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上,李玄霸乃是唐國公府的三公子,而李淵則是他的父親。但李玄霸的靈魂並不屬於這裏,更無法真正將李淵當成自己的親人。哪怕身為帝王的楊廣,與李玄霸相處的時間,也要遠遠多過李淵。


    李玄霸重情重義,卻不代表他是非不分,他很感激楊廣對他的疼愛和信任,可是這些,並不能讓他完全愚忠於楊廣。說白了,李玄霸的思想,與張須陀、楊義臣他們不一樣。


    既無父子之情,又無君臣之義,他此次來到太原,更像是進行一場交易。得知李淵的目的並不是想要改朝換代,這場交易進行的很順利。李玄霸想辦法替李淵爭取一些時間,李淵則為李玄霸提供一些兵馬。


    正事商議完畢,李玄霸突然想起一個人,他有些不確定的詢問道:“父親帳下,可有一位名為李靖之人?”


    “連你都聽說過此人?”李淵訝然,說道:“他本是馬邑郡丞,劉武周造反時,他逃到太原送信,尚未離開。”李靖出生於官宦世家,又是名將韓擒虎的外甥,再加上他本人儀表堂堂,文才武略,在太原頗有名望,隻是李淵沒想到,連李玄霸都聽過李靖。


    “父親麾下能人眾多,能否讓李靖隨我一道迴滎陽?”李玄霸壓抑著心中的激動,麵色沉穩的說道:“滎陽之中武將不缺,但他們隻能戰場殺伐,無法獨當一麵,孩兒希望父親能夠成全,讓李靖幫助孩兒。”


    “我連一萬兵馬都舍得給你,難道還會在意區區一個李靖?”李淵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倒是讓李玄霸吃驚不小。不過想到李靖雖然略有薄名,卻尚未顯示出自己的才幹,李淵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就並不奇怪了。


    其實,李淵同意讓李靖隨李玄霸離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李靖此人,對朝廷忠心耿耿,來到太原之後,一直勸說李淵發兵剿滅劉武周,李淵早已不勝其煩。再者,李淵暗中招兵買馬,終究瞞不過所有人,如果讓李靖察覺到,很有可能耽誤大事,還不如趁此機會,將李靖打發到滎陽。


    因為沒有感情,李玄霸說完正事,便離開了晉陽宮,李淵派人領著李玄霸前往李府。如今李淵的身份不同,太原的李府自然比河東的李府氣派許多。當李玄霸見到萬氏,不由自主流露出激動的神色。


    李府的大小變了,布置變了,萬氏卻沒有任何變化。李玄霸見到萬氏的時候,她正在院中擺弄著的花草。萬氏也注意到了李玄霸的身影,她的神情依舊淡然,嘴角精致的微微一翹,有滿院的綠意襯著,更顯韻味。


    “你迴來了。”李玄霸走到萬氏身邊,躬身拜見,萬氏摸了摸李玄霸的腦袋,柔聲說道:“用飯了沒有?”


    很質樸的問候,卻讓李玄霸潸然淚下,他偷偷擦掉眼角的淚花,笑著迴道:“孩兒想念母親的手藝,一直空著肚子迴來的。”李玄霸沒有將李淵當做父親,卻把萬氏當做了母親。


    在偏堂用了飯,下人收拾一番,然後全部離開,將偏堂留給萬氏和李玄霸。


    “娘一直希望你能遠離朝堂,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待下人全部出去,萬氏開口說道:“什麽天下大勢,娘不是很清楚,但瓦崗賊的惡名,娘還是聽說過,連張須陀將軍都奈何不了他們,你又何必讓自己陷入險境?”


    “智雲才十四歲,都能跟著大哥東奔西走,玄霸已經十八歲了,母親還不放心?”李玄霸笑著說道:“再說,玄霸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癡兒,娘就不必為孩兒操心了。”


    萬氏的目光黯淡了一些,歎息道:“是啊,你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頓了頓,想到李玄霸已經身居高位,便問道:“陛下任命你為滎陽通守,你既然受了皇命,怎麽有空跑到太原?”


    “滎陽兵力不足,玄霸前來向父親借兵。”李玄霸怕萬氏擔心,不敢說出李淵準備起兵之事,撒謊道:“方才玄霸已經見過父親,父親答應借兵一萬。滎陽城池堅固,瓦崗賊本就不敢強攻,如今又得援軍,母親盡可放下心來,不用擔心玄霸的安危。”


    “這麽說,你很快就要迴滎陽了。”萬氏有些難過的說道:“娘從河東來到太原,本以為一家人可以團聚,沒想到你們這些孩子,還是四處奔波,唉。”


    李玄霸聞言,輕皺眉頭,說道:“您的意思是,大哥他們都不在府上?”


    “你父親說過,已經派人通知建成他們迴來。”萬氏點了點頭,說道:“但過去這麽久了,建成、元吉和智雲一個都沒有迴來。世民又被你父親派出去辦差,府上冷清的很。”


    二人閑聊之際,院中傳來女子嬉笑的聲音,萬氏的臉色微微一變,李玄霸疑惑的朝外張望一番。萬氏生性恭順,李玄霸從未見過她露出這般神情。


    萬氏顯然不願意解釋,她很快緩過神來,看著李玄霸說道:“你與公主怎麽樣了?”


    “陛下身在江都,哪有時間理會孩兒的婚事?”李玄霸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孩兒和她也有些時間沒見了,正打算這次迴去的路上,順道去洛陽看看她。”


    “真是可惜了靜香這個孩子。”萬氏念念不忘的說道:“可惜她的家人都在河東,沒有隨娘一起過來,不然你們還能在這裏見上一麵。”


    李玄霸不知該如何迴答,便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沉默的坐在那裏。萬氏明白無法強求李玄霸與靜香走在一起,道了一聲可惜,讓李玄霸去房間休息。


    下人領著李玄霸去房間的路上,李玄霸看見兩名盛裝女子在院中嬉戲,兩人身姿綽約,容貌姣好,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


    “她們是誰?”李玄霸停下腳步,隨口問了一句。那下人恭敬的迴答道:“她們是老爺的侍妾。”此時,那兩名女子也見到了李玄霸等人,怔在原地。


    李淵身為太原通守,擁有幾名侍妾,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但李玄霸了解李淵的為人,知道他並非好色之徒。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李玄霸冷聲問道。


    “迴稟公子,老爺擊敗甄翟兒之後,裴大人將她們獻到府上。”那下人迴答道。


    後世關於李淵舉兵造反的原因眾說紛紜,李玄霸聽過許多版本,他冷笑一聲,走到那兩名女子身邊,拱手說道:“二位貴妃在府上住的可習慣?”


    那兩名女子神色緊張,低頭不語,李玄霸心中明白過來,也不打招唿,轉身離去,帶著梁嘯迴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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