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不去江都的理由是為了建功立業,如今楊廣已經離開洛陽,他自然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於是,在楊廣離開洛陽的第三天,李玄霸與楊靈依依惜別之後,乘船去往東郡。


    楊廣下旨,讓張須陀阻止瓦崗賊南下,無需主動出擊,所以張須陀將羅士信、牛進達等人召迴大營,日日練兵不輟。


    李玄霸迴到洛陽,所有人都以為他將會陪著楊廣出巡江都。當李玄霸出現在營帳外時,張須陀與羅士信的臉色變了,秦瓊等人則有些幸災樂禍的偷笑。


    “二位將軍這是怎麽了?”李玄霸進了大帳,張須陀二人的臉色還未恢複平靜,李玄霸感覺奇怪,便關切的問了一句。


    “玄霸,你迴來了?”張須陀尷尬的說道。


    李玄霸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人都站在這裏了,不是迴來,難道是準備走麽?


    “忠勇衛大人,都怪士信無禮。”羅士信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士信本以為您會陪陛下前往東都,所以懇求將軍將大人的戰馬送給士信,還請大人見諒。”


    “原來是這種小事。”李玄霸輕笑道:“如果羅將軍喜歡,赤焰送給將軍又如何?對了,玄霸正準備送一件禮物給將軍,不知將軍是否喜歡。”說完,對著營帳外叫了一聲,肖校尉與一名禁軍抬著一樣用粗布包好的東西進入大帳。


    二人將那東西放下之後,躬身退了出去。


    李玄霸示意羅士信拆開看看,羅士信見肖校尉二人抬進來時,略顯吃力,已經猜到粗布中是何物,高興萬分,拱了拱手,以示謝意,便急不可耐的去查看禮物。


    張須陀等人也是萬分期待,等羅士信拆開一眼,竟是一把長槍。


    “此槍重一百六十斤,槍頭乃是精鐵所鑄,無堅不摧。”李玄霸簡單介紹後,說道:“不知羅將軍覺得如何?”


    “這禮物太過貴重,士信收之有愧。”羅士信的表情由歡喜,漸漸變為平淡,推辭道:“大人的心意,下官心領了。”


    “羅將軍不必客氣。”李玄霸笑了笑,說道:“玄霸如今不能沙場殺敵,想要取得軍功,難如登天,以後還要指望羅將軍能夠幫襯一下。如果將軍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在沙場上多有不便,玄霸沒有軍功,又如何能夠迎娶公主?”


    帳中皆為男子,除了張須陀年紀稍大,其餘幾人都是青年才俊,聞言忍俊不禁,皆笑了起來。


    “士信,你就收下這個吧。”賈務本站出來說道:“這是忠勇衛大人特地為你打造的,除了你,軍中誰還用的了?”秦瓊等人紛紛附和,勸羅士信不要推辭,連張須陀都暗暗點頭。


    “既然如此,士信恭敬不如從命!”羅士信拜謝道:“這件兵器士信收下了,但大人的戰馬,士信必須要交還給大人,否則,士信寧願終生不再騎馬!”


    “大家都是同袍,何必說出這樣的話?”李玄霸佯怒道:“玄霸與赤焰已經培養出感情,你想要,我還不一定舍得給你呢!”此言一出,帳中又是歡笑一片。


    眾人在帳中聊了一會,大家發現張須陀一直欲言又止,便識趣的退出營帳,將空間留給張須陀與李玄霸二人。


    “濟北公病逝,你有沒有去吊唁?”張須陀一臉沉痛的說道:“本將有心為濟北公送行,卻不敢離開,實在是覺得遺憾。”


    樊子蓋與張須陀同為大隋柱石,雖然很少見麵,卻彼此惺惺相惜,如今樊子蓋病逝,張須陀難免會痛心。


    “玄霸敬仰濟北公為人,自然會去吊唁。”李玄霸也有些難過的說道:“可惜濟北公一生效命朝廷,卻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實在是令人惋惜。”


    “我想,濟北公臨走之前,想的應該不是兒女之事,而是有些悔恨自己不是戰死沙場吧。”張須陀歎息道:“不知道本將是否會替他完成這個願望。”


    聽到張須陀的話,李玄霸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對他的看法也更深了一些。


    張須陀征戰多年,剿滅的逆賊有數十萬之眾,但逆賊不僅沒有被剿滅幹淨,反倒是越來越多,張須陀又不是白癡,當然能夠意識到,這大隋已經真的亂了。


    但即便如此,楊廣一道旨意,張須陀便將所有將士調迴大營,一絲忤逆的意思都沒有,這令李玄霸佩服之下,又有一些惋惜,一絲心疼。


    李玄霸惋惜張須陀如此良將,卻效命於楊廣這樣的國君;他也心疼張須陀東奔西走,不顧家人,全心全意為朝廷效力。


    張須陀一時有感而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李玄霸腦子轉的很快,明白張須陀話語中的含義——張須陀自己都覺得,有一天會戰死沙場。


    “張將軍,如果連您都對朝廷不抱希望,這大隋還有什麽指望呢?”李玄霸搖頭歎道。


    張須陀迴過神來,笑了笑,不提樊子蓋的事情,轉而說道:“玄霸,你這次迴洛陽,前後不過半個月,你在洛陽呆的時間,最多五六天,這麽點時間,你是如何找人打造出那把兵器的?”


    “張將軍果然慧眼。”李玄霸也不隱瞞,迴答道:“其實玄霸上次迴東都的時候,便已經請人為羅將軍打造兵器了,隻是這次順便帶了迴來。”


    “為帥者,識人善用,這件事,你做的很漂亮。”張須陀點了點頭,說道:“士信雖然勇猛,但為人太過憨厚耿直,你若是想與他結交,單憑那把長槍是不夠的。”


    李玄霸理解張須陀話中的意思,答道:“玄霸送他長槍,並非是為了收買人心,而是真心覺得,羅將軍這樣的猛將,配得上朝廷為他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既然朝廷想不起來,玄霸隻能替朝廷做了。”


    打造那樣一件兵器,需要花費不少銀子。


    其實張須陀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奈何囊中羞澀,況且他也不好差別對待軍中將士,所以一直拖到現在,羅士信依然用著兩年前的兵器。


    李玄霸說完,張須陀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良久之後,張須陀抬起頭,說道:“玄霸,你一心為朝廷考慮,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陛下有意讓你陪駕東都,你為何不去?你在軍中的表現如何,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不要用建功立業這種理由來搪塞我。”


    “玄霸隻是覺得自己不該去。”李玄霸淡淡的答道:“莫非將軍以為,玄霸還有什麽其他心思?”


    “你遭遇雷擊不死,有傳言說,你是天將下凡。”張須陀說道:“正是因為如此,陛下才會派你到軍中鍛煉。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麽?”


    “將軍,你怎麽會相信這種話?”李玄霸失笑道:“我如果是天將下凡,這天下的逆賊,還有活路麽?”


    張須陀雖然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也明白,李玄霸所言非虛,歎了口氣,讓李玄霸迴帳休息。


    李玄霸走出大帳,迴頭看了一眼,心道:“我不去江都,還不是怕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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