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親啟,侄女有事商討,十七日午時城外竹林見,追月敬上。”

    ——本該在十六日送到三王爺手中的信,此刻正在宮中暗衛手中,從他口中慢慢念完。

    寥寥幾字,卻讓司有言愈發頭痛和難堪,直至是憤怒。

    站在一旁的司徒空示意暗衛退下,等察覺到司有言已憤怒到極致,才上前說道:“皇上,追月長公主迴城,不是先迴宮找您,而是私下見三王爺,這似乎……”

    司有言冷靜道:“她還在恨我,恨我奪走了她的孩子。”。

    司徒空歎道:“可長公主總該知道,皇上是為了她好,可長公主似乎被那獨孤羊迷了心竅,完全沒有領情,如今還要私下會見三王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畢竟三王爺仗著自己皇叔的身份,不敬聖上,是朝野都知道的事。下定決心吧,聖上,不但是長公主,就連那獨孤羊,也不能再任由他們自在了。”

    聞言,司有言不由多看他幾眼,自任他為暗衛統領後,他辦事的確很牢靠,隻是這次在追月的事情上,他似乎格外上心。不知他是急於邀功,還是一心護主。

    然而如今妹妹的確做得太過分了。

    他一心為她著想,不想讓她被妖怪迷惑,然而她卻不領情,還要私下會麵皇叔。

    這是要做什麽?

    造反不成?

    司有言思量再三,說道:“活捉長公主和獨孤羊。”

    聽見是活捉,司徒空略微一頓,但還是應聲退下。可如果有機會,他仍會對他們下殺手——獨孤羊就是r星指揮官迪多。

    他本來就察覺到了他的氣味,但是當時以為是宮門外多野貓,直到越發了解大周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就越覺得當初護送追月公主去西城的那個神秘隱士,很像迪多。

    而且他跟追月公主所做的交易,是大周的礦山。

    對藍星人來說,要權力,可以直接求官;要錢,可以直接求金銀。但要礦山的藍星人,他實在想不通是為了什麽,越想,就越認定那個獨孤羊就是迪多。

    他本想借司有言的手除掉獨孤羊,但後來他發現實際上長公主才是最大的阻礙,有她在,要保住獨孤羊不是件難事。所以他要先除掉長公主,再對獨孤羊下手。

    而能除掉長公主的人,隻有她的哥哥司有言。

    好在司有言本就對長公主有所忌憚,於是隻要稍加挑撥,一切往壞的方向暗示,司有

    言的不安自然會加深,除掉追月長公主,便不是難事了。

    ——包括那封追月給三王爺的信,也是他偽造的。

    追月長公主怎麽會蠢到送那樣一封信給三王爺,這不是擺明了她要造反麽。

    可司徒空沒想到就算現在已經坐定長公主要造反的事實,司有言還在念及那可笑的兄妹之情而不願對她痛下殺手。

    可是如今暗衛都已經聽他調遣,就算他要殺了長公主,也可以,到時候迴稟,便對司有言說,長公主反抗厲害,暗衛失手錯殺。

    司有言又能如何怪罪?

    走出大殿,指揮暗衛前去捉人的司徒空冷冷一笑,迪多,上次你毀我飛船,讓我迫不得已留在藍星,這次,我就讓你嚐嚐你種下的苦果。

    讓你毫無反抗之力地看著你的公主和女兒,死在你的麵前。

    屋簷滴雨,斷如珍珠。冬日的雨水,實在是寒涼無比。

    &&&&&

    再至皇城,獨孤羊發現城裏的守衛森嚴了許多。秋娘見獨孤羊沒有魚符,便將自家漢子的魚符給他,帶著孩子順利進城了。

    那魚符本是她丈夫的,因家鄉瘟疫,死了很多人,連官府裏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一時沒人去消戶籍,魚符便依舊有效。

    獨孤羊找了間不錯的客棧,安頓好秋娘和香香,打算去外麵探聽下有沒有追月的風聲。

    從安南山到皇城,不過一個月,但秋娘覺得香香一直在長個頭,不……是瘋狂地長個頭。現在每晚都是她帶香香睡的,第二天醒來,總覺得她比昨晚要重了一點、大了一些。等到了皇城,她發現香香都長出牙齒來了。

    她再三跟獨孤羊確認,香香不是隻有兩個月,是有一歲多了吧。誰想這當爹的掐指算了算,認真地說最多一個月。

    不靠譜,一點都不靠譜。

    秋娘聽見他要出門打聽人,問道:“又是去找香香她娘嗎?”

    “嗯。”

    聽力早就透支的他沒有再從嘈雜人聲中找追月,再找,他的耳朵就真的要廢了,隻能一路打聽追月的消息,但好似沒有什麽線索。如今休息了一個月,耳朵似乎沒那麽疼了,既然來了皇城,無論如何都要認真聽聽才甘心。

    秋娘這次也不抱什麽希望,送他出門後,迴來瞧了瞧在甩著撥浪鼓玩的奶娃娃,模樣標致得讓人看著就喜歡。

    香香抓著撥浪鼓胡亂甩著,“咚咚咚”地撞出動靜,覺得好聽極了。她一邊晃一邊咯咯笑著,在旁邊瞧著的秋娘也跟著笑了起來。突然甩得太用力,那兩根拴著珠子的細繩重重抽在粉嫩的小臉上。

    抓著撥浪鼓的香香怔了怔,鼻子一抽,“哇”地哭出聲來。惹得秋娘又心疼又想笑,抱起她柔聲哄。

    撐傘走出客棧的獨孤羊聽見女兒哇哇直哭的聲音,轉身朝客棧看去,那個小家夥,笑也好聽,哭起來其實也好聽,還特別大聲,就是惹人心疼。已經習慣嬰兒時笑時哭的脾氣的獨孤羊,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沒有迴去,秋娘會照顧好她的。

    人聲嘈雜的城中,混雜著各種聲音。他撥了撥耳朵,閉眼細聽,找著追月的蹤跡。

    淅瀝的雨聲、攤販叫賣聲、鐵匠打鐵聲。車來車往,人來人去。

    似乎沒有追月的任何聲音。

    他又一次失望了,緩緩收起耳朵,她沒有在這城裏。

    那她到底去了哪裏……

    “我要當麵問他,是不是,真的要殺了我。”

    還未完全收迴的耳朵,驀地豎起。獨孤羊立刻睜開眼睛,瞬間消失在這人潮之中,朝那聲源追去。

    ——他聽見追月的聲音了。

    城外半裏,還沒有進城的追月和趙將軍,被人攔住了。

    十餘人的腰間皆帶佩劍,眼底可見殺氣,開口便是奉皇上的命令前來,誅殺叛賊。

    “叛賊?這真是我皇兄所說?”追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字字問道,“我不信他真的要殺我,他在哪裏,我要當麵問他,是不是,真的要殺我。”

    為首那人冷聲說道:“追月長公主意圖弑君,護衛阻攔,長公主抵死不從,護衛失手,錯殺之。”

    追月一愣,趙將軍也一愣,怒道:“你們到底是奉了誰的命令!”

    他雖然對司有言很失望,但是他不相信司有言是這種人。然而那些暗衛已經拔出佩劍,直指他們二人。趙將軍終於知道無論他們是奉了誰的命令,唯有一個目的——殺了追月長公主。

    他自知沒有退路,也將寶劍拔出,大聲道:“快走!”

    追月知曉他可以抵擋一時,但對方人多勢眾,也僅僅是一時。她走了,趙將軍必定是死路一條。她沒有轉身逃走,也手執佩劍,沒有絲毫退怯。

    然而兩人寡不敵眾,暗衛皆訓練有素,兩人

    並不是那十餘人的對手。不多久兩人便都掛了傷,尤其是趙將軍,處處護著追月,越發地無力虛弱。他知曉再這麽下去連長公主也難逃一死,他奮力將眾人一攔,想給她爭取機會逃離。

    但暗衛很快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在他試圖擋住眾人之際,破綻盡露。

    “嘶——”

    數支寶劍刺入他的身體,血刹那飛濺上天,如雨飄落,亂了追月的雙眸。

    長劍將他狠狠壓入地麵,重重跪地的雙膝,濺起無數泥濘雨珠。趙將軍抓著那埋入自己體內的兵器,身下全是血,觸目驚心。

    他緩緩迴頭,看著那已經呆住的姑娘,眸光漸漸黯淡,虛弱又模糊。

    他有一句話,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喜歡追月公主。

    可惜沒有勇氣告訴她,他以為等他有了軍功,就敢說了,但沒有;他以為等平定了叛亂,他就有機會說了,但沒有;他以為她喜歡的人拋棄了她,他就有機會了。

    但……依然沒有。

    唉——

    在血雨中半跪的人將這句話永遠地沉在了心底,身體殘留的體溫,被冰涼的雨水慢慢衝刷走了。

    追月怔住:“趙將軍……”

    淚如明珠,悄然斷線,滾入冷冷雨中。

    “趙將軍——”

    暗衛手中的劍已經從死去的男子身上拔出,劍尖的血很快被雨掃落,一步一滴血,在地上串成紅珠,走向追月。

    追月憎恨地盯著他們,提劍朝他們砍去。

    “咣當——”劍被打落,暗衛似惡鬼前來。

    追月怔然出神,她想問問她的哥哥,是不是真的要她死,但似乎沒有機會了。

    身後突然有人出現,將她抱入懷中,冰冷的雨水瞬間被人擋去。她微微愣神,沒入那人寬厚的臂彎中,抬頭看去,便看見一張俊美異常的臉。

    獨孤羊一手撐傘,為身體已經冰涼的姑娘擋住那冷冷雨水。左手指向前麵暗衛,朝他們炸出一顆火炮,隨後便抱住他找了很久很久的姑娘,迅速離開了這淌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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