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原本以為,隻要張須陀活下來,曆史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但實際上,他這隻蝴蝶扇動的翅膀,能夠影響的範圍太小,似乎除了張須陀未死,瓦崗寨沒能攻占洛口倉,其他的逆賊仍然如同雨後春筍般不斷出現。


    自從來到隋朝,李玄霸從來沒有說過今天這麽多話,如今話匣子打開,他突然失去了控製,想要將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傾訴出來。李玄霸在滎陽的生活比張須陀還好上許多,根本稱不上受委屈,他的委屈,來自於內心,來自於無人能夠理解的孤獨。無論魏征、李苟,還是萬氏、楊靈,李玄霸都有不能說的苦衷。


    當然,李玄霸隻是想想,他還沒有衝動到將所有事情告訴房玄齡,哪怕房玄齡根本不會相信這世界上還有穿越這種事情。


    李玄霸的笑容很和煦,令房玄齡如沐春風,他看得出來,李玄霸的心緒好了許多,便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如果陛下想要先收迴唐國公的兵權,而唐國公又不願意,公子該如何自處?”


    李淵若是不聽詔令,幾乎可以稱之為造反,身為唐國公府的三公子,楊廣哪敢將滎陽郡的兵馬,交給李玄霸統率?房玄齡的眼光很毒辣,在交談的過程中,很快就找到李玄霸計劃中的紕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李玄霸放下茶杯,手指輕輕點著桌麵,平靜的迴答道:“若是能夠將所有事情算計好,我又何必將你和杜先生請到唐國公府?隻可惜......”


    對於杜如晦一去不返,李玄霸始終耿耿於懷,但人各有誌,他隻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況且房玄齡決定效命於他,算是給了李玄霸很大的安慰。


    房玄齡喃喃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話當真在理。”他的聲音很輕,但李玄霸與他相隔不遠,自然聽到了房玄齡的自語,突然想起現在還沒有這句話。不過,此時二人談論的話題,涉及到以後的命運,所以房玄齡雖然好奇李玄霸這句話的出處,卻沒有追問。


    “莫非公子也是在賭?”房玄齡將李玄霸的話迴味一遍,認真的說道:“公子有幾分把握?”


    見房玄齡絕口不提杜如晦,李玄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道:“七分。”


    李淵是太原留守,張須陀是滎陽通守,二人看似旗鼓相當,但李淵麾下十幾萬兵馬,張須陀卻隻有一萬多人,楊廣想要罷免他們的兵權,自然會先從張須陀下手。首先,十幾萬大軍換帥,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其次,楊廣手中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而滎陽這邊就容易多了,張須陀麾下將士不過萬餘,李玄霸又在滎陽待了幾個月,憑借幾次卓越的表現,已經有了一定的威望,完全有資格替代張須陀。


    或許有人會質疑楊廣,他這麽做完全是因為楊靈已經十六歲,到了婚配的年齡,所以才會提拔李玄霸的地位。但楊廣暴君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誰敢為這點小事冒犯龍顏?


    當然,隻憑這些猜測,李玄霸根本不敢說自己有七分把握。


    曆史上,李淵起兵造反,是在李密攻陷滎陽之後,此時滎陽完好無損,李淵自然不會在最近起兵,所以李玄霸才會覺得楊廣會先將張須陀調迴洛陽,或者直接將他調到江都。


    至於另外三分,房玄齡以為是李玄霸自己都無法確定的因素,實際上,李玄霸覺得楊廣也有可能同時收迴張須陀和李淵的兵權。


    楊義臣剛迴到洛陽,劉武周和梁師都便起兵造反,楊廣看到了效果,大隋又處於岌岌可危的地步,他當然希望能夠盡快完成自己的計劃。


    張須陀未能剿滅瓦崗賊,劉武周依附突厥,在馬邑郡造反,這兩個理由足矣。


    房玄齡自負有才華,又決心效命李玄霸,以謀士自居,如何肯讓李玄霸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絞盡腦汁,埋首苦思,想來想去,終有不確定的因素,便抬頭詢問道:“公子可想過如何麵對那三分變數?”


    李玄霸聞言一怔,很快明白房玄齡誤會了他的意思,於是笑了笑,說道:“先生請放心,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這句話很容易理解,但房玄齡依然沒有聽過,他愣了愣,輕笑一聲,說道:“公子的話,總是這般有趣,公子所說的東風,應該是從南方而來吧?”


    李玄霸很想扇自己一個耳光,沒事拽什麽文?幸虧房玄齡沒有心情在意這些,不然他還真不好解釋。房玄齡出自書香世家,自幼飽讀詩書,豈是輕易可以打發的?


    “除了陛下,誰還能吹得起這樣的大風?”李玄霸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先生既然已經來了,不妨在這裏住下,以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仰仗先生出謀劃策。”


    房玄齡拱了拱手,說道:“但聽公子吩咐。”頓了頓,他又說道:“公子欲行大事,隻靠張將軍的兵馬隻怕遠遠不夠,以公子的心思縝密,自然能夠明白這一點,那公子又為何行事如此低調?”


    李玄霸至今所做的一切準備,都可以用偷偷摸摸來形容。


    在國子監學習,是楊廣下的決定,李玄霸無可奈何之下,才不得不進入國子監。而李玄霸在國子監裏的行為,深受其他學子的鄙夷,唯一的好處是李玄霸與蔡維關係融洽,起碼那位老人家很喜歡李玄霸。


    東郡大戶遷到洛陽之後,李玄霸與他們並無來往,隻是在幫李苟提親的時候,他才登過一次朱府的大門,任何人都不會懷疑李玄霸意圖拉攏朱哲。


    而在滎陽這裏,李玄霸如同紈絝子弟一般,很少進入軍營,甚至連自己麾下的三千將士都認不全,張須陀因為這件事,訓斥了李玄霸好幾次,在沒有任何效果的情況下,張須陀隻能選擇放棄,讓秦瓊代替李玄霸訓練士兵。


    “大風將至,太高的樹木很容易被吹倒。”李玄霸本想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句名言,突然想起之前的賣弄,連忙換了一種說法。


    房玄齡實在是聰明之人,略一思考,便明白李玄霸的意思,笑著說道:“公子越對兵權沒有興趣,陛下就越放心將滎陽交到公子手中,玄齡突然覺得,留在公子身邊,似乎沒有任何用處,也隻能陪公子說說話了。”


    李玄霸與房玄齡聊了這麽久,當然不是因為他無聊。想要真正手扶房玄齡這樣眼高於頂的人,就必須拿出一些讓他自愧不如的東西,比如房玄齡一直引以自傲的才智。


    房玄齡精神很好,但他眼裏的血絲提醒了李玄霸,於是他站起身來,拱手說道:“來日方長,先生一路舟車勞頓,還請早些歇息,若是累壞了身子,玄霸心中會覺得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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