頭,苦笑道:“李密此人心高氣傲,不甘居於人下,玄霸本以為他留在瓦崗寨中,會與翟讓爭奪權力,這樣便可以讓瓦崗寨的實力大損,如今看來,倒是我失策了。”


    “你的想法,當真令人難以琢磨。”秦瓊歎息道:“不過,誰又能想到如同喪家之犬的李密,竟然能夠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稱帝?”頓了頓,秦瓊認真的問道:“玄霸,你坦白告訴我,你抽調的一千多騎兵,是否就是房先生口中的生機?”


    李玄霸沒有把秦瓊當成一名副將,秦瓊也沒有把李玄霸當作高高在上的通守,二人目光交匯,相視許久,最終,李玄霸輕輕的點了點頭。


    麵對數十萬大軍,一千多騎兵能夠做什麽?在許多人看來,李玄霸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但秦瓊得到李玄霸肯定的答複,沒有多問任何問題,拱了拱手,轉身離去,李玄霸看著秦瓊的背影,能夠感覺到他輕鬆了許多。


    大堂之中,隻剩下李玄霸一人,他看了看四周,深深的歎了口氣。


    通守府原先住著的是張須陀,張須陀不喜奢華,所以通守府很普通,李玄霸的歎息,自然不是因為堂中的裝飾,他在感慨李密的機遇,感歎自己的無知。


    李玄霸前世隻是一個普通人,對於曆史的了解並不深刻,他隻記得瓦崗賊覆滅的誘因,便是李密殺了翟讓,但他並不知道,在此之前,李密還做過那麽多的事情。


    梁嘯在門外等了一會,見李玄霸久久不曾出來,便探頭看了看,然後叩了叩門,走到李玄霸身邊。


    “公子,時候不早了,您該歇息了。”梁嘯小聲提醒道。


    李玄霸迴過神來,晃了晃腦袋,看著稚氣未脫的梁嘯,笑道:“俗話說,人醜就該多讀書,本公子便是吃了讀書少的虧,梁嘯,你可千萬不要和本公子一樣。”


    梁嘯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看了看李玄霸,撓頭笑了笑,李玄霸猜到梁嘯在想些什麽,黑著臉走了出去,暗道真是自取其辱,沒事提什麽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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