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二年四月初一,顯陽門天降大火,有忠言直諫之臣,以此事上奏,勸楊廣自省其身。楊廣不厭其煩,下令輟朝三日,帶著蕭皇後等人,避於西苑。


    西苑建於大業元年,位於隋東都洛陽宮城以西,北背邙山,周一百二十餘裏。


    苑中造山圍海,周十餘裏,海內有蓬萊、方丈、瀛洲諸山,高百餘尺,台觀殿閣,分布在山上。


    海北有龍鱗渠,渠麵寬二十步,屈曲周繞後入海。沿渠造十六院,是十六組建築庭園,供嬪妃居住。


    楊廣與蕭皇後等人泛舟出遊,河流兩岸,宮廷樂器齊奏,令人身心愉悅。


    “張須陀呈上的奏折中,對玄霸大加誇讚,看來玄霸去了軍中,倒沒有枉費朕的一番苦心。”楊廣從宮女手中抓了一些餌料,撒入湖水中,引來魚群爭食,隨口提道。


    “陛下對他這般疼愛,他若是在軍中胡鬧,隻怕張將軍也不會饒了他。”蕭皇後目光盯著水中的遊魚,笑著迴答道:“玉不琢不成器,陛下也不必太掛心。”


    楊廣看了一眼蕭皇後,見她雖和自己說話,目光卻又轉向吃著果品的楊靈,忍不住笑道:“有張須陀管著,朕當然不掛心,隻怕有人牽腸掛肚呢!”


    “父皇,母後,你們聊他,看著我做什麽?”楊靈臉色一紅,放下手中的零食,羞惱道:“兒臣才沒有想過他呢。”


    “父皇又沒說那個人是你。”楊杲撇著小嘴嘟囔一聲,惹得楊廣與蕭皇後開懷大笑,楊靈頓時更覺窘迫,伸出纖纖玉手,在楊杲臉上捏了捏,氣道:“就你話多。”


    “陛下,玄霸終究隻是一個孩子,朝中的事情,還是要倚仗他人。”蕭皇後見楊廣心情不錯,說道:“蘇威大人雖然犯下了一些過錯,但他畢竟為官多年,又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何必因為舊事處罰他呢。”


    “蘇威老了,變的固執了。”楊廣明白蕭皇後心意,並未動怒,平靜的說道:“裴蘊在朝多年,一直兢兢業業,蘇威卻因為朕對裴蘊恩寵,便誹謗朝中重臣,朕如何能忍?”


    楊廣至今依然相信裴蘊,這讓蕭皇後內心一陣失落,但如今裴蘊勢大,即便她是皇後,說不得也要忍讓三分。


    “蘇威身負納言一職,自當忠言直諫。”蕭皇後柔聲說了一句,楊廣不禁皺起眉頭,蕭皇後連忙解釋道:“臣妾不是說蘇威所奏屬實,但蘇威隨陛下迴到洛陽,便再未離開過,所謂逆賊四起,想來也隻是道聽途說。”


    楊廣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點了點頭,說道:“朕也明白,蘇威乃是忠臣,可就是這些所謂的忠臣之言,更讓朕無法容忍,若不稍加處置,隻怕他們會說出更危言聳聽的話。”


    談起國事,讓之前的和睦氛圍,瞬間煙消雲散,蕭皇後使了個眼色,楊靈便帶著楊杲告退,迴到艙中。


    “臣妾乃是婦人,本不該議論國事。”蕭皇後親自替楊廣泡了茶,神態自若的說道:“陛下曾經數次誇讚蘇大人,如今卻將他貶為平民,天下士子該如何議論呢?納言有直諫之責,至於查明實情,乃是陛下的責任呀!”


    多年前,楊廣還不是太子,便常常與蕭氏這般商討事情;楊廣登基前幾年,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也會問計於蕭皇後。


    “一晃過去這麽多年了。”楊廣觸景生情,想到過去的種種,感慨道:“朕老了,卻小氣了許多。”繼而對著蕭皇後笑了笑,說道:“朝臣勸朕自省,朕不以為意,如今連你也覺得朕處罰的太重,看來朕的處置果真有失偏頗。”


    “臣妾不敢。”蕭皇後起身行禮,低頭說道。


    蘇威之所以被罷了官,名義上,是因為他濫授官職,可誰都明白,蘇威是因為觸犯龍顏,才會惹來禍端。


    楊廣微微搖頭,示意蕭皇後坐下,麵色平靜的說道:“這幾日朕想了下,對蘇威確實過於苛刻,待明日上朝,朕與大臣商議一番,讓他官複原職吧。”


    “陛下聖明。”蕭皇後展露出笑容。


    蕭皇後雖然年過五十,卻保養的極好,一笑之下,竟讓滿苑風景黯然失色。楊廣不禁為之動容,將蕭皇後攬入懷中。


    “朕登基十多年,卻隻有一件憾事。”楊廣輕拍著蕭皇後的背,問道:“皇後可知是何事?”


    “陛下三次征討高句麗,卻沒有將他們的土地,變成大隋國土,想來陛下以此為憾吧?”蕭皇後跟隨楊廣多年,又如何不知楊廣心思?


    “高句麗彈丸之地,卻時常侵擾我遼東郡,這讓朕如何能忍?”楊廣憤憤道:“朕想再征討一次高句麗,卻引起滿朝文武反對,這些人的目光,實在是淺薄。”


    蕭皇後輕輕歎了口氣,心道:陛下,您還以為如今可以調集百萬大軍麽?


    見蕭皇後沉默不言,楊廣將蕭皇後輕輕推開,歎道:“看來,連你也覺得朕不該征討高句麗。”


    “陛下雄才偉略,想要消滅高句麗,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蕭皇後不忍楊廣難過,安慰道:“但陛下乃是一國之君,自當遵從百姓的意願,而且前幾次的戰事,讓我大隋損失不小,陛下何不再忍一忍?”


    蕭皇後本想提一下逆賊的事情,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因為他看到楊廣已經麵露不喜之色。


    楊廣疼愛李玄霸,是因為李玄霸順著他的心意,蕭皇後能夠一直受寵,又何嚐不是呢?


    一番言辭,讓楊廣失去了遊玩的興趣,下令迴宮。


    第二日的朝堂上,楊廣將蘇威一事提了出來,讓百官商討。


    宇文述稱病,虞世基隻管自保,沉默不言,文武百官皆看著裴蘊的臉色。


    “陛下,蘇大人年事已高,現在的時節,天氣又常常變化,還是讓蘇大人先休養一段時間吧。”裴蘊起身奏道:“等過些日子,暖和起來,陛下再恢複蘇大人的官職,想來,天下人都會誇讚陛下的。”


    楊廣想了想,覺得裴蘊的話很有道理,微微點了點頭。


    朝中的臣子察言觀色,大部分都附議,有人不願與裴蘊同流,卻也不敢出聲反對。


    當晚,朝堂中發生的事情,便傳到了蘇威的耳中,蘇威早已料到裴蘊不會放過他,很平淡的將送信的人請了出去,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中。


    “亂臣賊子,毀我大隋江山!”蘇威在房間中沉默了許久,心中鬱結,終究忍不住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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