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鈺之又將剩下的骨灰聚攏來,用衣袍兜起,在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謝遊後,他這才走進屋宅,看樣子,似乎是想要為之重新尋找到“宿處”。


    此行之詭異,竟讓原來一貫跋扈的謝遊不敢出言阻攔。


    “雖然科舉考試也同樣是一條出路,”葉遠也出言寬慰道:“但他畢竟此刻的狀態特殊,他不知道我們會在多久以後找上門來,所以急急想以最快的方式來應對,這也未嚐不是一個選擇。”


    “我看他是想以一種最為快意的方式法來複仇吧,”蚩尤卻道:“這才是他最真心的想法。”


    他搖了搖頭,朝著葉遠一拱手,最後告辭道:“雖然我此來是為了昊天轉世,但是就現下這情況,他解決完此世的仇怨也不知還需要多少的時間,而地府的狀態實在是不能稱好,我作為十殿之一的閻羅王,離開職司太久,所造成的後果難以預估,所以我大約終是不能久留,這攤子,恐怕還是要讓你替我稍加看顧,最起碼,不能讓他將自己給作死,而至於其他,那便不用多加理會,畢竟,他還是處在聖人的劫罰中,不論發生了什麽,他都要自己受著。”


    葉遠稍加頷首,他同樣迴禮道:“若非應允了我的要求,閻羅你也不必放開製約他的枷鎖,玉帝此世雖有留戀之意,但地府卻不必顧念更多,因為就算是他最後迴憶起了前塵,也不能以此來指責地府的錯誤。陰司有律,此乃天定。”


    他同意了蚩尤的請求。


    “姬……”蚩尤剛想用以前的名號來稱唿他,但最後他還是隻吐出來一個字,就如同他現在更習慣於被人稱作“閻羅”一般,過去的那個時代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遙遠了,更別說,“姬軒轅”對於眼前這人也不過是其中一世而已,而現在,對比較於記憶中的英武,現在的葉遠,眉目秀美,麵貌清俊,黑色長發梳攏,身著紫薇星光化作的紫衣,在清潤柔和之外又添上了一抹尊貴,相較於當年還在人間的人皇,無端多出了一些清貴之意。


    葉遠知曉了他的猶豫,他開口說道:“你可以叫我葉遠。”


    這個名字有什麽意義麽?蚩尤雖不解,但也沒有發問。


    “雖然我曾經有過很多種稱唿,”葉遠道:“但也隻有這個名字從始至終都是不曾更改過的。”


    他並不會介意這個世界中其他人知道這個最初的稱唿,但其實,若是更習慣其他的名號,他也並不介懷。


    “那好,葉、葉兄,”閻羅再拱手道:“祝君安然歸返。”


    葉遠也告別道:“一路順風。”


    閻羅高大的身形在一陣烏黑的旋風之中離去,原地隻留下葉遠獨自一人,他看著謝遊跌跌撞撞地重新跑迴了家宅,像是要朝著自己背後的長輩尋求幫助一般,他微微一笑,同樣消失不見。


    謝鈺之將重新安好了“家宅”的巧兒放到了自己房間的書桌上,他抱著它喃喃自語道:“我應該怎麽樣來報複你呢……”


    “你知道嗎?”謝鈺之獨自一人自言自語道:“有些時候,被投入了感情的背叛者甚至是要比那些幕後的操縱者更加讓人感覺到憤怒,最起碼,我一直都知道對方的險惡用心,並且為此而處處提防,可是我對你,卻是一直多加照顧,甚至動了娶妻的念頭……”


    “而在我看到了你的魂魄的時候,”謝鈺之笑了起來:“我才感覺到,我不顧危險留在此地,這樣的選擇,是有著意義的……”


    窗外的日光明亮,卻照不進他這宅院一角中的小屋,謝鈺之背對著木窗,麵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而在另一個同樣黑暗的角落裏,巧兒披頭散發地蹲守在那裏,布滿了血絲的瞳孔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


    火雲宮中。


    突起而來的劍鳴之聲錚錚而響,似是欣悅一般發出光芒,那一直沉寂在後方的軒轅劍從長久的安靜之中顯出異象,它從座台之上升空而起,伴隨著連綿不絕的清嘯,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景象從它的劍身之上浮現,而農耕畜養之術和四海一統之策,也開始化為文字環繞著它的劍柄開始旋轉,光芒散發,聲震殿堂。


    “老爺!老爺!”有童子麵目駭然地從後方快步奔出,他跑到前方的堂室之中,衝著正端坐在蒲團上的火雲宮主人大聲唿喊,他飛撲到地上,在行了大禮之後,才快快報告道:“那柄劍、軒轅劍,它突然……”


    神農伸手止住了童兒急促的傳訊,他微微笑著摸了摸胡須,似是早有所料一般眯起眼睛道:“我等已然知曉。”


    伏羲也同樣頷首道:“雖然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但也終於還是到來了。”


    神農笑道:“雖然貴為人道聖器,但畢竟還是有著自己的主人的……”


    他對著伏羲感歎道:“也是兄長測算無雙,才能夠在第一時間裏算得吾弟歸來。”


    “哈哈!”伏羲大笑拍手道:“這可算是近段時間裏最大的一件好事了,哪怕如今魔教布局人間,三弟得以迴歸,我們火雲宮也算是有了一大助力,再加上他的紫薇帝君尊位,天庭之中也有了更關鍵的主心骨,何等快哉!”


    二人相視而笑。


    但其實,撇除了現今局勢的逼迫,他們的喜悅,更多的也還是發自於內心,人道三聖的聯係,就如同他們當日在迎接人皇歸位之時所說,既以兄弟相稱,那便以兄弟相待,從前和未來,一直如此。


    神農伸手相招,一個土黃色的葫蘆便從一邊的牆上飛了出來,他揭開葫蘆蓋,倒出了一粒青色的丹藥,他看向了那在下方等待的小童,將這丹藥賜下,待到它飛到了對方的手裏之後,他才溫聲吩咐道:“你且將它服下,我們有一項重要的任務要交予你去完成。”


    童子有些懵懂地看著自家的老爺,他舔了舔唇,發現自己對於這顆莫名的丹藥心中悄然生出了渴望……相信自家老爺並不會害他的童子一仰頭,吞下了這顆散發出草木香氣的藥丸,而後,在一陣奇妙的變化之後,他的身軀逐漸開始被拉長,一切靜止之後,他已經由從前的小童模樣,變成了一派青年的麵貌。諸多的感悟在他的頭腦裏一一掠過,他的思想也從之前的天真幼稚變為了沉著睿智,一些原本並不理解的關節,也在這之後理所當然般地被接受。


    “謝老爺恩賜。”青年十分感激道。


    神農點了點頭道:“啟靈之術隻是提前讓你從本體之中化形而出,為了不損傷你們的潛力,眾仙家一般都不會打斷你們漫長的轉變期,這也是屬於妖族的正常的發展期。早日啟慧既有壞處也有好處,我已經盡量將這缺陷彌補過去了,你之後的道路,早日踏上也能夠更快地感悟仙道,這也算是另一種發展了。”


    “童兒曉得,”青年沉著道:“若非是老爺,童兒至今還會是洞外的一株野草,又那能夠有今日的際遇!”


    和其他依舊還每日快活得過的同伴來說,這豈非又是他另一項更上層次的機緣?


    伏羲洞若觀火的眼神捕捉到了他的心思,他微笑著接過了神農的話來:“想必你也知道了,軒轅劍的異變,是代表著你三老爺的迴歸。”


    青年有些好奇,傳說中的軒轅人皇據說在火雲洞中隻待過很短的一段時間,他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見過他一次,隻記得,對方好像是一位十分有風采的皇者。


    “但他現在的位置卻還有些特殊,”伏羲暗演八卦道:“雖然軒轅劍迫切地想要降臨到它的主人的身邊,但我們卻不能讓它就這樣一路招搖地直接飛了過去。”


    “也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神農感歎道:“有了這樣一柄代表著人道氣運的護身利器,哪怕是遇到了不可抵擋的危險,那也能夠多上幾分的勝算,那也不枉我們做此決斷。”


    “你帶上它,”伏羲囑托道:“一路向北,去往魔教勢力的北俱蘆洲,去尋到它的主人,然後聽從你三老爺的吩咐,隨侍左右,一路看顧。”


    “自此以後,你便叫長清吧。”伏羲道。


    “是!”青年低頭行禮。


    軒轅劍化為了平平無奇的黝黑長劍,道號“長清”的青年將之從座台上捧了起來,將之背負到了身後,從火雲洞中悄然行出,他迴望了一眼自己的來處,然後毫不遲疑地動身離開,他並不知道軒轅聖皇最具體的位置到底在哪裏,但這也不用他耗盡心思找尋,這柄由他親手鑄造的聖劍總是會有所提示的,既然它如此地為自己主人的歸來“歡唿雀躍”。


    而在洪荒最北方的破碎的小世界中,在那一郡之地中也算得上是富貴人家的謝家,也是處在了一種十分凝重的氣氛之中,這個世道,叵測之事時有發生,而這其中,尤以神鬼之事最為難解,哪怕曾經身為另一大家族的周家小姐,現如今謝家的二夫人,也依舊要對其敬而遠之、慎重以待。


    和被謝鈺之嚇到了的謝遊不同,她卻是從那突然跑迴來的謝家長子的身上,嗅到了某種不詳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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