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緋村,聽說你撿迴了一個美人啊”桂小五郎依舊溫柔謙遜,他臉上總是掛著和藹的微笑,完全沒有武士貴族的架子,是個充滿人格魅力的領袖。


    “如今時局不穩,新選組正在大力搜查維新誌士,您冒險前來這裏,就是為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嗎?”劍心的表現十分冷漠。


    “緋村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呢。”桂小五郎笑了一下,然後恢複了嚴肅:“飯塚告訴你了吧,有人泄漏了你的身份,現在的京都可是對‘緋村劍心’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呢。”


    劍心點了點頭:“我昨天也遇到了埋伏,對方能喊出我的名號,應該是有計劃的刺殺。知道我身份的人並不多,很大可能是藩中出現了內奸。”


    “不。”桂小五郎卻搖了搖頭,帶點苦澀說道:“泄漏你身份的人我已經查清了,不是我們的人,而是一名醫生。”


    “醫生?”劍心先是一愣,然後瞪大了眼睛:“您是說……”


    “沒錯,是天夏泰平。”桂小五郎苦笑道:“他來到了京都,目前開設有一家藥局,因為出身天然理心流,所以他跟新選組走的很近。我想他應該是認出了你的劍法,所以才向新選組提供了情報,暴露了你的身份。”


    劍心沉默片刻,問道:“桂先生的意思呢?”


    “殺了他。”桂小五郎說道:“天夏泰平曾在長州藩居住過一年之久,認識很多藩中高層,他出現在京都又站在新選組那邊,無疑會泄漏許多情報。所以,緋村,殺了他!”


    “但他也為高杉先生治過病,不一定就是站在幕府那邊的。如果爭取一下的話,他也許能加入我們的陣營!”劍心意外的說出了一大段話。


    “不可能的。”桂小五郎歎息說道:“我跟天夏君曾相談甚歡,引為知己,我數次邀請他加入,但都被他拒絕了。我看得出,長州藩並不能使他滿意,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跟他相同出身的新選組。天下君是個有才華的人,不僅僅在醫術方麵,他的一些思想和主張也非常先進,這麽厲害的人被幕府所用就太可怕了,所以緋村,殺了他!我知道你與他是舊識,而我跟他也是好友,做出如此決定我也很痛苦,但家國大事,不可被私人感情阻撓,這一切都是為了大義!”


    劍心沉默著,掙紮著,最終痛苦說道:“我明白了。”


    “多謝,還有對不起,讓你為難了。”桂小五郎歎息道:“如果天夏君沒來京都就好了。”


    迴到房間,巴正在打掃。見到劍心迴來,她柔聲說道:“抱歉,馬上就要打掃完了。”


    “雪代姑娘,迴家去吧。你出來這麽久,家人一定會擔心的吧。如果沒有錢,我可以給你一些。”劍心冷聲說道。


    雪代巴沉默了一下,說道:“迷途貓。”


    “什麽?”


    “我是說,如果還有家可迴的話,有哪位女子會深更半夜在酒館裏買醉呢”


    “……”


    劍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巴遞過來一塊潔白的毛巾。


    “請擦一下吧。”巴輕聲細語的說道:“臉上的傷口又流血了。”


    劍心身體一震,接過毛巾按在臉上。


    明明已經過去了多日,但傷口卻遲遲無法愈合。


    看來,惡鬼終究是淩駕在了劍客之上。


    “又要去殺人嗎?”巴突然問道。


    “什麽?”劍心一驚。


    “你現在的眼神跟昨晚一樣呢,我想,你一定又要準備殺人吧。”巴拿起掃把,一邊打掃一邊輕聲說道:“明天這個時候,哭泣的會是誰呢?”


    “為了幸福的新時代,必須要人去揮劍,而我恰好就是那個人而已!”劍心麵無表情的說道。


    “是啊。但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幸福,也包含那些死者的親屬嗎?”


    劍心無法迴答,他落荒而逃了。


    天夏藥局。


    歸燼所開藥局的名字。


    劍心看了一眼,走了進去,持著劍。


    “劍心?”故人重逢,歸燼有點開心:“你果然在京都啊!”


    “天夏哥。”劍心開門見山:“為什麽出賣我?”


    “出賣是指?”


    “向新選組提供我的名字!”


    歸燼笑了:“你不認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嗎?既然是好事,為什麽害怕人知道?”


    “我……”劍心無言以對。


    “看,你也知道你的行為是不被大眾接受,是錯誤的,既然如此,在沒有釀成更大的悲劇前,快點收手吧!”


    “不,這是必要的措施,是建立新時代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劍心固執的說道。


    “正確的行為有時會產生錯誤的結果,而某些錯誤的行為也有極微小的概率產生正確結果,人們把它叫做誤打誤撞。但這一切都建立在認識錯誤,承認錯誤的基礎上,像長州藩那樣打著正義的旗號行使錯誤,再用美麗的謊言來虛構結果,是創造不出正確的。想想看吧,劍術再如何高超,也不過是殺人的伎倆而已,又如何能創造出幸福呢?”


    劍心渾身一震,因為他的師傅比古清十郎也說過類似的話。


    劍乃兇器,劍術乃殺人伎倆,無論用多麽華麗的辭藻去修飾,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劍心突然響起了那個名叫清裏明良的武士,想起了那個跪在他的屍首前痛哭失聲的女子。


    滑膩的感覺如蛇般蔓延,臉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咦,你受傷了?”歸燼上前檢查劍心的傷口。


    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劍心知道自己隻要一劍就能取走眼前男人的性命,但他卻遲遲無法出手。


    “這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時不時流血,始終無法愈合。”劍心像個普通的病患那樣吐露心聲:“有人說這是死者的怨念,是惡鬼纏繞其上,天夏哥覺得呢?”


    “別逗了,活著都拿你無可奈何,死了的又豈能害的了你。劍心,黑船到來已經十來年了,要相信科學,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嚴肅的話題卻換來了更加嚴肅的迴答,讓劍心啞然失笑。


    “你小子笑什麽?”歸燼不滿的問道。


    “抱歉,隻是覺得跟天夏哥聊天意外的輕鬆。”劍心笑著說道:“那天夏哥是怎麽看待鬼魂的呢?你是醫師,一定見過很多死者吧!”


    “死者我的確見了不少。至於鬼魂嘛……”歸燼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它們大概是養料吧。”


    “養料?”劍心驚訝於這個迴答。


    歸燼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是啊,我是醫師,每一名鬼魂都意味著我的無能,他們就像是為我提供前進動力的養料一樣,督促著我不斷精進技藝。我覺得,如果你臉上的傷口如果真盤踞著鬼魂,那一定也是死者在督促著你去完成什麽,或者是他的心願,或者是他的理想,而你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繼承這份力量,將他的意誌化為養料,去實現死者的期盼!”


    劍心似乎明白了什麽,但仔細去想,卻又虛無縹緲,輕飄飄的無法抓住。


    “你臉上的傷有些深,傷到了真皮,而你又沒有好好治療過,所以才會不斷反複,無法愈合。”歸燼檢查完畢,轉身走向藥櫃:“你等著,我給你調配些外敷的藥膏,你迴去按時使用,保證三天傷口就可以結痂。”


    又一次,歸燼背對了自己,劍心的手再次按在了劍柄上。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若是將來臉上落下了疤痕,你可就要跟我一樣變成沒人要的老光棍啦。”歸燼一邊調配藥材一邊說道:“我來京城本來是打算結婚的,可惜被女方拒絕了,不然的話還能請你喝一杯喜酒呢。明明小時候還挺可愛的,結果長大後越來越高冷了了,女人可真是難懂啊!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來之不易的幸福,才會讓人倍感珍惜,不是嗎?”


    歸燼轉過身來,幫劍心敷藥:“別擔心,藥物沒有刺激性,不痛的。”


    “天夏哥,謝謝你。”


    “嗬嗬,不用客氣。盛惠,二十文!”


    劍心臉色一滯:“還要收費嗎?”


    “不然呢。”歸燼不爽的說道:“京都房價超高的啊,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劍心一笑,從懷中掏出了錢,那是長州藩給他的“活動費”。


    但歸燼卻沒有接,而是問道:“不殺我了嗎?”


    劍心渾身一震:“我……”


    “解釋就是掩飾。”歸燼指指自己:“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天然理心流出身,對殺氣還是蠻敏感的。”


    劍心低下頭:“對不起,天夏哥。”


    “算了,想來應該是長州藩命令你的吧,我不怪你。”歸燼挺起胸膛說道:“不過也幸虧你沒出手呢,否則我一定要代你師傅好好揍你一頓不行!”


    劍心啞然失笑:“天夏哥,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


    “拔刀齋嘛,我知道。”歸燼拍拍劍心的肩膀說道:“但就算是拔刀齋,我想揍你的時候也一樣能揍,不信的話你盡管試試!”


    “不,我信。”劍心認真的說道:“天夏哥是為我好,不論何時,我都會接受您的管教!”


    “感覺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不過算了,無所謂。”歸燼將劍心的二十文錢又推了迴去,說道:“殺人得來的錢我不要,等哪一天你能光明正大的掙錢了,再來支付我的診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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