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誌服侍楊廣十幾年,自然能猜透楊廣的心思,他扶著楊廣起身,笑著說道:“陛下是想念公主殿下和忠勇衛大人了吧?”


    “靈兒已經十六歲,是時候成親了。”楊廣麵帶笑意,說道:“玄霸如今已是滎陽通守,論身份,倒也配得上朕的公主。”


    李權誌心道:忠勇衛的身份,還不是陛下您決定的?嘴上卻說道:“忠勇衛大人心思縝密,行事頗為穩重,哪像是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由他接任滎陽通守一職,陛下也不用擔心東都的安危了。”


    “我何曾擔心過?”楊廣白了一眼李權誌,說道:“你以為朕留在東都的二十萬大軍隻是擺設?你身為朕的近臣,切勿替別人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奴婢遵旨。”李權誌恭敬的答道,臉上露出不解之色,楊廣輕笑一聲,在李權誌的攙扶下,出了大殿。


    虞世基深得楊廣恩寵,其府邸極為奢華,他迴到府上,穿過前院,又走過長長的抄手遊廊,直奔書房而去。每次從宮中迴來,封倫都會在書房中等他。


    “得彝,陛下已經開始懷疑唐國公,你為何讓我替他說好話?”虞世基進了書房,脫去長袍,一臉不解的說道:“我與唐國公素來沒有交情,為他得罪陛下,並非明智之舉。”


    封倫早就猜到虞世基會提出這個問題,他答道:“虞公身居高位,自然要為陛下分憂。”虞世基顯然對他的笑話提不起興趣,封倫訕訕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不管虞公多麽風光,這一切都是陛下給的,若大隋真的被顛覆,虞公將何去何從?”


    虞世基沉思片刻,明白封倫所言,確實很有道理,但他總覺得這個解釋有些牽強,想了一會,他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裏。


    “陛下下詔之前,滿朝文武皆反對,你卻勸我順從陛下的心意,為此,我已經得罪了其他大臣。”虞世基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說道:“你在我身邊多年,按理來說,我不該多慮,可這件事做的實在是古怪。”


    封倫很有才能,他數年前投奔虞世基,為虞世基出謀劃策,充當智囊的角色,而封倫所給出的每一個建議,都讓虞世基愈加受到楊廣的喜愛。


    “陛下剛愎自用,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的決定。”封倫歎息一聲,說道:“三道詔書非發不可,即便滿朝文武反對,陛下還不是一樣派人發了出去?既然如此,虞公又何苦觸犯龍顏,得罪陛下?至於替唐國公說好話,一是因為北方的形勢變化太快,二是因為陛下的內心,很希望有人說唐國公不會背叛朝廷。”


    “原來如此,是我錯怪你了。”虞世基態度變得溫和起來,拱手致歉,說道:“如果沒有你一直為我出謀劃策,世基也不會有今天,等迴了東都,世基一定為你謀取更大的前程。”


    “多謝虞公。”封倫也不客氣,躬身道了謝,又和虞世基聊了片刻,便到了用飯的時辰,虞世基留封倫一起用飯。為了表示自己對先前之事並不介意,封倫沒有拒絕。


    天氣雖然漸漸迴暖,但江都靠近海域,空氣潮濕,風也很大,封倫迴到自己的居所,脫去長袍,發現自己的內衣幾乎全濕透了。


    “封先生,見您神色緊張,莫非虞世基開始懷疑您了?”一名侍衛跟著封倫進了房間,他將門關好,從封倫手中接過長袍,小心的詢問道:“公子交代過,如果遇到危險,就盡快安排先生離開江都。”


    “無妨。”封倫換上幹淨的衣服,搖搖頭說道:“我已經打消了他的疑慮,唐國公起兵之前,我不會遇到危險。李鬆,那兩名晉陽宮人可安頓好了?”


    李鬆點了點頭,說道:“他們剛到江都,便被小人攔截下來,現在正藏匿在府上,斷無他人知曉。”頓了頓,李鬆詢問道:“小人有些不明白,既然唐國公已經決定起兵,公子為何還將先生留在此處?那兩人已經沒有用處,直接殺了不是更好,又何苦冒險讓他們活著?”


    那兩名晉陽宮人不遠萬裏跑到江都,並不是因為他們對楊廣忠心耿耿,實際上,他們連楊廣的麵都沒有見過,又何談忠心二字?


    李鬆隻是告訴他們,有宮女在蕭皇後的授意下,說了一些她不該說的話,結果被楊廣派人活活打死,那兩名宮人嚇的麵如土色,安心的呆在封倫的府中,不敢離開一步。


    “隻要這兩個人活著,唐國公就不能反悔,你說殺不殺得?”封倫很隨和的迴答道:“公子讓我留在江都,自然是希望我能為唐國公多爭取一些時間。”


    “公子算無遺策,這天下必然會落到他的手中。”李鬆感慨道:“先生日後封公拜相,還望多多提攜小人。”


    “你為公子辦事,難道公子還會虧待你?”封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自古長幼有序,即使唐國公取得天下,排在公子前麵的,還有大公子,路還長著呢。”


    “大公子還在河東結交豪傑,卻不知唐國公已經開始謀劃反隋之事。”李鬆麵露嘲諷之色,說道:“一旦陛下發現唐國公的圖謀,大公子能否活著離開河東郡,還是未知之數。”


    李鬆隨意的一句話,提醒了封倫,他臉色不變,平靜的說道:“北邊的事情,暫時還輪不到我們操心,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小人告退。”李鬆以為封倫在虞世基的府上受了驚嚇,所以想要休息,也不多想,躬身退下。


    李鬆退出去不久,一個人閃身進了封倫的房間,而封倫依然坐在那裏,沒有一絲想要休息的樣子。


    “唐國公已經決定起兵,他一定會派人通知大公子他們。”封倫看了看來人,說道:“但我擔心有人會刻意不讓大公子知道消息,你速速前往河東郡,將唐國公打算起兵的事情,告訴大公子。”


    “是。”那人恭聲應下,說道:“先生要不要帶其他話給大公子?”


    “李世民已經定下萬全之策,唐國公一定會反。”封倫想了想,說道:“你讓大公子及早動身前往太原,否則,他不僅陷入險境,還會失去先機。”


    那人將封倫的話記下,躬身退到門邊,打開一條縫隙,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盯著這裏,迅速離開。


    房內終於安靜了下來,封倫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唐國公還沒有取得天下,二位公子就明爭暗鬥,真不知是福是禍。”


    封倫有多重身份,他是大隋朝廷的內史舍人,表麵上看,他依附虞世基,乃是虞世基的智囊,但同時,他效力於李世民。


    不過,封倫的真實身份,卻是李建成的人,關於這一點,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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