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嬤嬤穿過三重內儀門,進入前院。今日盤查一日往昔嚴格,她也沒在意,填漆提盒夾層裏早塞了棉絮,裏頭的湯菜不涼即可。

    張秋詞嫁進宣平侯府後,她往返前後院送菜湯已有近一個月,因此,唐嬤嬤時間把控得極好,到地方時,秦立軒剛吩咐傳膳。

    秦立軒的貼身長隨平安上前,接過唐嬤嬤手裏的填漆提盒,笑容可揖地招唿幾句,方提著東西往裏行去。

    主子成親頭兩天,大書房那邊已經遣人傳過話,一院仆從都明白上頭意思,因此,哪怕是貼身伺候秦立軒的平安,也不敢怠慢儲玉居那邊來人。

    “二爺。”

    平安拎著提盒,熟門熟路進了次間,給主子請了安,然後迴稟道:“二夫人遣人過來,給二爺準備了湯菜。”

    他樂嗬嗬地揚手亮出手上提盒,又笑道:“二爺,奴才給你布上。”

    說罷,平安手腳麻利,迅速將填漆提盒的盒蓋打開,將裏麵的湯菜放到圓桌上。

    秦立軒抬目,瞟了一眼幾碟子猶帶熱氣的菜,沒有出言反對,任由平安忙活著。

    張氏頭幾迴送來的東西,還沒到秦立軒跟前,便被他硬聲拒絕了。這些精心準備的菜肴湯品,下仆們也不敢動,隻好等過了一段時間後,實在不能用了,方撤下去處理掉。

    這沒過幾天,秦立遠將府裏徹底清洗過一遍,開了宗祠,將張秋詞錄入族譜後,方有閑暇喚了秦立軒過來,好好說道了一番。

    秦立軒雖心中仍有不願,但也沒打算再讓公務繁忙兄長為自己操心,此後,儲玉居再送東西過來,他便允許其上桌。

    他想,放著就放著吧,反正自己不吃,權當讓大哥放心好了。

    不過,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平安等人得了大書房的話,便開始有意無意地說起儲玉居的好話了。

    這些下仆伺候秦立軒多年,頗為了解他的性子,每次說話都恰到好處,一個月水磨功夫下來,也有了些作用。

    好比此時,平安揭開湯盅,往裏麵望了一眼,驚喜道:“二爺,這是三鮮素湯,二夫人有心了。”

    秦立軒素來苦夏,現在已進入炎炎夏季,他肉湯一口喝不下,曆來隻喝爽口的素湯。

    張秋詞確實有心,要知道,平安的主子是秦立軒,他雖奉命說好話,但他卻沒往儲玉居透露過這些消息,也沒讓下頭人放出風聲。

    這是儲玉居自個費心打聽的。

    他小心窺了眼秦立軒麵色,繼續笑著說:“要不,奴才給二爺盛一碗?”

    秦立軒聞言,下意識就要開口拒絕,隻是他瞟了眼湯盅後,下意識又想起兄長循循教誨,這張氏,也算是兄長給他挑選的。

    罷了罷了,反正不是倩兒,誰也一樣,兄長忙得腳不沾地,他不能再為兄長增添煩擾。

    且秦立軒心底也清楚,自己再不樂意,日子還是要過的。

    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平安大喜,他算是完成主子交代的事了,因為接下來的,便不是他一個奴才能插手進去的。

    他立即取了一個白瓷湯碗,盛了一碗三鮮素湯,捧到秦立軒麵前。

    秦立軒執起湯匙,慢慢地勺起碗裏的素湯,送進嘴裏。

    這湯鹹淡適宜,正合他口味。

    秦立軒緩緩喝了一碗湯,平安立即殷勤笑道:“二爺,要再添一碗嗎?”

    他睨了平安一眼,沒好氣道:“你二爺就光喝湯不需用飯了。”

    小小的白瓷湯碗不大,往日,秦立軒也不是沒用過兩碗湯後,再行用膳的,但此刻平安也沒提起,隻笑著拍了一下嘴巴,罵了自己幾句。

    平安伴了秦立軒十餘年,秦立軒對他還是很不錯的,他討趣了幾句後,主子便讓他自行下去用膳便可。

    秦立軒對心裏接受了的人,向來是很寬容的,平安也習慣了,因此他樂嗬嗬打了個千,便告退下去了。

    退出次間後,平安並沒馬上迴去用膳,而是腳下一拐,往東廂的耳房行去。

    “唐嬤嬤,我給你還提盒來了。”平安進了耳房,笑盈盈說道。

    據平安觀察,儲玉居那邊也是能耐人,又有了大書房支持,將來如何也未可知。他是個機靈的,這時候順道結些善緣,將來或許能有大好處。

    他與唐嬤嬤接觸了一月,也算能說上幾句話了,今日事情有了進展,他便親自過來還提盒了。

    “李小哥,怎好勞動你。”唐嬤嬤立即起身,上前接過提盒,笑著說:“你隨意打發個小幺兒過來就好。”

    平安姓李,他年紀雖不大,但卻是秦立軒貼身伺候的人,因此唐嬤嬤十分客氣地其為李小哥。

    平安也不賣關子,他直接抱拳笑道:“恭喜嬤嬤,賀喜嬤嬤。”

    “李小

    哥,難道……”唐嬤嬤又驚又喜,她很是期盼看著平安,有些遲疑問道。

    對於勤勞往返兩地的唐嬤嬤來說,能讓她歡喜的事就一件。剛才一見平安親自出現時,她便隱隱有些猜測,隻是仍不敢相信,難道是真的?

    她心頭期盼沒落空,平安麵帶笑意,接著說:“正是,正是,今日二爺用了一碗湯。”

    唐嬤嬤聞言激動非常,她喜道:“那真是太好了。”不枉她家姑娘廢了足足一個月心思,俯身低頭,費心心思要打開缺口。

    她每天往前院來,如今闔府上下,誰不知新進門的二夫人不被二爺中意,日日挖空心思討好夫君。

    唐嬤嬤極讚成這般行事,且就算張秋詞不做,她也要一力苦勸的,但做歸做,她實際還是很心疼自己奶大的姑娘。

    張秋詞是張家嫡長女,自幼金尊玉貴,如今親事屢遭打擊不說,進了秦家門也不得安寧,一個月來,幾乎把臉皮撕下來不要了。

    好在,好在,現在終於有機會撥開雲霧見青天,能窺見一絲曙光了。

    唐嬤嬤激動得眼角都有了淚花,她忙再次掏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塞進平安手裏,道:“李小哥,真是勞煩你了,在二爺跟前一再美言。”

    她確實很感謝平安,自她過來的第一天,對方的態度就不錯,熟悉些後,就更好了。

    平安半推半就收下荷包,他也不占功,笑了笑,悄聲給唐嬤嬤透些消息,道:“嬤嬤,這也是大書房的意思。”

    說罷,他朝唐嬤嬤擠了擠眼睛,方告辭,“好了,我迴去了。”

    驟然得知這消息,唐嬤嬤歡喜盈胸,比之方才那一波要遠大得多。

    大書房指的是哪位主子,唐嬤嬤已經待在宣平侯府一個月了,她當然清楚,有了家主支持,她姑娘的路便能順遂多了。

    唐嬤嬤經事不少,哪怕這般歡喜,她也不忘送平安,“李小哥慢走。”

    平安離開後,唐嬤嬤一刻也坐不住了,她拎起提盒,領著人匆匆趕迴後宅。

    一連得了兩個好消息,她迫不及待要告訴主子。

    唐嬤嬤迴到儲玉居時,張秋詞還沒迴來,她隻得先到小廚房打點午膳。

    直到午時過後,張秋詞才自鍾瑞堂返迴,她看著麵色如常,步伐不疾不徐,緩步進了正房。

    她屏退宣平侯府那邊配過來的下仆,待屋內隻餘她的陪房事,張秋詞白皙的臉

    龐方顯露出疲憊之色,被碧蓮攙扶著進了次間。

    唐嬤嬤立即命人傳膳,她立在羅漢床前,很是心疼,隻是,很多話卻不能明說,憋了半響,她方低聲道:“從前,老夫人打聽過,這薑太夫人是個慈和人。”

    怎地如今就這般貨不對板了呢?

    洞房過後,秦立軒並直接住到前院,日子與未成親前一般無二,此後,張秋詞每天在鍾瑞堂待的時間便越來越長,到了今天,迴來時已經是過午。

    這般下去,怎生是好?

    偏偏這種事情無地可說,兒媳給婆母立規矩、伺候進膳天經地義,就算拿迴娘家說,亦隻能在私底下抱怨,一旦攤在明麵上,娘家還得嚴加囑咐女兒,需好生伺候婆母。

    唐嬤嬤的潛台詞,張秋詞當然懂,她疲憊地靠著一個秋香色彈墨引枕,挨在羅漢榻上說道:“哪家新媳婦不是如此。”

    話雖如此說,但張秋詞卻微微垂下眼簾,據她這一個月以來的仔細觀察,再結合成親當晚的幹戈,她心中自有想法,這婆母大約是個有意思的人。

    她直起身子,執箸扒了兩口飯。

    唐嬤嬤一邊細心給主子布菜,一邊歎道:“要是有侯夫人般的福氣,那便萬事大吉了。”

    張秋詞聞言,不禁苦笑。

    她如何能跟大嫂比,大嫂的福氣,位居超品候夫人還是其次,關鍵是,她把丈夫的心緊緊攏在自己身上。

    進門一個月,一些大麵上的消息,張秋詞早已清楚,侯爺當家作主,說一不二,且他愛重妻子,通房姨娘一個俱無,房裏僅新婚嬌妻一人。

    侯夫人有孕三月出頭,侯爺若要招人伺候,早就安排了,如今沒有,那便是沒有了,要知道,對於男人來說,公務繁忙從來不是沒有這檔事的理由。

    張秋詞歎了一聲,女子不比男子,若命不好,多要強也是無用,不該是你的,怎麽掙也無法到手。

    她對唐嬤嬤說:“我沒這個命,還是先好自己的日子罷。”

    提起這個,唐嬤嬤精神一振,她立即一掃方才憂心,高興地將兩個好消息給主子說了一遍。

    末了,她歡喜道:“有了侯爺支持,二爺也肯鬆口,隻要熬過去,便會好了。”

    整整過了一個月,到底是聽到了好消息,張秋詞心頭鬆了不少,她麵上終於露出笑意,“若能如此,自是極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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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要感謝給文文灌溉營養液的親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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